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五年后,巴黎左岸的一家书店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木质长桌上。
秦兮微坐在签售台后,指尖轻轻摩挲着新书的封面。
烫金的法文标题下,是一幅极简的插画：一颗心脏的轮廓里,生长出一株嫩绿的幼苗。
队伍排到了街角。
有学者来请教理论,有患者来感谢治愈,更多的是被书中故事打动的人——那些关于创伤、重生与和解的段落,被翻译成十七种语言,在心理学界掀起风暴。
Qin医生,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将书递过来,声音发颤,您的书让我明白,原来伤疤也可以成为力量。
秦兮微签完名,抬头对她笑了笑。
女孩的身上有好几处疤痕,即便已经淡化了许多,也仍然能看出曾经的苦痛。
也幸好是曾经。
秦兮微收回视线,她的指尖却无意识抚过脖颈处那道淡粉色的印记。
签售会临近尾声时,一个穿驼色风衣的记者挤到前排。
Qin女士,他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录音笔,请问书中第四章提到的‘阿屿’,后来怎样了
书店突然安静下来。
秦兮微的钢笔停在扉页上,墨水晕开一个小圆点。
窗外正午的阳光爬过她的指尖。唤起了久远的回忆。
里曾经戴过易拉罐拉环,现在空无一物。
他永远停在了二十八岁。她抬起头,玻璃窗映出她平静的眉眼,而我看到了更好的世界。
记者还想追问,主持人却已经宣布了活动结束。
人群散去时,秦兮微看见最后一排有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正被护士牵着离开。
女孩的右眼戴着印有卡通图案的眼罩,蹦蹦跳跳的模样像只小云雀。
傍晚的塞纳河泛起金红色波纹。
周予安靠在桥栏边等她,身上常年不变的白大褂难得换成一身深灰色的西装,他手里还拿着两杯咖啡。
这五年他陪她走过十二个国家,从战地医院到学术殿堂,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医学院的聘书收到了他递过咖啡。
秦兮微点点头。瑞士那所顶尖学府提供的教职,意味着更稳定的生活。
在想什么
她望向河面游船,甲板上有个小男孩正把面包屑抛向海鸥。
那些翅膀掠过水面的弧光,忽然与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叠。
十八岁生日那天,裴清屿带她去码头偷看货轮。海风咸涩,他手忙脚乱擦掉她脸上沾到的机油,说等有钱了要买艘船带她环游世界。
在想……咖啡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有些承诺,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兑现。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目光沉静。
周叙白没有追问。他们并肩看着夕阳沉入水面,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
回到酒店楼下时,周予安突然叫住了她。
这个给你。
什么
礼物。
他笑了笑：祝贺你过上了更好的生活
秦兮微失笑：那怎么是疑问句。
她在期待的目光中拆开了手中的礼物盒。
是一本《小王子》。
还有一朵手钩玫瑰。
两个人忽然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这个是……
又在沉默之后同时开口。
不远处忽然传来孩子们的欢呼。两个人一起望过去,看见夜空中炸开第一朵烟花。
原来今天是七月七日,中国的七夕节。
七岁那年的夏夜,福利院停电。
小裴清屿拉着她溜进后院,指着银河说：那颗最亮的是我的星星,送给你。
骗人！她咯咯笑着,星星怎么能送人
他抓过她的手,在她掌心画了个五角星：你看,现在它就住在你手里啦。
月光下,两个孩子的影子叠成小小一团。
烟花渐熄时,手机亮起通知。
她的新论文成功发表了。
秦兮微一手小心地捧着那枝玫瑰,另一只手把邮件展示给周予安看：那就和我一起往前走吧。
他勾起唇角,郑重地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的航班上,秦兮微翻开《小王子》。
飞机穿过云层时,她轻轻合上书。
周予安就坐在她身旁,两个人的手轻轻靠在一起。
那朵手钩玫瑰静静地躺在秦兮微胸前的口袋里。
舷窗外,朝阳正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