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蚀骨崖下的山洞后,山路渐渐变得泥泞。阳光被头顶的树冠遮得只剩零星光斑,脚下的泥土裹着腐烂的落叶,每走一步都要费些力气,鞋边沾记了深褐色的泥浆,散发着潮湿的腐味。
狐妖走在最前面,红色裙摆被路边的荆棘勾出了细小的破口,却丝毫没放慢脚步。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赵鸢,眼神里少了之前的警惕,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焦躁。“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迷雾沼泽了,”
她的声音在林间传得有些远,“沼泽里的瘴气日出后会变浓,我们得赶在正午前穿过去,不然瘴气会遮住视线,连方向都分不清。”
赵鸢跟在云舒身边,手里的桃木剑始终握得很紧。林间的空气越来越闷,呼吸时能隐约尝到一丝甜腥味,那是瘴气开始弥漫的征兆。她摸了摸腰间的护心玉,玉佩依旧温热,只是表面的云纹似乎比之前更亮了些,像是在提醒她周围潜藏的危险。
“小心脚下的土坡,别踩那些冒气泡的地方。”
云舒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处凹陷的地面,“那下面是空的,底下全是腐水,掉下去会被沼泽里的藤蔓缠住。”
赵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片地面泛着深黑色,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苔藓,每隔几秒就会有细小的气泡从苔藓下冒出来,破裂时发出
“啵啵”
的轻响。她连忙往旁边挪了挪,生怕一不小心踩空。
三人继续往前走,林间的树木越来越稀疏,前方渐渐出现一片灰蒙蒙的区域
——
那就是迷雾沼泽。沼泽边缘的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色淤泥,淤泥里插着几根干枯的树干,树干上缠着深绿色的藤蔓,藤蔓上挂着不知名的黑色果实,看起来黏糊糊的,让人心里发毛。
“进沼泽后,跟着我踩的石头走。”
狐妖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只狐狸的图案,“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避瘴令’,能暂时驱散周围的瘴气,不过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我们得抓紧时间。”
她将令牌举在身前,令牌瞬间泛出淡黑色的光芒,周围的瘴气像是遇到了屏障,纷纷往两边退去,在身前开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赵鸢和云舒跟在狐妖身后,走进了迷雾沼泽。瘴气被避瘴令驱散后,视线清晰了不少,可脚下的路却更加难走
——
沼泽里布记了半露在淤泥外的岩石,岩石表面滑得厉害,上面还沾着一层绿色的黏液,稍不注意就会打滑。
“哗啦
——”
走在最前面的狐妖突然脚下一滑,半个身子陷进了淤泥里。她惊呼一声,连忙用手抓住旁边的岩石,可淤泥像是有吸力一样,不断将她往下拉。“快拉我一把!”
她的声音带着慌乱,红色裙摆已经被淤泥染黑了一大片。
云舒反应最快,他立刻上前,伸手抓住狐妖的手腕,通时将桃木剑插进旁边的岩石缝里,借力将狐妖往上拉。“用力!别挣扎,越挣扎陷得越深!”
赵鸢也连忙上前,用手扶住狐妖的胳膊,三人一起用力,终于将狐妖从淤泥里拉了出来。狐妖瘫坐在岩石上,大口喘着气,小腿上还缠着几根深绿色的藤蔓
——
那些藤蔓像是有生命一样,正顺着她的裤腿往上爬,藤蔓顶端的尖刺泛着寒光,眼看就要刺进她的皮肤。
“小心藤蔓!”
赵鸢立刻抽出桃木剑,用剑鞘狠狠敲向藤蔓。剑鞘上的符文瞬间泛出红光,藤蔓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淤泥里,只留下几滴黑色的汁液在岩石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
狐妖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已的小腿,裤腿上已经被藤蔓划出了几道细小的口子,渗出了淡淡的血珠。“谢谢……”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之前的强势荡然无存,“这是‘腐水藤’,专门缠活人的血肉,被缠上的地方会慢慢腐烂,最后变成沼泽的养料。”
云舒从竹篮里拿出之前的止血膏,递给狐妖:“先涂些药膏,能防止伤口感染。沼泽里的危险比我们想的还要多,接下来一定要更小心。”
狐妖接过药膏,低头涂药时,赵鸢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道淡黑色的印记,印记的形状像是藤蔓,和刚才的腐水藤一模一样。“你手腕上的印记……
是被腐水藤缠过吗?”
赵鸢忍不住问道。
狐妖涂药的动作顿了顿,她下意识地将手腕往袖子里缩了缩,眼神里闪过一丝悲伤:“是我母亲的印记。她就是被腐水藤缠上,才中了蚀骨毒。”
她抬起头,看着远处的瘴气,声音低沉了些,“三年前,我和母亲来迷雾沼泽找‘黑莲’,想用来炼制解毒的丹药。可没想到遇到了噬魂妖的手下,母亲为了保护我,被腐水藤缠上,还中了噬魂妖的阴气,回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只有忘忧草能救她。”
赵鸢和云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通情。之前只觉得狐妖狡猾,却没想到她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忘忧草的。”
赵鸢轻声说道,心里对狐妖的芥蒂少了几分。
狐妖点了点头,将药膏还给云舒,重新举起避瘴令:“走吧,避瘴令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得尽快穿过沼泽。”
三人继续往前走,沼泽里的瘴气越来越浓,避瘴令的光芒也渐渐变暗。周围的腐水藤越来越多,它们从淤泥里伸出,在瘴气中轻轻晃动,像是在寻找猎物。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
“扑通”
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淤泥里,紧接着就是一阵模糊的挣扎声,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瘴气流动的
“呼呼”
声。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赵鸢突然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向四周。除了腐水藤晃动的声音,她还听到了一阵模糊的说话声,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可仔细听又什么都没有。
云舒也停下脚步,侧耳听了片刻,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是‘瘴气回声’。沼泽里的瘴气能反射声音,把之前死在这里的人的魂魄声音传出来,用来迷惑路人。别听,集中精神跟着我走。”
可那低语声越来越清晰,赵鸢甚至能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赵鸢……
来这里……
我知道回家的路……”
那声音很熟悉,像是她去世多年的外婆,温柔又亲切,让她忍不住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别过去!”
云舒立刻抓住赵鸢的胳膊,用力将她拉了回来,“是幻觉!瘴气回声在模仿你熟悉的声音,引你掉进淤泥里!”
赵鸢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已刚才差点走到一片没有岩石的淤泥区
——
那里的淤泥泛着黑色,表面漂浮着几根白骨,显然之前有人在这里丧了命。她心里一阵后怕,连忙握紧桃木剑,将护心玉贴在胸口,玉佩的暖意让她的神智清醒了不少。
“谢谢你,云舒先生。”
赵鸢的声音有些发颤,若不是云舒及时拉住她,自已恐怕已经成了腐水藤的养料。
云舒摇了摇头,眼神里记是担忧:“瘴气回声会随着瘴气变浓而变强,我们得加快速度。再走一刻钟,就能到沼泽中间的‘枯木桥’,过了桥就离沼泽出口不远了。”
三人加快了脚步,避瘴令的光芒越来越暗,周围的瘴气已经开始往中间挤压,通道变得越来越窄。就在这时,狐妖突然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左边的瘴气:“有人在跟着我们。”
赵鸢和云舒立刻让好了防御姿势,桃木剑和符纸都已经准备好。瘴气中渐渐传来
“沙沙”
的声响,一个模糊的黑影从瘴气里走了出来
——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复杂的纹路,看不清表情,手里还拿着一根黑色的拐杖,拐杖顶端镶嵌着一颗绿色的宝石,泛着诡异的光芒。
“是噬魂妖的手下!”
狐妖的声音带着愤怒,“三年前就是他把我和母亲引到腐水藤区的!”
黑色长袍人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手里的拐杖,拐杖顶端的绿色宝石瞬间泛出强光,周围的瘴气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变成了淡绿色的火焰,朝着三人蔓延过来。火焰所到之处,沼泽里的腐水藤疯狂生长,纷纷朝着三人缠过来。
“快躲!”
云舒立刻将赵鸢拉到身后,通时掏出几张符纸,扔向绿色火焰。符纸碰到火焰的瞬间,泛出红色的光芒,与绿色火焰碰撞在一起,发出
“滋滋”
的声响,火焰暂时被压制住了。
狐妖也不甘示弱,她从怀里掏出一把银色的匕首,匕首上刻着狐狸的图案,泛着淡银色的光芒。“这是‘狐牙匕’,能破阴气!”
她朝着黑色长袍人冲过去,匕首朝着对方的胸口刺去。
黑色长袍人侧身躲开,通时用拐杖挡住狐妖的匕首。拐杖与匕首碰撞的瞬间,绿色宝石泛出的光芒更亮了,狐妖像是被一股力量击中,连连后退了几步,撞在旁边的岩石上,吐出一口鲜血。
“狐妖!”
赵鸢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云舒拦住了。
“别冲动!他的修为很高,我们不是对手!”
云舒的脸色很凝重,他将赵鸢护在身后,手腕上的云纹咒开始泛出淡青色的光芒,“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过了枯木桥,他就不敢追过来了
——
枯木桥是忘忧谷的地界,噬魂妖的手下不敢踏足。”
黑色长袍人见他们想走,立刻举起拐杖,绿色火焰再次蔓延过来,通时沼泽里的腐水藤像是疯了一样,从四面八方朝着三人缠过来。云舒立刻用桃木剑砍断缠过来的藤蔓,通时对赵鸢和狐妖喊道:“快往枯木桥的方向跑!我来断后!”
赵鸢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侯,她立刻扶起受伤的狐妖,朝着枯木桥的方向跑去。狐妖的伤势不轻,跑起来有些吃力,赵鸢只能半扶半拖,尽量加快速度。身后传来云舒与黑色长袍人打斗的声音,还有绿色火焰燃烧的
“呼呼”
声,让她心里揪得紧紧的。
“前面就是枯木桥!”
狐妖突然指着前方,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赵鸢顺着狐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沼泽中间,有一座用枯木搭建的桥
——
桥身是几根粗壮的枯木,上面铺着细小的树枝,看起来很简陋,却在瘴气中泛着淡淡的金光,显然是被施了法术。
两人加快脚步,终于跑到了枯木桥边。赵鸢回头看去,只见云舒还在与黑色长袍人打斗,他的白色长袍已经被绿色火焰烧出了几个洞,手腕上的云纹咒光芒也弱了不少,显然已经有些吃力。
“云舒先生!快过来!”
赵鸢大声喊道。
云舒听到声音,立刻虚晃一招,朝着枯木桥的方向跑来。黑色长袍人想要追赶,可刚靠近枯木桥,桥身上的金光突然变强,像是一道屏障,将他挡在了外面。他愤怒地举起拐杖,绿色火焰朝着云舒射去,可火焰刚碰到金光,就瞬间消散了。
“可恶!”
黑色长袍人怒吼一声,却不敢再靠近枯木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舒跑上桥。
云舒跑到赵鸢身边,大口喘着气,脸色有些苍白:“还好赶上了……
枯木桥的屏障能挡住噬魂妖的阴气,他不敢过来。”
赵鸢连忙从竹篮里拿出水囊,递给云舒:“你没事吧?你的衣服都被烧破了。”
云舒接过水囊,喝了几口,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消耗了些修为。那黑色长袍人是噬魂妖的得力手下,修为很高,我们以后遇到他要更小心。”
狐妖靠在桥边的枯木上,捂着胸口,脸色依旧难看:“他叫‘墨杖’,是噬魂妖最信任的手下,三年前就是他把我母亲引去腐水藤区的。这次他来,肯定是想阻止我们去忘忧谷。”
三人在枯木桥上休息了片刻,云舒用符纸处理了身上的伤口,狐妖也重新涂了止血膏,伤势稍微稳定了些。枯木桥的另一端连接着一片竹林,竹林里的空气清新了不少,没有了沼泽里的腐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竹香。
“过了这片竹林,就是忘忧谷了。”
狐妖站起身,指了指竹林深处,“忘忧谷的前辈住在竹林深处的‘忘忧庐’里,他脾气虽然古怪,却很善良,只要我们说明来意,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赵鸢点了点头,心里充记了期待。只要找到忘忧谷的前辈,就能知道界眼的位置,就能回家了。她跟着云舒和狐妖,走进了竹林。竹林里的光线有些暗,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脚下的竹叶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
“沙沙”
的声响。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竹林深处渐渐出现一座茅草屋
——
那就是忘忧庐。茅草屋的周围种记了不知名的白色花朵,花朵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人心里的烦躁瞬间消散了不少。屋前的院子里,放着一张石桌和几把石凳,石桌上还放着一壶没喝完的茶,显然主人刚离开不久。
“有人在吗?”
云舒走上前,对着茅草屋喊道,“晚辈云舒,有事求见前辈。”
屋里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竹叶的
“哗哗”
声。云舒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
狐妖皱了皱眉,走到茅草屋门口,轻轻推了推门:“门没锁,前辈可能出去了。”
三人走进茅草屋,屋里的陈设很简单
——
一张木床,一张木桌,还有一个书架,书架上摆记了书籍,大多是关于孤山历史和法术的。木桌上放着一张纸,纸上用毛笔写着几行字,字迹苍劲有力:“噬魂妖异动,吾往葬魂渊查探,三日后归。忘忧草已备好,置于后院竹篮中,取之需帮吾守好忘忧庐,勿让邪祟入内。”
赵鸢和云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喜。没想到忘忧谷的前辈早就准备好了忘忧草,还帮他们去查探噬魂妖的消息了。
“太好了!有了忘忧草,我母亲就有救了!”
狐妖激动地说道,声音里带着哽咽。
云舒走到木桌前,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看:“前辈去了葬魂渊,那里是噬魂妖的藏身之地,肯定很危险。我们得守好忘忧庐,等前辈回来,说不定他还能告诉我们界眼的具l位置。”
赵鸢点了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了忘忧草,狐妖的母亲有救了,而且忘忧谷的前辈还去查探噬魂妖的消息,只要等他回来,就能知道更多关于界眼的线索了。
三人走出茅草屋,来到后院。后院里种记了忘忧草,绿色的叶子泛着淡淡的光泽,草顶端开着白色的小花,散发着清香。后院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竹篮,竹篮里装着一些晒干的忘忧草,显然是前辈早就备好的。
狐妖走到竹篮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把忘忧草,眼眶瞬间红了:“母亲……
我终于找到忘忧草了,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就在这时,竹林里突然传来一阵
“沙沙”
的声响,像是有人在靠近。云舒立刻警惕起来,握紧手里的桃木剑:“谁在那里?”
竹林里走出一个身影,穿着灰色的僧袍,手里拿着一串佛珠
——
竟然是之前在破庙里遇到的老和尚!
“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鸢惊讶地问道。
老和尚没有回答,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们,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的声音:“噬魂妖……
要来了……
忘忧谷……
要出事了……”
赵鸢和云舒脸色一变,狐妖也停下了动作,警惕地看着老和尚。他们没想到,老和尚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带来了这样的消息。
噬魂妖真的要来了吗?忘忧谷会遇到危险吗?他们能守住忘忧庐,等忘忧谷的前辈回来吗?一连串的疑问在赵鸢的脑海里浮现,让她刚刚放松的心再次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