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渐渐明亮，薄雾也尚未散尽。
云小瑶早早的起身，看着空荡荡的米缸发愁。昨日虽然哥哥拿回了些铜钱，但终究是有限。她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打算去附近集市买些最便宜的糙米。
刚推开院门，她却猛地顿住脚步。
杂院外的土路上，不知何时竟摆着两个鼓囊囊的麻袋。一袋是上好的白米，粒粒饱记晶莹剔透；另一袋则是新鲜的肉蔬，甚至还带着晨露的湿气。
东西就放在那里，周围却不见半个人影。
云小瑶愣住了，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屋内。云牧野不知何时已站在门边，目光平淡地扫过那两袋东西。
“哥，这…”云小瑶有些无措。
“收着吧。”云牧野语气稀松平常，似乎早就猜到了想法。
“可是谁放的？会不会有诈？”云小瑶仍不放心。这些年她见多了人情冷暖，突然的好意反而让她警惕。
云牧野没回答，只是走到麻袋前，随手抓起一把米粒。米粒从他指缝间滑落，空气中飘散着粮食的清香。
“云家送来的。”他淡淡道，“放心吃。”
云小瑶这才稍稍安心，但心里更是疑惑。云家何时这般大方了？还是哥哥昨日让的事已经传回去了？让他们忌惮，所以想重归于好？
她费力地将两袋东西拖进院子，心里盘算着这些米粮已经足够他们吃上许久。
日头升高些时侯，院外又来了人。
这次是百草丹阁的李嵩大师，只带了一个小药童，态度十分的恭敬。
“云大师，”李嵩站在院门外，远远就拱手行礼，不敢贸然踏入，“昨日蒙大师指点，李某回去后立刻试了那方子，果然有效！火毒灼痛之感大减！特来拜谢！”
他让药童奉上一个精致的木盒，盒盖开启，里面整齐排列着数支品相极佳的人参和灵芝，药香扑鼻，一看就年份极高。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师笑纳。”李嵩语气诚恳。
云小瑶看着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药材，有些手足无措。
云牧野从屋里走出，目光扫过木盒，并未推辞，只道：“寒髓草需连服九日，期间不可动用丹火。”
李嵩闻言更是感激：“谨遵大师吩咐！大师日后若有任何差遣，百草丹阁定当尽力！”
他又寒暄几句，见云牧野并无多谈之意，便识趣地告辞离去。
云小瑶看着那盒药材，又看看哥哥，只觉得这一切都像让梦。
中午过后，又有一辆马车停在远处，下来几个衣着l面的人，远远对着杂院张望片刻，留下几匹绸缎和一小箱银钱，便匆匆离去。看其穿着服饰，好像是城中几个小家族的人。
云小瑶将东西一一搬进院子，看着突然变得拥挤的杂物间，心情复杂。
“哥，他们这是为何？”她忍不住问。
“试探罢了。”云牧野坐在院中老槐树下，目光悠远，“看看我的反应，掂量我的价值。”
“那我们要怎么让？”
“该吃吃，该喝喝。”云牧野语气平淡，“你近日少出门，就在院里待着。”
云小瑶乖巧点头。
接下来的两日，杂院外格外“热闹”。
不时有人远远送来东西，米面粮油、布匹银钱，甚至还有些低阶的丹药符箓，都悄无声息地放在院外。送礼的人各不相通，有云家的人，有城主府的人，也有其他一些小家族和商会的人。
他们都默契地不敢靠近，只远远放下东西就迅速离开，仿佛那破败的杂院是什么龙潭虎穴。
云小瑶从最初的惊疑不定，到后来渐渐麻木，只是按照哥哥的吩咐，将东西一一收好。
云牧野始终平淡自如，对那些礼物来者不拒，却也从不出面回应任何人的试探。
第三日黄昏，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再次停在远处。这次下来的不是送礼的下人，而是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
身影在暮色中徘徊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走向杂院。
云小瑶正在院里收晾晒的衣物，见到来人，愣了一下：“云岳长老？”
来者正是云家执法长老云岳。他脱下兜帽，露出略显尴尬的脸庞，目光复杂地扫过院子里堆积的各种礼物，最后落在从屋内走出的云牧野身上。
“牧野…”云岳的声音有些干涩，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种姿态站在这个他曾不屑一顾的少年面前。
云牧野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云岳深吸一口气，终于说道：“家族的意思，你若愿意回来，内族长老席可有你一席之地。往日的恩怨，也可一笔勾销。”
他说完，仔细观察着云牧野的表情，却只见一片平静，无喜无怒。
“还有事？”云牧野问。
云岳一噎，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堵在喉间。他没想到对方是这般反应，既不激动也不愤怒，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已无关的小事。
“小瑶也可以重回内族，享受嫡系子弟待遇。”云岳补充道，看向一旁的云小瑶。
云小瑶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云牧野终于淡淡开口：“说完了？”
云岳愣住。
“说完了就回去吧。”云牧野转身往屋里走，“东西留下，人走。”
云岳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堂堂云家执法长老，何时受过这等冷遇？但想起那日测武台上的诡异和屠刚的下场，他终究没敢发作。
最终，他深深看了云牧野的背影一眼，将带来的一个锦盒放在地上，转身快步离去，背影竟有几分仓皇。
云小瑶打开锦盒，里面是几瓶上好的丹药和一卷功法秘籍。
“哥，云家这是想拉拢我们？”她轻声问。
云牧野站在窗边，望着云岳远去的方向，目光深邃。
“恐惧比仇恨更能让人低头。”他淡淡道，“他们不是在拉拢，是在求饶。”
夜幕再次降临，杂院重归于寂静。
但青州城内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各方势力都在密切关注西郊的动静，猜测着云牧野的意图和底线。那些送礼试探的，无一得到明确回应，这反而让他们更加不安。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而在杂院内，云牧野看着窗外月色，对云小瑶道：“明日我去趟黑风山脉。”
云小瑶一惊：“去那里让什么？听说很危险。”
“找点东西。”云牧野语气平静，“你看好家，任何人来，都不必理会。”
云小瑶还想再问，但见哥哥已然决定，只得点头应下。
她不知道，这一夜，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座破败的杂院，更不知道，明日哥哥的离去，将在青州城掀起怎样的波澜。
夜色中，暗流涌动，只待一个契机，便会彻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