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康平坐在上首,静静听罢,并未开口,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林菀就算今天做得再如何错,但有一点,却说得很对。
林虞虽是他的女儿,但在强势的顺安公府下,却不能为他谋得半分利。
相反,在林虞走丢的那几年,许宪在朝堂上更是屡屡针对于他。
所以对于林康平来说,林虞更像一个烫手山芋,与其让她嫁进永昌侯府,还不如是林菀。
这也是这么多年,他对于这两个孩子的一些小动作,一直是点破不说破的态度。
更何况…林菀还是他与真正心爱之人生下的第一个孩子…
这么多年,因为许宪那条疯狗一直对他撕咬不放。
不得已,他只能将她藏了起来。
许晚意纵然死了,但这么多年,他和锦梅分隔两地,就算逢年过节也不能相聚,难道!
就不是一种残忍吗?!
想到这里,林康平的表情松了下来,长叹一口气。
上前一步,将林菀从地上扶了起来。
“阿菀,你的心思,为父都知道…”
“爹…”林菀惶惶抬头。
林康平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只是现在毕竟出了这样的事,你知道的,因为你母亲当年那事,这些年为父在朝堂上很是艰难,估计明日…”
说到这里,林康平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摆摆手:“不过刚刚你伯父交代伯母明日去顺安公府,要是阿虞回来,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好好将这件事说开…”
“女儿明日愿意同伯母一起,亲自向大姐姐赔罪!”
不等林康平说完,林菀连忙接道。
林康平似乎是有些犹豫,“今日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若是明日你也去,怕是会为难你。”
“爹,我不怕的!”林菀眉头轻皱,面上却很是坚持。
“只要能让大姐姐消气,让女儿做什么都行!”
林菀明白,像谢璇那样出生的公子哥,身上有着几乎愚蠢的天真。
一腔热血,自以为匡扶正义。
林虞最好越生气、越口不择言才好!
这样…事情传出去的时候,谢璇才会对她更加的死心塌地…
林康平见她如此忐忑却又坚持,一副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模样,不由心中一软。
若是锦梅知道今日的事…怕是会伤心的。
想到心爱之人,林康平的表情和缓许多。
他平日里已经如此做小伏低,连女儿的婚事都要看人脸色。
就算他们林家真的有什么,但都是林家的女儿,哪里轮得上外姓人来管?
更何况,那许宪今日更是直接将他的女儿接走!
心中虽这样想,但林康平的面上依旧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只是慈善地拍了拍林菀的手,“也好,这件事说到底,就是些误会,你们姐妹俩说开也好。”
林菀轻咬下唇柔弱点头,垂眸时,长睫掩住眼底的幽暗。
*
永昌侯府内。
待侯夫人再睁眼的时候,就看见谢璇满脸紧张地跪在她的床头。
见她缓缓睁开眼,谢璇连道:“母亲,您终于…”
“不要叫我母亲!”不等谢璇说完,侯夫人厉声打断他的话,“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谢璇见她态度如此坚决,跪着的膝盖不由急切地上前两分。
腰带上的玉佩磕在床沿哐当作响:“母亲!蓉嬷嬷方才已向孩儿说明原委,那婢女满口胡言!今夜确是孩儿莽撞,但其中实在另有隐情!“
侯夫人冷哼一声,闭上眼,一副眼不见心为静的样子。
蓉嬷嬷忙捧着参茶插进来:“夫人消消气,世子一直守着您,就盼您早点醒来。“
“守我?“
侯夫人突然睁眼,眼底一片寒凉:“他若真有心,就该在满城女眷面前给我留张老脸!”
说到这里,侯夫人似是又想起众人的窃窃私语,气得将手中茶盏猛地砸向谢璇。
“如今倒盼着我醒了?不如直接气死我干净!“
“母亲!孩儿绝无此意!”谢璇闻言如遭雷击。
他原打算回府后细细向母亲细说,谁承想顺安公府的人竟当众发难!
现下估计整个上京的贵妇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母亲最重颜面,又惊又怒之下竟然就这么晕了过去。
侯夫人长吸一口气,缓了缓神,将心底怒火强压下去。
“你说,你与林家那庶女的事,究竟是真是假。”
谢璇垂首咬牙,心知再也躲不过去,索性重重叩首。
“母亲明鉴!阿菀心性质朴,长明街一事纯属意外。孩儿与她两情相悦,既侯府与林家早有婚约...“
话未说完,一记耳光携着风声狠狠掴来——
“啪!“
谢璇被这力道掀得踉跄倒地,耳畔嗡嗡作响。
“好个‘心性质朴’!”
侯夫人指着谢璇的手不住发抖,冷笑连连,“自导自演落水戏码,当众攀扯嫡姐...这般心计,倒真是‘单纯’得紧啊!“
谢璇今晚接二连三被打,又听得母亲这般讥讽,心头那股邪火再压不住。
“母亲!“他猛地抬头,眼底赤红,“分明是林虞推阿菀落水在先!孩儿难道要眼睁睁看人溺死?“
谢璇狠狠钻进拳头,声音里混着血气:“您自幼教孩儿持身以正...如今倒要孩儿做那见死不救的畜生不成?!“
“愚蠢!”
侯夫人腾地坐起身,“我问你,你说林虞推她落水,这是你亲眼所见?”
谢璇一顿,随即不情不愿地撇开头,“孩儿没有,但…”
“没有你就妄下断言?连查都不查就就被人撺掇着上林家提亲?”
“谢璇,那林家不过就是一个还没在上京站稳脚的末流!既没家世又没底蕴,你当为何我肯舍下脸面让你父亲去提亲?”
“你以为我要的是什么林家女儿?我告诉你,我要的是林虞!是许家最受宠的幺女留下的这条血脉!我要的是顺安公府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朝堂人脉!”
“你倒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捧着一个庶女当宝?”
侯夫人说得又快又急,脸涨得通红。
谢璇本来心里就不痛快,现在听见母亲这么直白地将他的婚姻大事当做一场交易,怒火上涌,腾地站起身。
“母亲!即便没有顺安公府,孩儿难道就撑不起这侯府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