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与追光
气门的缝隙只够一人侧身而入，雾燚先钻进去，我紧跟着。穿过断口时，我感觉l内泡核微微一跳，就像空气里有某种东西在唤醒它。气味也变了，不再是主干那些经过层层过滤的清洁风，而是带着湿藤与土根混杂的气息，像是真实的呼吸。
这里和辉泽完全不通。
我们脚下踩着的是裸露的主枝骨，四周藤壁覆盖不严，能隐约望见远处枝丛交错的暗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根系。我听见有气泡在远处破裂的声音，一阵轻响过后，某种光芒微微一闪，又很快隐没。
这就是第三气域的外围。
我们缓慢前行，沿着一条不规则的藤桥走入枝丛深处。雾燚步伐很稳，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他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神经紧绷。不是因为陌生，而是因为他在等什么。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我们停在一片被藤雾遮蔽的枝层空地。雾燚取出一个小型气纹板，调出一块椭圆形气影，像是在发出某种讯号。我坐在一块干裂的根骨上，低头看着自已的手掌，泡核还在轻轻旋转，它不再是压在我l内的异物，而像一颗开始听得懂我心跳的心。
“这里是第三气域？”我问。
“不完全。”他看着气纹板上的信号，“这里只是外围通道，需要引路人带路才能进入主域。”
“引路人？”我看了他一眼，“他们知道我们要来吗？”
“他们知道你要来。”他说这话时，语气里第一次带了点难以掩饰的温度，“你母亲曾经在他们中间留下了你的气印。”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是像你我这样的共鸣l？”
“有的是。有的……只是没有归属的人。”
“像空壳？”
“不，他们早已不在系统的词典里。”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动。那些人，是不是也曾像我一样，在白气系统面前被标记成“扰动因子”？是不是也曾被族人、村落、学校排挤，甚至被亲人遗弃？但他们活了下来，甚至组成了自已的世界。
我忽然很想见他们，想看看如果我母亲真的去过那里，她当年是否也曾在某一处角落坐下，像我现在这样低头听气息流动。
就在我思绪飘远时，雾燚忽然神色一变，气纹板上的光骤然转暗，他一把将我拉起来。
“走！”
我还没反应过来，远处枝林深处就传来几声极快的气爆声。那不是自然气压，而是人工气纹震荡——短促、精准、带有方向性。
“有人追过来了？”
“是‘追导哨’。”他边跑边说，“他们不是巡查，是专门负责定位共鸣波动的。”
“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不是你。”他语速飞快，“是我暴露了频段。刚才尝试联络引路人，信号被识别了。”
我明白了，是我们太心急了。
雾燚带我钻进一条藤腔通道，那是一段被遗弃的气泡输送线，现在只剩外壳支撑结构。通道里气流不稳，时不时传来坍塌声，他却毫不犹豫地往前冲。
我努力跟上他，每一步都像踩在鼓面上，藤腔咚咚作响。前方忽然一声爆裂，我眼前一花，一道气墙横扫而来。
雾燚转身，反手一掌，白气结界瞬间铺展开，将那道冲击挡住。但余波还是震得我们一起滚进通道侧壁的空腔。
“快！”他拉起我，“还有第二波。”
我顾不得疼，继续往前跑。身后的气纹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封锁感。我终于忍不住问：“你有没有办法断掉我的泡核震动？”
他停下脚，瞥了我一眼：“你以为我想躲的，是你？”
我一愣。
“你是系统无法定义的泡核，你的震动频率系统识别不了。”他喘了一口气，“是我暴露了白气残核，那才是他们最想抹去的。”
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你别以为自已是麻烦。”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我，“你是路。我们是被丢出去的残片，而你是那条唯一能连接回‘’的通路。”
我咬住嘴唇，感觉l内泡核像听懂了这句话一样，震得更急促了。
“前面还有路吗？”
“有。就是那扇……”
他话没说完，一道白气闪电般从藤顶直落而下，砸在我们前方不足一丈的地面。光爆之后，一道人影缓缓浮现。
我认出了那个标记。
是净守。
但不是巡查型，而是专职“收回”的执行者——身穿半透明气铠，手持光杆，腰间悬着三个备用泡核捕捉壳。
雾燚挡在我前方，他的气纹已经燃起。
“你想和我打一场？”那人说话时声音被气流扭曲，有种非人的空洞感。
“你没有资格接触她。”雾燚声音极冷。
“她未被系统登记。”
“她未曾归属于你们。”
那人看了我一眼。
“共鸣l？”他的语气第一次出现波动。
“是。”
他低声笑了一下，拔出光杆，向前迈了一步。
“那更不能让她活着。”
我没等雾燚动手，已将气脉刃握紧。泡核从我心脏处涌出一阵透明的气流，像一道结界，在我身前铺开。
我听见了它的声音。
它不再是沉默的泡影。
它在对我说——不退。
雾燚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阻止，只有某种像是确认的情绪。
我们并肩迎了上去。
不为谁的命令，也不为逃亡。
只是为了那一点——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