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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爹爹给我说了一门新亲事——镇北王萧焱。
他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令敌军闻风丧胆,是最有前途的少年将军。
下聘这日,满府张灯结彩,爹爹破例让林如烟出了祠堂。
宴席上,林如烟一改往日骄横,频频为萧焱斟酒。
她今日特意梳了与我相似的发髻,连袖口熏的都是我常用的冷梅香。
姐夫,再饮一杯吧。
她倾身时衣领微敞,露出锁骨下一枚朱砂痣。
萧焱眸光微醺,忽然握住我的手腕:夫人,本王有些醉了。
去我房里歇歇吧。
我反手与他十指相扣,余光瞥见林如烟眼底闪过的狂喜。
萧焱由小厮搀扶着离去。
不过一会儿,林如烟也借口如厕离席。
我目光深深地看了她背影一眼,悄悄命身后的丫鬟跟上。
不过一盏茶功夫,西厢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我与爹爹赶到时,林如烟正跪在床边,扯着衣襟哭诉:爹爹!姐夫他把我错当成姐姐......
是吗我掀开床帐,你不如好好看看,床上的究竟是谁。
锦被下,和萧焱穿了同色外衫的青桃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扯掉假胡子冷笑。
二小姐好生热情,扒人衣裳的手法比码头娼女还娴熟。
林如烟的眼泪一顿:怎......怎么会!我明明看到姐夫进了屋......
让你失望了,本王在这。
萧焱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他玄色外衫上连道褶皱都没有,哪还有半分醉态
林如烟面如死灰地瘫软在地。
方才时间仓促,她只顾着拆开自己的衣衫,却没仔细看看床上之人的正脸。
萧焱揽过我的肩,当众在我额间落下一吻:还是夫人英明,否则本王就要被这毒妇算计了。
爹爹气得一掌拍碎案几:林如烟!你还是没有学乖!
爹!林如烟膝行上前想要抱住他的腿,女儿只是......
只是什么我冷笑着打断她,只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吗
爹爹猛地转头:如琢,此话何意
我勾唇笑道:女儿重翻旧案,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带上来。
我朝门外抬手,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监颤巍巍进来。
他不敢看爹爹铁青的脸,跪地磕头道:老奴当年在御膳房当差。
是林夫人身边的碧荷姑娘让奴才在将军的酒里......加了点助兴的东西......
奴才只当是将军与夫人之间的夫妻乐趣,这才顺手帮了个小忙......
话音未落,爹爹一脚踹翻矮榻,怒骂道:贱人!
他赤红着眼,把林如烟供在房间里的碧荷的灵牌狠狠摔在地上。
林如烟尖叫着扑过去阻拦:爹,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娘不会这么做的!
滚!爹爹抬脚将她踹飞。
她后脑勺重重磕在香案尖角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鲜血很快在她身下漫开。
她瞪大的眼睛里还凝固着不可置信。
爹爹看着尸体,突然仰天大笑:报应!都是报应啊!
我垂眸看着林如烟逐渐僵硬的尸体,淡淡道:拖出去,别脏了府里的地。
当年碧荷机关算尽,下药设计我爹,算准了我娘会郁郁而终。
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会血崩而亡,更没算到生下的女儿会以同样肮脏的手段自取灭亡。
三个月后,朱雀大街铺满红绸,我出嫁了。
萧焱亲自骑着战马在前开道,百姓们挤在街道两侧争相围观。
突然,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冲破侍卫阻拦。
如琢!
他把血肉模糊的双手高高举起,十指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
我都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他哭嚎着跪在轿前:我折断自己的手指给你赔罪,求你原谅我......
我猛地攥紧嫁衣上的金线凤凰。
没想到,他都记起来了。
但是,我不会原谅。
我正要开口,轿子外传来萧焱的声音。
我娘子的闺名,也是你能叫的
长剑出鞘声响起,外面同时响起楚煊的惨叫。
我一边哭嚎着,一边被萧焱的亲卫拖远。
喜乐声重新响起,盖住了他的哀嚎。
我放下绣着百子千孙的盖头,在满目鲜红中勾起唇角。
这一世,我自有我的锦绣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