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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邢岫烟紧补亡羊牢
薛宝琴难救后院火
邢岫烟在应天府城里待了三四天,买来了一马车的女儿嫁妆,满载而归。她随车回来,一路上笑逐颜开地想象着做丈母娘的滋味。刚过半路,迎面匆匆来了一名姓李的家人,气急吁吁地报告:太太!大事不好!
什么大事不好!家中出了什么大事了岫烟急问。
大小姐不见了!小的特来禀报太太。李长工说。
施义呢,他在吗岫烟问。
牛哥也同时不见了。李长工应。
两人私奔的消息,如晴天霹雳,劈头盖脑地向岫烟袭来,击得她心惊肉跳、措手不及。她才意识到家里出了大事,女儿与下人私奔了,悔恨自己压根儿没有想到这一层,虽有觉察而未作防范,酿成难以挽回的后果。她感到晕头转向、进退难决,回转府里禀报老爷还是先到家里看个究竟呢最后决定自己先回家中,吩咐家人快去知府衙门禀报薛老爷,请老爷即刻回家。
岫烟一到家,就去女儿房间,一看便一清二楚了,室内乱七八糟,再看案头留有书信一封,慌忙拆看,见写着:
女跪呈父母亲大人膝下:
恕女儿不孝,不遵父母之命,不守女儿家之道,今与牛哥远走他乡、浪迹天涯。请父母大人放心,女儿会堂堂正正地做人、自由自在地生活。
父母对我恩重如山,十八年养育之恩未报,深感内疚。女儿不是不忠不孝之人,也非忘恩负义之辈,父母之恩不报非为人。三年之后,女儿将回来向双亲大人负荆请罪!并请妹妹弟弟见谅!勿效姐姐之不孝。
你们要好好地听父母之言,用功念书,做一个有用之人。孝敬父母之事就拜托你们了。敬祝双亲大人贵体康泰、万事如意!祝弟妹学业长进!
女儿薛芬叩首拜
二月初十
邢岫烟的二女儿今年十五,儿子最小,只有九岁。她马上叫来子女,问:你姐姐走时你们知道吗子女都说不知。她再找家人问,他们也都说不知。她一时呆若木鸡,束手无策,只有等老爷回来再作定夺。
不一会儿,薛蝌回来,看到如此状况,心中当然烦恼,责怪夫人无能,造成了如此严重后果!最主要的是如何向梅家交代此时夫人哭泣不止,老爷看见未免有爱怜之感,知道过多指责也无济于事,只得忍住气说:哭也没有用,人已走了,这是没办法的事,主要的是对梅家怎么说你明天去梅家,向宝琴说明情由,求得他们的原谅。
邢氏点头应道:遵老爷的吩咐,我明天就去,求宝琴替我们说说好话,也请老爷周旋周旋。薛蝌忙于公务,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府衙去了。
幸好是宝琴做媒,她见邢夫人痛心疾首的样子,不但没有过多地嗔怪,反而安慰说:事已发生,人也走了,哭也没用。梅永久那边我过去与他说声好了,对此你不必担心,想必没事的。
邢氏听了宝琴这么一说,心里稍微好受些。可是她还不停地自责道:怪我自己无能,没有管教好子女,根本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来,所以未予防备,结果酿成大小姐与牵牛弟私奔,由此臭名远播,以后叫我怎么做人
宝琴仍劝慰说:你也不必过于伤心和自责,老话讲‘女大不中留’。我看芬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会好好地过生活的,她说三年,三年后一定能回来的。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怎样管教好子女的事了。她接着关心地提醒,事情既出,后悔已晚,亡羊补牢不迟,下面还有子女,回去要好好记取教训,把下面两个管得牢一点。
邢岫烟回到家里,按照宝琴的提醒,立即开始重整家风,定出了三条家规:首先是未经母亲同意,女儿不准外出;其次是任何男人不得进入女儿闺房;第三是配一名丫鬟作陪,丫头必须每天傍晚向太太禀报小姐的生活起居和读书习字等情况。
岫烟走后,薛宝琴也考虑起自己子女的管教问题。她与岫烟一样,生有二女一子,也是女儿为先,大女儿与薛芬同庚,取名梅菲,长得如花似玉:如花花解语,似玉玉生香,人称水仙花投胎。有诗一首写她的风姿倩影,题为《水仙》:
冰肌焕彩洁无瑕,玉骨仙身雪里花。
清水金盆春送暖,临风帝子沐朝霞。
宝琴有所警觉女大不中留的老话,昔日老夫人管教严明,崔莺莺与张生共枕;今天邢夫人教女有方,女儿与牵牛弟私奔。前车之覆辙,后车之借鉴。何不将爱女菲儿早日许婚出阁,以免红杏出墙。她遂将此心事告诉老爷子梅杰。梅老爷完全同意夫人想法,由夫人物色择婿。
知府小姐,千金之体,才艺之身,琴棋书画皆能,四书五经全通,加上天仙般的品貌,求婚者门庭若市,其中不乏侯门之后、将军之子,难免也有不少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之辈、寻花问柳之徒。说起容易,做起也难。宝琴是个精细之人,办事从来郑重其事,遂将求婚者仔细地逐一筛选,最后选定梅知府的同窗好友、现任济南府知府刘齐的大公子。刘公子单名方,生性谦和,品学兼优,彼此相互了解,是最佳的人选。此想法也得到老爷首肯,认为刘方确是出色的少爷。
为此,宝琴找女儿说:菲儿,前些日薛家庄出大事了,你知道吗你表姐与牛哥失踪了。
听说了,没啥大不了。梅菲淡然一笑。
你说什么,没啥大不了是伤风败俗的事情,叫你舅父舅母怎么做人啊母亲说。
是表姐过日子,又不是与舅父舅母过日子,实是大人们管多了。女儿不以为然。
大人不管谁管大人都想自己的子女好,否则懒得管他。母亲道。
子女何尝不想自己过得好,况且是好差自己最清楚。女儿说。
清楚就好,只怕到时不清楚。母亲清了下喉咙,接着说,父母近来托人给你卜了个上上签,讲的是济南府刘齐的大公子名刘方。他不仅人品出众,而且才学超群,刘家很有钱财,彼此又相互了解,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总算把你的大事有个落着。
多谢母亲费心,女儿还不着急。
你怎么说起薛芬的话来合适的就要当机立断,过了这个村没有下个店。母亲急得说。
我不稀罕什么官宦人家、豪门望族。梅菲说。尽管母亲怎么说女儿只说不愿意。
其实梅菲已有了意中人。那是去年中秋时分,梅菲带着使女梅香走到应天府龙凤祥银楼,欲买一对翡翠耳环。店中一位二十来岁的店家,生得俊俏英气,风度儒雅。他和蔼可亲地招呼:恭请恭请!敬候小姐光临!请问小姐要的是金银首饰还是古玩器物说着随手指向柜台中各档首饰,道,本银楼的珠宝饰件都很地道,成色纯正,做工精细,品类颇多。请小姐随意挑选。
梅小姐说:我是随便走来看看的,珠宝、古董暂且不要,如合适的话,想买双耳环戴戴。小姐说后,这店家帮助她选了一双紫红色翡翠金耳环,说:小姐的身材、品貌,据我看配这对耳环最合适不过了,不妨先戴戴看。这位店家十分热情在行。梅菲接过后,在手上掂量掂量着,问:是纯金的吗店家说:当然当然,当然是九成九的。梅菲笑了笑,说:行行,相信你说的。她随即对梅香说:你付他银子好了。
梅小姐见这店家相貌出众,风骨不俗,凭她的目光判断,他或许是银楼里的掌柜,小小年纪有如此能耐,将来不是英才豪俊,便是大贾巨商,似有相见恨晚之慨。于是她感兴趣地问:先生是哪里人氏听口音不是本地人,是南方来的吧
店家礼貌地说:谢谢小姐,十分钦佩小姐的观察力。小的是南方人,父亲原籍应天府,母亲是苏州人,我生长在姑苏,也可说是姑苏人氏。
梅菲十分仰慕苏杭,便问:人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想必苏州很美好吧
苏州真的很美,那里是名副其实的江南水乡,拱桥如彩虹高挂,桥下涓流轻舟,鱼跃鸟渡;人立桥上,好似琼台赏景、城楼检兵;园林像瑶池着地,回廊曲径濒水,春华秋实庇荫,让人流连忘返……店家讲得绘声绘色,梅菲听得入情入境。她虽然与他初次相遇,可是对这位店家的印象已非常深刻。
回来后,梅菲见小姐双手不时地摩弄戴着的耳环,打趣地说:小姐,看你爱不释手,会不会爱屋及乌了,是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爱什么屋,及什么乌小姐红了下脸说。
小姐喜欢这耳环,然后喜欢那银楼,再喜欢银楼的掌柜,还有向往那姑苏天堂,你说呢我的小姐。梅香俏皮地说。
更加瞎七搭八了,当心你的贫嘴舌头。梅菲故作正经。
小姐,你看银楼的小掌柜怎么样梅香也正经起来。
什么怎么样是指其钱财还是指人才。你说呢梅菲装糊涂说。
我看很不错,既是有银楼珍宝堆成山,又是位风度楚楚、态度谦和的小卖哥!梅香说。
珍宝有什么稀罕,又不能当饭吃。大凡商贾都奸,只怕靠不住。梅菲疑虑地说。
我不这么看,当官不如有钱,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可以买官,可以买色,可以买命,什么事情办不了!梅香道。
当官的也办得了的!梅菲说。
梅香做了下鬼脸,说:那当然。我倒以为能赚钱更自在,东风西风来都不怕。像这小掌柜多和气,看不出哪里奸了真比那些纨绔子弟好百倍。
梅菲说:那我们再去逛逛。就是不买,看看也好。
梅香又做鬼脸说:就看看小掌柜。逗得梅菲要追打她。
第二天,她俩再次光顾银楼。店家见小姐到来,便热情有加地招呼:幸会幸会!恭迎小姐光临!请问,今天想买些什么
梅菲喜上眉梢地说:昨天卖给我的这对耳环确实物有所值,今天随便看看。
店家满脸欢笑地说:多着呢!除本土的,还有西洋和波斯的饰品。只要小姐喜欢,凭你挑选。说后随手挑了只紫红色钻戒,说,这戒指的钻石成色很好,是最近从波斯国进来的,与你昨天买的耳环最是搭配。
她接过这只金灿灿的钻戒,翻来覆去地看,说:好钻好钻,确实少见。不知多少银子,很贵吗店家说:这是本银楼首屈一指的,只有这一只,所以我命名它为‘首屈一指’。本来价值五十两至少,小姐是老生意了,今天就半卖半送,收你二十五两。
是吗真货吗梅菲随口问。
如有半点假货,本店如数退还,免费赠送。店家承诺道。
我当然完全相信。那物超所值我也不好白吃便宜!梅菲笑笑说。
梅香在旁只是摇头摆手,示意银子没带够。梅菲也随即摇头道:今天不买了,改天再来买。
这又为何钻戒可是畅销货,恐怕留不住。你如果真喜欢的话,就先拿去,不要紧的。店家说。
这哪行啊!梅香你去给我银锭拿些来。梅菲说。梅香应声走了。
店家把梅菲请进里屋,带到批发柜、金银器造坊等处看,直让她伸长舌头啧啧不已。听他介绍:这是他父亲所办的分号,在其他地方还有同类银铺。他来应天府已一年多,专管这家银楼。
梅香取钱回来,梅菲忙告诉:梅香,刚才掌柜带我看了他的整个银楼,真的看傻了眼,这里只是冰山一角。
梅香递过银子,梅菲付给说:二十五两够了吗太谢谢了。
应该谢谢你才是,我说先拿去没关系,还特意去取钱来。掌柜说。
这是买卖的规矩,你掌柜都这么相信我,就感激万分了。梅菲说。
我做生意这么多年,人品好坏是看得出来的,一般人确实不能轻信,当然我相信的就不一般了。掌柜又瞟了梅菲一眼。
掌柜的话说得我好感动。本人不过是府中使女,多谢掌柜看得起。梅菲说。
是府中之人,当然是我们小民所仰慕!更谢小姐的捧场。掌柜说后,把她俩送出了店。
梅菲、梅香回到闺房。梅香拿过钻戒对阳光照,只见钻石晶莹璀璨、五光十色。她兴奋地说:是颗瑰宝,钻戒我曾见过,我看百两也不算贵。
那我怎么过意得去
怎么过意不去,他高兴,就是送给你又有何妨,笑纳就好了。
你光讲俏皮话,不知道我心有多犯难。梅菲转而又感兴趣地说,看他银楼的金银珠宝,真的不得了。
我耳朵听生疮了。我看你俩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说不完的话,传不尽的情。我不是在说玩笑话,干脆给你们牵根红丝线好了!
经梅香的推波助澜,小姐真的动心了。梅香也进入了红娘角色。
过了几天,梅香一人走进银楼。店家见到,急忙出来,说:今天怎么小姐没有一起
小姐见到掌柜难为情的,不便亲自来,特叫下人过来。
你过谦了,怎么会是下人!今天想买点啥
前几天小姐在这里买的钻戒,府里懂行的看了都说质量成色挺好,价值五六十两不少。你对折卖给,小姐过意不去,说已有言在先,不好食言,专门叫我向你致谢,并补付银两。梅香说着就递银子给他。
店家忙摆手道:谢谢!使不得。只要小姐知道就好,只要相信本银楼诚信就好!这样可叫我过意不去,哪有出货加收之理。
梅香特意与他推让再三,说:这是小姐之意,我没有给她办好,回去怎么交差。
你就说我执意不收。说实话我只是没赚她的钱而已,不至于亏空给她。请小姐领个情,权且给本银楼做个广告吧!
那行。要么这二十五两银再给她买件首饰好了,我一时也说不准,还请掌柜出个主意。
也好,给她一只玉镯好了,留个纪念吧!
梅香回来后兴高采烈地把经过讲给梅菲听,并了解到掌柜姓薛,单名真,至今尚未婚娶。
薛真并非他人,却是薛蟠、香菱之子,在薛蟠被大赦后,香菱怀上的。《红楼梦》中写道:甄士隐说老先生有所不知,小女英莲,幼遭尘劫,老先生初任之时,曾经判断,今归薛姓产难完劫,遗一子于薛家,以承宗祧。
本应香菱生下儿子后,就致使香魂返故乡了。因薛蟠再次入狱,儿子无法抚养,甄士隐亲自到太虚幻境向警幻仙子提出原由,经仙子点头,在她名册中写上延缓三年。此时正好夜来香仙子过来,要求士隐也带她到人间经历经历。甄老先生随即对警幻仙子道:给她也下去吧让她经历经历也好。警幻仙子说:按薛蟠的行为,不该有子孙后代,但看其祖上还积有些阴德,最主要是看你女儿‘平生遭际实堪伤’的苦命儿份上,就再给她个女儿吧。甄士隐表示感谢后,警幻仙子说:夜来香下去,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让她经历苦难不无坏处,使她安心修身,日后修成正果也未可知。
薛蟠刑满释放后,香菱把薛蟠和儿子带到苏州老家,因旧居上无片瓦,无处安身,只好在别人废弃的草棚里居宿,以捡破烂和给富家做使唤维持生计。不料香菱再次怀孕,生下一女,因难产不治身亡。薛蟠仍恶习不改,终日游手好闲,寻花问柳,不管两个孩子死活,还娶来个青楼里的妓女。在继母的唆使下,薛蟠把儿子送给苏州银楼掌柜,把女儿卖进了妓院。
银楼掌柜姓苏名德,年逾四十,膝下无子。薛真进苏家后,苏夫人才妊娠,产下一女,取名苏芙容。因而苏德视薛真为亲生一般,专门请来先生,教他读书识字,但不求其考取功名,要他学会商业经济。苏德家业豪富,在各地开有多间分号,应天府衙前街银楼是他其中之一。薛真天资聪慧,生来就是一块做生意的料儿,所以苏德把应天府的银楼交给他看管。
梅菲将翡翠玉镯给内行人看后,一致认为此乃上品,价值也得五六十两。为此她心里更为纠结,就写了一首诗叫梅香递过去,以表谢意和心意。题目《秋谢》:
耳环翡翠面绯红,秋日韶华写意浓。
索句难寻辞藻丽,谢君落笔语言穷。
薛真早已被梅菲的芳容所折服,看了这诗后,心中几分明白她的意思,还不敢大胆地提出,只是把她比作鲜花,作《水仙》一首:
粼波仙子使人夸,玉质冰身洁白花。
碧水金盆砂卵石,根须雪色气芳华。
梅菲看了他的诗,既欣悦又心切,欣悦的是把她比水仙,心切的是答不对题。她再写一首《秋愁》:
夕阳晚照满园秋,眉月何知一夜愁。
房内绣人思切切,银楼掌柜少追求。
薛真阅了后,已经明了小姐的心意,还暗示他有所主动。他不禁心花怒放,立即写了回复,作诗题目《秋绪》:
秋光月色照窗前,房内男儿恋意缠。
府里佳人姿雪质,银楼小二爱无眠。
梅小姐看了他这首,激起了万缕情丝,又回复了一绝,题为《秋思》:
金秋夜晚出书斋,月下吟诗景色佳,
心讯传来情漫醉,随君浪迹走天涯。
薛真读了她这绝,掀得心潮逐浪高,遂写了首《秋誓》,以作表示:
情深似海烁晶莹,地久天长白首盟,
非你今生终不娶,双飞双宿效鹏程。
梅菲对他这一首尤为满意,两人都想到一起了:一个说浪迹天涯,一个说双飞双宿,两心如一心,两人似一人。她知道这门亲事父母终究是不会应允的,除非步薛芬之后尘,随薛真比翼效鹏程,远走高飞。
这半年多来,他俩情书暗递,情诗密传。故此,宝琴再三劝说,女儿始终不肯答应。问其为何不嫁,百问不答一句。宝琴本是个性情平和之人,今天大为恼火,就打开女儿的抽屉,取出叠叠诗稿,才知菲儿已有所爱。但所有诗词情书都没有署名,不知女儿爱的是何许人宝琴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有效老夫人敲红了。
梅香比小姐小一岁,是个称职的红娘,近来送信传书乐此不疲。梅夫人盘问,她却守口如瓶,只是推说不知。宝琴看口说无效,拿来棍棒,厉声恐吓道:你如不从实讲来,今天非打断你的脚骨不可!
这时梅菲出来,说:母亲,这不关梅香的事,一切都是女儿的主意,要打就打我吧。宝琴听见女儿这么一说,便放下棍棒,说:你把实情讲来,我就不打梅香,否则,非打断她的手脚不可。梅菲立即双膝跪地,接连磕了三下头,说:母亲!请原谅,这都是女儿的错,请不要怪罪梅香。她接着对梅香说:你向夫人实说了吧。她说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梅香在小姐的许可下,才一五一十地向夫人讲了她所知道的那些。梅夫人听说梅菲爱的是银楼商贾,一时心里怎能接受得了就急忙去向老爷子禀报。
梅杰听后,怒发冲冠道: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同一个小商人在谈情说爱,还想嫁给他。这成何体统!决不允许。自古至今,子女婚姻都是由父母做主的,我就决定将她许配给济南府刘大人的儿子刘方,就这么定了。
梅杰一言九鼎,宝琴自然同意。他俩怕薛芬逃婚的事在自家重演,所以暂时保守秘密,不向女儿和家人透露风声。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还是传到梅菲的耳朵里。
梅菲听到后,表面佯装不知,仍和以前一样泰然自若,背地里却紧张地盘算着走薛芬之路。因为她还有的是时间,先由薛真把店铺里的事料理妥当,同时策划安排自己的一切,做到万无一失。
知府衙门,戒备森严,加上夫人作了交代,如欲夜间出走,可说是插翅难飞。梅菲与梅香合计,夜间不行,只有日里,白天又众目睽睽。她就将自己打扮成一位相貌堂堂的公子哥儿,梅香也成了一个俊俏书童的模样。那天上午,她们就大大方方地走出衙门上了轿子。
待到傍晚,更鼓敲过,府衙大门关紧后,宝琴见梅菲房中灯火熄灭,急忙走到大女儿房间,不料房门紧闭。她急忙敲门,连连喊叫,终听不到女儿和梅香的声响。她立即派人寻找,找了一个多时辰,仍不见她俩的踪影。
这时宝琴意识到自家已经后院起火了!女儿也逃跑了!随即叫家人赶紧撞开女儿的房门,见间内整洁,摆设有条不紊,箱笼依旧,被服仍在,丝毫没有出逃的迹象。她在思虑着是真的走了,还是外出有什么事去了正在发呆时,她突然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书信,忙拆开阅看,正文是《采桑子》一首:
父母大人膝下:
叩首叩首三叩首!
恕儿不孝请原谅,父母恩重。感谢由衷。拜别爹娘泪眼红。梅菲今日江南路,行走匆匆。其乐无穷。敬祝健康老寿翁。
女儿梅菲上
宝琴一看便知女儿已经跟这小商人走了,一时十分难过,心痛非常。她虽然遇事沉着,但是出了这么个突如其来的大事,难免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