第八章
我哄他说：「大司马多用些饭,待会儿才有力气握笔。」
「小鱼儿难道不知道我是武将,怎么会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
我当然知道你是武将,我比谁都知道。
「是是是,大司马英武不凡,大司威震九州！」我哄着他。
他轻笑摇摇头,似无奈状,而后端起饭碗,大快朵颐。
看他吃得香,我也吃了。
饭后,我们按照约定好的来书房做画。
我打开窗子,问他想坐着入画还是站着入画
他脱掉狐裘说：「站着吧,毕竟我想小鱼儿以后能看见全部的我。」
我愣了神,什么叫我以后能看见全部的他
他是预感到了自己大限将至吗
那不是浪费了吗因为我根本不会看啊！
「小鱼儿！」他出声叫我,「我不是同你讲过,作画要专心！」
去年冬日,我们也是这样在书房里作画。
他教我画窗外的红梅,可是我不想学,就在图上乱点。
他捉住我的手说：「小鱼儿,作画要专心！」
原来在他眼里我们这样温情。
17.
我看着他的样子,一笔一笔,画得极认真。
每画一笔,就带着笑意抬头看他一眼。
他说：「小鱼儿,是在笑我吗」
「是啊！」我笑得越来越开。
这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笑你还是我自己吗
我笑你大权在握却日夜不宁,我笑你草菅人命却平步青云......
片刻,我就画好了,招呼他过来看。
他揽着我,笑着品评：「小鱼儿的画工越发好了！我看你该去翰林画院......噗嗤......」
说着说着他怎么就呕血了呢
哦,当然是我给他下毒了啊！
我亲手做的饭菜毒发时间刚刚好。
霎时间,他的鲜血就晕开了自己的画像,迅速浸透了宣纸。
他一手撑着书案,一手捂住胸口,看样子受难得紧。
他忽然按住我的手臂：「......小鱼儿......叫......叫府医......」
我嘴角漾起一抹欢快的笑意,一把扒开他的手。
他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我蹲下身,凑他近些：「大司马今日恐怕一个人也见不到了。」
「......你......」
「还要多谢大司马让我掌着家,今日我给府里所有人都放出去了。」
「......」
我给所有签了死契的都烧了身契放自由身,给活契的都赔了足够的银子后辞退了。
你今天就得清清楚楚地看着自己活活疼死！
我要你也感同身受我所有的痛苦。
18.
他不停的从嘴里涌出鲜血,话都说得囫囵了：「为......为何......」
我一把薅住他的衣领,「你问我为何」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画像。
「你看看这画里的你是不是身处血海无处可逃」
「画外的你也一样满手鲜血,背负着累累血债：乾元十五年六月十二,南境边陲琼华寨,尸山火海,六十四颗人头！」
「大司马想起了来吗」
「你踩着他们的人头,凑成军功,为你的青云之路添砖加瓦,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也会遭到报应！」
他仿佛真的在回忆,眼神迷茫又无助。
「......小鱼儿......我......」他的声音气若游丝。
我一把推开他：「住口！不许你叫小鱼儿,这个称呼只有我的丈夫温亭书可以这样叫我！」
他手指动了动,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我巡视了一圈他的书房,而后拿起他那把斩杀了无数人的宝剑,笑着说：「吴泰,你还欠我一颗头。」
我放了把火,将吴府伪装成意外走水的样子。
我连夜收拾包袱,星夜兼程,赶回琼华寨。
天亮了,我回家了。
我打开那个散发着恶臭的包袱,跪在这片墟土之上,流着泪说：「亭书哥哥,我给大家报仇了......」
远处初日初生,光照大地,青山从此明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