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脏移植手术很成功。
那个九岁的小女孩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时,护士给她看了一段录像。
秦兮微站在玻璃窗外,轻轻敲了敲,然后把手贴在玻璃上,掌心朝内,像是隔着空气与她相触。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
她恢复的很好。护士轻声说。
秦兮微没有回答,只是收回手,转身离开。
三个月后,一封感谢信寄到了秦兮微的邮箱。
信纸是浅蓝色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谢谢Qin老师的心,它让我可以跑跳了。
署名是小屿。
秦兮微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将信折好,放进抽屉最深处。
那里还躺着一枚生锈的易拉罐拉环,和一块早已停转的儿童手表。
周予安推门进来时,秦兮微正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纸条——裴清屿最后留下的那封。
在想什么他问。
秦兮微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我在想,人死后,记忆会去哪里。
周叙白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远处的海平线上,一艘轮船正缓缓驶向落日。
也许会被活着的人带走。他说。
秦兮微笑了笑,指尖轻轻摩挲着纸条上的字迹。
【对不起,和谢谢你。】
她忽然转身,拿起桌上的打火机,走向海边。
黄昏的海滩空无一人。
秦兮微蹲下身,将纸条点燃。火苗很快吞噬了纸张,灰烬被海风卷起,飘向远处。
周叙白站在她身后,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走吧。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粒,去下一个地方。
他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只是点了点头：好。
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像是某种无声的告别。
十六岁的雨夜,福利院的屋顶漏雨,秦兮微缩在墙角,冷得发抖。
忽然,一件外套罩在她头上。
别怕。小裴清屿蹲在她面前,背过身,上来,我背你去仓库,那里不漏雨。
她趴在他瘦弱的背上,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小声问：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不会。他咬牙在雨中奔跑,声音却坚定,等我长大,一定给你最好的生活。
冰凉的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服,但秦兮微记住的,是裴清屿温暖的背。
机场的广播在此时响起,提醒着乘客尽快登机。
秦兮微拎着简单的行李,站在安检口前。
周予安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两张机票。
目的地是非洲的一个小国,那里有他们新接手的医疗援助项目。
准备好了吗他问。
秦兮微回头看了一眼候机厅的玻璃窗,阳光透过云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嗯。她轻声应道,转身走向登机口。
身后,阳光依旧明亮。
飞机起飞时,秦兮微靠在窗边,望着逐渐变小的城市轮廓。
云层之上,天空湛蓝得近乎透明。
她闭上眼睛,仿佛又听见了那个雨夜里的声音。
等我长大,一定给你最好的生活。
而现在,她不再选择留在原地等待,而是准备好去看更远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