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天华传奇 > 第8章
将旧物市场腌渍得绵软黏腻。张华踩着青苔斑驳的石板路,雨靴碾过积水时溅起细碎水花。两侧摊位如同被时光啃噬的蜂巢,褪色的留声机喇叭垂着蛛网,生锈的算盘珠间卡着干枯的茶叶梗,每一件蒙尘的旧物都像半张欲言又止的嘴。
他的目光忽然被角落摊位绊住。歪斜的竹架上歪斜地堆着搪瓷缸、断齿的木梳,褪色的蓝布帘子垂落半截,仿佛刻意遮挡着什么。摊主是个戴着瓜皮帽的老者,枯瘦的手指正捏着镊子,小心翼翼地修补着一幅残破的绢画,老花镜滑到鼻尖,浑浊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随便瞧。”
老人头也不抬,镊子尖挑起的金线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冷光。张华的视线越过堆成小山的旧书和锈迹斑斑的铁皮盒,落在摊位最深处
——
那里躺着个长方形木盒,深褐色的檀木表面缠着暗红丝线,边角处包着的黄铜片已经氧化成孔雀蓝。最诡异的是,木盒边缘竟浮动着一层薄雾般的微光,在阴雨天的市场里显得格外突兀。
“这盒子...”
张华刚开口,老人手中的镊子突然
“当啷”
落地。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惊惶,很快又被浑浊的暮色掩盖。“不值钱的老物件,早该烂在箱底。”
老人弯腰捡镊子,脊背佝偻得像张拉满的弓,白发间沾着几片碎绢。
张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触到木盒的瞬间,一股凉意顺着掌心爬进血管,仿佛握住了块浸在冰水里的古玉。木盒表面的纹理异常细腻,凑近细看才发现,那些看似天然的纹路竟是用极细的银丝镶嵌而成,勾勒出蜿蜒的山脉与盘旋的云纹。当他试图掀开盒盖时,却发现接缝处严丝合缝,连指甲都插不进去。
“别白费力气。”
老人突然冷笑,枯枝般的手指点了点盒身侧面,“这是机关盒,没钥匙开不了。”
张华这才注意到木盒右侧有个米粒大小的孔洞,边缘打磨得异常光滑,显然是经过无数次摸索。
就在这时,市场突然陷入骚动。三五个穿黑衣的男人大步走来,皮鞋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像鼓点般沉重。老人脸色骤变,干枯的手闪电般抓住木盒。“从后门走!”
他将张华猛地推向布帘,自己抄起桌上的绢画挡在身前。
狭窄的巷子里弥漫着馊水味,张华抱着木盒狂奔。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夹杂着老人的怒喝:“你们这些狗东西!”
他拐进一条死胡同,月光从墙缝间漏下,照在木盒表面,那层神秘的微光突然剧烈闪烁,暗红丝线仿佛活过来般扭动。
“把东西交出来。”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张华转身,为首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张教授研究明清机关术二十年,不会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吧?”
他抬手示意,手下人立刻呈扇形围拢,袖中隐约露出寒光。
千钧一发之际,警笛声由远及近。黑衣人咒骂着四散逃窜,张华瘫坐在墙边,木盒的凉意透过掌心沁入骨髓。手电筒的光束扫来时,他看见老人站在巷子口,瓜皮帽不知去向,白发凌乱如荒草,手里却还死死攥着那幅残破的绢画。
“您到底是谁?”
张华在派出所里追问。老人沉默良久,从怀里掏出半张泛黄的照片。画面里,年轻的学者站在藏书楼前,身旁的女子怀抱古琴,眉眼温柔。“那是我大哥,故宫博物院的文物修复师。”
老人摩挲着照片边缘,“七十年前,他带着这木盒去了趟江南,再也没回来。”
回到家,张华将木盒放在工作台上。台灯的白光下,银丝勾勒的山脉竟与《徐霞客游记》中的某处地形完全吻合。他顺着山脉走势轻轻按压,木盒侧面突然弹出个暗格,里面躺着枚刻着
“云岫”
二字的玉牌,和一卷用素绢包裹的手札。
手札的字迹劲瘦如刀,开篇便是:“吾将毕生所学封于盒中,若后人得之,望解山河密码,护华夏文脉。”
原来,木盒里藏着的是失传已久的古籍修复秘术,以及一份记录着民间散落文物的地图。而那些黑衣人,正是境外文物贩子的爪牙。
当张华带着研究成果再次来到市场时,角落摊位已人去楼空。唯有木盒下压着张字条,苍劲的字迹与手札如出一辙:“多谢护宝。他日若见玉牌‘云岫’,便是故人。”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木盒表面,那层神秘的微光渐渐隐去,只留下岁月沉淀的温润光泽。
此后的日子里,张华踏上了追寻
“云岫”
的旅程。他循着地图上的线索,在江南古镇的老宅里找到残破的宋版书,在西北荒漠的洞窟中发现被盗掘的壁画残片。每解开一个机关,每修复一件文物,他都觉得离那个神秘的
“云岫”
更近一步。
多年后的某个清晨,张华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只有一张泛黄的门票,是故宫博物院某次文物特展的入场券,日期是下个月。背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太和殿东庑,云岫在等你。”
站在故宫斑驳的红墙下,张华握紧口袋里的玉牌。阳光洒在巍峨的宫殿上,他仿佛看见七十年前的那个学者,正抱着木盒穿过层层宫门,将毕生心血托付给这厚重的历史。而他手中的玉牌,正微微发烫,似乎在回应着跨越时空的召唤。
推开太和殿东庑的雕花木门,檀香混着古墨的气息扑面而来。展柜里,一幅修复完好的绢画静静陈列,画中女子怀抱古琴,眉眼间的温柔与老人照片里的一模一样。画的落款处,“云岫”
二字力透纸背。
“张先生,让您久等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华转身,老人正站在光影交界处,这次他换上了中山装,胸前别着枚故宫博物院的工作牌,“我大哥临终前说,若有人能解开木盒之谜,便是这门技艺的有缘人。现在,该让这些失传的秘密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