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觉到永安公主的视线,像一条冰冷的蛇,若有若无地缠绕在她身上。
那视线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看戏的快感。
“哦?竟有如此奇茶?”太后显然也来了兴致。
“快,呈上来让哀家瞧瞧。”
永安公主笑得愈发灿烂:
“皇祖母莫急,好茶需配好水,烹茶的器皿也得讲究。孙儿都一并带来了,这就让宫人去准备。”
她语气轻快,仿佛只是在分享一件有趣的雅事。
很快,两个宫女便抬着一只小巧的红泥小炉和一整套晶莹剔透的琉璃茶具进来。另一个宫女则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白玉罐,罐中想必就是那所谓的“雪息”茶了。
永安公主竟是亲自动手,取了茶叶,又命人取来她带来的“玉泉山的山泉水”,动作娴熟,姿态优雅,引得众人阵阵赞叹。
“公主殿下真是兰心蕙质。”
“是啊,不止孝顺,还这般多才多艺。”
赞美声中,永安公主脸上的笑意更深,她一边烹茶,一边意有所指地说:
“这茶金贵,也娇贵得很。据说体质虚寒的人喝了,能暖身静心。可若是身子底子不好,或是体内有何不洁之物,这茶水一冲,反而会引出病灶,让人浑身不适呢。”
她的话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落在了沈黎身上。
这话里有话,谁听不出来?
所谓的“不洁之物”,所谓的“引出病灶”,分明就是在暗指沈黎出身,身份“不洁”,配不上这高贵的“雪息”茶,甚至可能会被这茶“冲”出问题来。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近乎明示的羞辱。
比刚才王婉儿等人的窃窃私语,恶毒百倍。
李夫人等刚刚对沈黎生出好感的贵妇们,脸上都露出几分担忧和尴尬。
她们想为沈黎说句话,可对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谁又敢轻易开口?
王婉儿的嘴角,已经快要咧到耳根了。
她死死盯着沈黎,等着看她如何应对这必死之局。
喝,可能会当众“出丑”,验证了公主口中的“不洁”。
不喝,就是不给公主和太后面子,是更大的失仪。
沈黎端坐着,背脊挺得笔直。
她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冷漠。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在沉稳而有力地跳动。
越是危局,越要冷静。
她缓缓抬起头,迎上永安公主看过来的,带着胜利者姿态的目光。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慌乱。
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浅淡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公主殿下有心了。”
她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在这寂静的大殿里,异常清晰。
“能品尝到‘雪息’这等仙品,是臣女的福气。只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和歉疚。
“只是臣女自幼体弱,前些时日又偶感风寒,太医特意叮嘱过,饮食需得清淡温和,这般珍奇的茶,怕是无福消受。若是因此辜负了公主殿下和太后的一番美意,那便是臣女的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