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夫君战死后,陆家婆母找到了我。
裴清战死,你尚在戴孝,我本不该与你协商此事,可裴清未曾留后......
她竟打算让我夫君的胞兄陆裴司,兼祧两房,与我生下一子延续血脉!
我已死相逼,婆母作罢。
本以为就此事了,却无意间,听见了婆母与陆裴司的对话。
裴清,你这般假死替兄,晴欢如何自处。
母亲啊,实乃嫂子心性脆弱,若是大哥死讯传回,她怕是要随大哥而去,孩儿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可你打算何时与晴欢说明
待嫂子有孕,有了念想,我自会阐明事实,届时,无论晴欢如何惩治,孩儿一并受着,往后余生,绝不纳妾,只爱她一人。
二人对话,听得我无比绝望。
我终于知晓,日夜在嫂子房中欢愉的男人,并不是长兄陆裴司,而是我的夫君陆裴清。
心伤至极的我,在灵堂浑噩数日后。
一位下人不请自来。
顾君侯遣小人来问,姑娘夫君既死,可有改嫁打算
若有,他愿上门迎亲。
自我婚后,便主动断了联系的竹马顾青集,闻得我夫君死讯,便派来老仆。
老仆随他多年,料得我会拒绝,态度有些敷衍。
我望向了陆裴清。
他站在不远处,与大嫂有说有笑。
我咬紧了牙。
好。
老仆一怔,咧出满脸的笑。
七日后,姑娘守孝期满,君侯必定登门迎亲。
01.
老仆拱手,奉上红帖。
我正欲接过,一只手突然伸出,将红帖夺去。
陆裴清不知何时靠了过来,面色阴沉。
麻烦转告君侯,陆家挂白,这姻亲红帖,送得不是时候。
更何况,弟妹与二弟情深,她断不会离府改嫁。
驳了君侯美意,裴司改日登门谢罪。
先生走好,不送。
他一如既往,做事果决。
我只觉可笑。
大哥。
我一声轻唤,便有些喉哽。
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陆裴清身子一怔,没有回头。
背,却佝偻了几分。
直至老仆告辞,他才回过身来。
眼眸,垂得很低。
弟妹,二弟临终时,将你托付于我。
我答应了他,便要照顾你一生一世。
除非我死了,否则,哪怕来人是君侯,我也绝不能让他辱了你。
他像是在表决心。
却更让我觉得可笑。
与大嫂欢愉的是他,顶替大哥身份的是他,对不起我的,全是他。
现在,他又以大哥的名义,要照顾我一生一世。
呵。
人怎可以如此荒唐。
嗯,多谢大哥。
我已经懒得拆穿。
七日后,我便嫁入君侯府,与他这商贾之间,便是有了天堑。
此生,不会再相见了。
02.
夜里,我取了挂在树上的合婚红绳。
回房时,路过大嫂房间。
里面,传来大嫂压抑的轻哼,和男人的粗重喘息。
裴司,死里逃生之后,你怎变得如此厉害。
这几日折腾下来,奴家身子都快酥了。
大嫂娇嗔声,穿透薄薄的窗户纸。
生死脆弱,想留个孩子。
陆裴清的声音,随后响起。
我停下了脚步,攥紧了合婚红绳。
心,疼得发空。
月光映照红绳,陆裴清的八字,与我的八字交缠于一处,被染得有些发白。
大嫂,他厉害吧。
那是我教出来的。
送给你了。
我退了几步,坐在院中古井边缘。
一点点地拆开了红绳。
在若有若无的欢愉声中,交缠的八字,逐渐分开,化作两股细绳,不再相交。
我深吸一口气,握着陆裴清的红绳,想要挂在大嫂的门锁环上。
刚走到门口,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陆裴清赤裸上身,抱着昏迷的大嫂,与我四目相对。
他仿佛被捉了奸,脸色唰的白了个透。
弟妹,嫂嫂忽的晕了......
他看来真的慌了,已经忘了他不该叫嫂嫂,而该称其为夫人。
我往旁让了一步。
救人要紧。
他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合婚红绳上,面色突然苦了。
先别扔,等我回来。
他抱着大嫂,疾奔而出。
随后,婆母披着外套,颤巍巍地走出正屋。
下人通报后,她面色一沉。
晴欢,你既然没睡,便跟上去看看。
裴清......啊不对,裴司独自一人,怕是忙不过来。
婆母待我不薄。
她吩咐,我只能随她的意。
我跟了出去,一路跟到医馆。
待我赶到时,大嫂在病床上躺平,陆裴清站在床位旁,郎中正与他吩咐。
夫人已有喜,却动了胎气。
你做丈夫的,需得克制己念,头三月,切莫同房。
陆裴清长吁一口浊气,如同卸下重负,解脱地望着天花板。
太好了......太好了......
我办妥了......我终于办妥了......
仅是数句感慨,他便如同战场厮杀数十场一般,整个人脱了力,往后连退数步。
最终,撞在了我身上。
抱歉抱歉......
他茫然回头,与我四目相对。
紧接着,面容化作欣喜。
他狠狠地抱住了我,用尽全力,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晴欢,有件事,我想......我想与你说。
仅是几个字,他便已说得哽咽。
我推开了他。
男女有别,大哥,你越界了。
他怔在原地。
随后,苦涩地笑了。
是啊,男女有别。
是大哥疏忽了,对不住。
他退后数步,对我抱拳施礼。
深作长揖。
03.
天还未亮,大嫂便归了家。
她按捺不住心中喜悦,拽着陆裴清,敲开了院中每一扇门。
我有喜了,我有喜了!
女人最美好的时刻,她分享给了陆府中的每一个人。
下人们领到红包,欢呼雀跃。
陆府盘亘已久的晦气,一扫而空。
直至我的房前。
她犹豫了。
二弟刚走,我们便给弟妹说去喜讯,多少有些伤了她......
大嫂是个好女人。
她总是处处为别人考虑,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裴司,你是家主,你来决断吧。
陆裴清面露难色,却最终还是敲响了房门。
门没关,进吧。
听得我语态平静,大嫂欣喜推门。
弟妹,我有个喜事,一定要与你分......
话未说完,她愣在房门口。
屋内,已分出两块。
一块,是我打包好的嫁妆。
另一块,则是我与陆裴清成婚时,置办的物件。
大嫂,你和大哥来得正好。
我微微喘息着,额头爬满了细汗。
这是陆府置办于我的物件。
鸳鸯金锁,百子千孙帐,合欢锦绣......
我一件件地翻着,额头细汗越冒越多。
陆裴清一个箭步冲入,手贴上我的额头。
怎会这般烫
难道是昨夜......
他终于想起来了。
我身子弱,夜风吹了容易受寒。
我送你去医馆......
陆裴清眼中满是心疼,伸手便要抱我起来。
我也撑不住了,顺势往他怀里倒去。
弟妹怎会突然发热......
大嫂亦是急了,快步上前,却恰好一脚,踩在了绣着陆裴清八字的合婚红绳上。
啊!
她惊呼一声,后仰栽倒,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随后,便捂住了肚子......
裴司......我的肚子......
她的眼泪滚滚而落。
陆裴清伸出的手,微微一颤。
随后,身子一转,抱起大嫂,快步而出。
我望着他的背影,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脚步一顿,又不再停留,匆匆而去。
是了,他是陆裴司。
不是我的陆裴清。
他救大嫂,天经地义。
我只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而已。
无足挂齿。
我在地上躺了一会儿。
稍稍舒适一些后,强撑着去了厨房,想给自己煮一碗姜汤驱寒。
刚生上火,管家突然推门而入。
二夫人,家主派人传话。
大夫人因进你屋子,动了胎气。
他让你去祠堂,为大夫人抄经祈福。
我惨然地笑了。
是嫌我晦气吗......
管家不答,只是点了点头,随后,拿出一把小刀,丢给了我。
家主说了,指尖血最诚。
我沉默片刻,看着锅里快要烧开的水。
能不能让我喝完这碗姜汤
管家轻轻摇头。
家主说了,即刻动身,日夜祈福,直到抄完为止。
啊......
我凄婉地笑了。
好,我抄。
04.
第七日,陆裴清终于来了。
好些了么
他口吻关切,又带着点心疼。
佛经,我抄完了。
我语气平静,将佛经一卷卷展开。
指尖血构成的经文,由黑褐逐渐转红。
辛苦了。
他愧疚道:凝红怀胎不易,心气变得有些小,她觉着是你晦着了她......
无妨,总之我按你吩咐,已经写完。
就当是祭奠我这段婚姻吧。
大哥麻烦退上一些,我要烧给亡夫。
我蹲在火盆前,将指尖血写成的经文借了烛火点燃。
五年婚姻,似乎也随着这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熊熊烈焰中,我双手合十,虔诚念道。
陆家先祖在上,晴欢与陆家之缘,写入经文,全数偿还。
今日后,晴欢于陆家功德圆满。
晴欢走了,望诸君安好。
我闭目,认真磕头。
额头却撞上了一片柔软。
你要走去哪儿
陆裴清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自是脱离陆家,重获新生。
我平静说着。
陆裴清却仿佛受了雷击。
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你......再说一遍
我说,陆家的荒唐罪我受够了,我要脱离陆家,重获新生。
我毫不畏惧,盯着他的眼睛。
我不允!
他忽的一声爆喝,震得我耳朵生疼。
随后,竟然将我推倒在地,压在了我身上。
混账东西!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要做什么!
你还没荒唐够吗!
我拼命挣扎。
他却不管不顾,撕扯我的衣裳。
晴欢,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我震惊中,忽的想起了曾经婆母说过的话。
女人嘛,多睡几次,睡踏实了,便听话了。
好,好好好......
陆家祖训,原来也足够荒唐!
你再碰我一下,我便咬舌,死给你看!
我心生死意,流着泪说着。
陆裴清红着眼,喘气如牛,将撕烂的衣物一揉,塞进我嘴里。
眼瞅着衣裳被撕得七零八落时。
门口,响起了大嫂的声音。
裴司......你在做什么
陆裴清身子一震,停了下来,惊愕看向大嫂。
大嫂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嘴,眼中含满了泪。
紧接着,便是转身要走。
陆裴清慌忙起身,抓住大嫂的手腕。
是她勾引我的!
这便是他给出的解释。
大嫂动了真火,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在数个呼吸后,她冷冷地看着陆裴清。
你既然说,是弟妹勾引你,你纯洁无暇。
那你便召集下人,好生让弟妹乐呵乐呵吧。
就在院内,你亲自监督!
否则,我饮下避子汤,腹中孩儿,不要也罢!
陆裴清瞳孔巨震,可在大嫂怒目之中,又垂下了头。
来人,把二夫人绑去院中。
府中男性下人,全叫过来。
05.
很快,我被摁在府院之中跪下。
衣衫褴褛,春光乍泄。
四周男下人们,目光之中满是贪婪。
家主恩赏,将二夫人赏给下人享用。
天下哪有这般好的事
我的心彻底空了。
荒唐啊......
嫁入陆家,似乎全是荒唐。
裴司,你回避一下,我有话要跟弟妹说。
陆裴清躲了。
大嫂捂着肚子,走到我身旁,弯下腰来,在我耳边轻笑了一声。
好弟妹,别怪嫂嫂心狠。
等下人羞辱完了你,嫂嫂把你卖去青楼。
他,便永远是裴司,变不回陆裴清了......
我听得一惊,愕然地看着这个女人。
原来她与我一般,全数知情!
往日总为他人考虑的女人,为自己谋划起来,原来如此可怕......
她一声轻笑。
这不知廉耻的臭表子归你们了,今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下人们狞笑欢呼,朝我围来。
却在此时,一匹骏马冲入府中。
马上儿郎身着蟒袍,面容清秀又带着凌厉。
一路极奔而来,手中关刀高举。
杂碎们!
受我顾青集一拜!
关刀挥砍落下,仿佛作起长揖,溅开一地的血。
我瞬间泪崩。
他来了......
我的竹马,他来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