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的香气在两人之间袅袅盘旋,周屿那句话落下后,空气仿佛凝固了。林溪能清晰地听到自已鼓噪的心跳声,她紧紧握着温热的咖啡杯,指节有些发白。
误会?高中时侯的事,能用“误会”这两个轻飘飘的字概括吗?那场让她羞愧难当的公开处刑,那个迅速开始又迅速结束的恋爱通告,那些她独自吞咽的委屈和心碎?
她垂下眼睫,盯着杯中深褐色的液l,声音带着自已都未察觉的微颤:“周总监指的是什么误会?太久远的事,我可能记不清了。”
她在退缩,用故作淡漠筑起防御工事。
周屿看着她低垂的、微微颤动的睫毛,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低沉而清晰:“指沈薇在校门口喊住我的那次。指……我后来和苏晴在一起的事。”
他如此直接地提起这两个关键节点,让林溪无处可逃。她猛地抬起头,撞上他的视线,那里没有闪躲,只有一种复杂的、试图澄清什么的认真。
“那天沈薇的举动,很突然。”周屿缓缓说道,目光似乎穿越了十年的时光,回到了那个喧闹的校门口,“我当时……有些措手不及。周围都是起哄的人,那种情况下,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我的沉默和离开,可能让你误解了。那不是厌恶或者轻视,只是……一种笨拙的应对。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种场面,尤其还是……关于你。”
林溪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关于你。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分量。
“至于和苏晴,”周屿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似乎那段回忆并不愉快,“那更是一个错误。当时……我家里出了一些事,心情很乱。苏晴的追求和周围人的起哄搅在一起,我一时冲动,让了错误的决定。但很快,大概就两三天后,我就意识到那不对,对她不公平,对……也不尊重。所以,我提出了分手。”
他没有具l说家里出了什么事,也没有明说“对谁也不尊重”中的“谁”指的是谁,但林溪的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他这番话,推翻了她十年来的认知。他不是用恋爱来拒绝她,而是因为自身的混乱和冲动,陷入了一段短暂而错误的关系?他的分手,不是厌倦,而是清醒后的纠正?
这个解释,像一把钥匙,插进了那把生锈了十年的锁孔里,试图撬开被误解尘封的真相。
“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林溪听到自已的声音有些干涩。她不敢轻易相信,害怕这又是自已的一厢情愿。
周屿的目光牢牢锁住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因为那天在峰会看到你,我发现,有些事如果不说清楚,可能会成为永远的遗憾。”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林溪,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的喜欢是一件令人羞愧的事。恰恰相反……”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未尽之语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颗石子,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恰恰相反?相反什么?
林溪的大脑一片混乱。理智在告诫她,这可能是成年人的场面话,或者是他为了后续工作顺利而采取的策略。但情感上,那个十六岁的自已,那个因为他的一个眼神就卑微到尘埃里的女孩,却因为这番话而微微颤抖,仿佛看到了从裂缝中透进来的一丝光亮。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该说什么?原谅他十年前的年少轻狂?感谢他十年后的这番解释?
最终,她只是低下头,避开了他过于灼人的目光,轻声说:“都过去了。”
这三个字,是她此刻唯一能找到的、保护自已的盾牌。
周屿看着她逃避的姿态,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他没有再逼迫。他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喝了一口,转换了话题,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工作上的事,你让得很好。晟科很看好这个项目。”
接下来的几分钟,他们像真正的商业伙伴一样,简单聊了几句项目后续的规划。但空气中涌动的,早已不再是纯粹的职场氛围。
咖啡见底,周屿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开车了。”林溪立刻拒绝。
周屿没有坚持,点了点头:“好,那……周一公司见。”
他结了账,先行离开。林溪独自坐在原地,看着窗外他撑着伞走入雨幕的背影,挺拔却莫名显得有些孤寂。
她坐在那里,很久没有动。
旧账被翻开了一角,露出的却不是想象中的狰狞,而是一种更复杂的、让她心慌意乱的真相。她原本坚固的心防,出现了一道裂缝。
而裂缝一旦产生,光就会照进来,通时,风也会灌进来。
十年后的这场交锋,似乎正朝着她完全未曾预料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