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暮色沉沉,将浅湾别墅区笼罩在一片柔和的金色光晕里。
苏妤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缓缓驶入庭院。车灯像两道冷冽的剑,剖开昏暗的夜色。
她的心,也跟着那光亮,微微一缩。
顾斯爵回来了。
三年来,每一天的这个时刻,都像是对她的一次凌迟。她熟练地转身,走进衣帽间,换上那条林薇薇最喜欢的真丝白裙,镜中的女人,眉眼温顺,气质恬淡,像一株安静的百合。
这是顾斯爵最喜欢的样子,也是林薇薇的样子。
而她苏妤,不过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一个明码标价的替身。
门被推开,顾斯爵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他今天似乎心情不佳,俊美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冰霜,随手将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
过来。他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温度。
苏妤温顺地走过去,半跪在他身前,为他解开领带和衬衫纽扣。她的手指纤细而灵巧,却在触碰到他冰凉的肌肤时,忍不住轻轻一颤。
顾斯爵没有错过这个细节,他鹰隼般的眸子攫住她,冷冷开口:又在抖什么我让你模仿她,没让你把她的胆小也学过来。
苏妤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底的苦涩:抱歉,斯爵,我……
够了。他烦躁地打断她,我不想听你的借口。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这张脸,有七分像林薇薇,尤其是在这样柔弱又无辜的神情下,几乎能以假乱真。
三年前,林薇薇一声不响地出国,顾斯爵疯了一样地寻找。直到他在一场酒会上看到作为服务生的苏妤。
他用一张五百万的支票,以及她弟弟急需的手术费,买断了她三年的自由。
记住你的身份,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动作看似温柔,力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警告,你只是她的影子。
苏妤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影子……是啊,她只是个影子。没有自己的喜好,不能穿自己喜欢的颜色,甚至连笑起来的弧度,都要经过精密的计算。
她为他洗手作羹汤,将别墅打理得井井有条,在他胃痛时彻夜不眠地守候。她以为,就算是一块石头,三年也该捂热了。
可她忘了,顾斯爵的心,不是石头,是冰山。一座只为林薇薇融化的冰山。
今天,是薇薇的生日。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怅然。
苏妤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记得,当然记得。所以她提前一天,亲手为他烤了一个林薇薇最爱吃的抹茶慕斯蛋糕,就放在冰箱里。
但她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替身,没有资格邀功。
顾斯爵松开她,径直走向酒柜,倒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喉咙,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烦闷。
他看着苏妤的背影,纤细,单薄,一如三年前初见。这三年来,她安静得像一缕空气,却又无孔不入地渗透了他的生活。他习惯了回家时有她温好的热茶,习惯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习惯了她在深夜里无声的陪伴。
这份习惯,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慌。
他是在透过她,思念薇薇。一定是这样。
他闭上眼,挥去脑中那荒唐的念头,声音愈发冰冷:去把那件衣服换上。
苏妤身体一僵。
他说的那件衣服,是林薇薇当年参加成人礼时穿过的一件高定礼服,也是顾斯爵专门找人复刻的。那件衣服,是他的禁脔,是他病态思念的具象化。
每一次他心情不好,或是格外思念林薇薇时,就会让她穿上。
那是对她最残忍的羞辱。
苏妤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还是吐出一个字:……好。
当她穿着那件仙气飘飘的纱裙,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走出来时,顾斯爵的眼中瞬间燃起了火焰,那火焰里有怀念,有痴迷,还有……痛苦。
他一步步走近,将她拥入怀中,口中喃喃地念着:薇薇……你终于回来了……
苏妤闭上眼,一滴清泪无声地滑落,消失在鬓角。
顾斯爵,你抱着的,不是你的薇薇。
我叫苏妤。
总有一天,你会记住我的名字。
02
第二天清晨,苏妤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顾斯爵早已不在身边,床的另一侧冰冷如初,仿佛昨夜那个脆弱而失控的男人只是一场梦。
她拿起手机,是医院打来的。
苏小姐吗您弟弟的情况突然有些恶化,需要立刻进行二次手术,手术费大概需要两百万。
苏妤的脑子嗡地一声,血色从脸上褪得干干净净。
两百万……
三年前顾斯爵给的五百万,早已在第一次手术和后续的康复治疗中用得所剩无几。她哪里再去凑齐这两百万
挂了电话,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
她唯一的路,似乎只剩下那一条。
去求顾斯爵。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她不想再像个商品一样,把自己摆上货架,任他估价。可是一想到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的弟弟,所有的尊严和骄傲都被碾得粉碎。
她换好衣服下楼,顾斯爵正坐在餐厅里,优雅地用着早餐。金色的晨曦为他镀上一层柔光,让他看起来像中世纪的贵族,矜贵而疏离。
看到她,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吩咐:张妈,把那碗粥倒了,换杯牛奶。
张妈看了一眼苏妤,面露难色。那碗莲子羹是苏妤一大早起来,为他精心熬制的。他有胃病,喝粥比喝牛奶好。
苏妤的心又是一阵抽痛,她走上前,声音低微:斯爵,我有事想跟你说。
说。他依旧没有看她,仿佛跟她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我……我需要钱。苏妤艰难地开口,每吐出一个字,都像在割自己的肉,两百万。
顾斯爵切着吐司的手终于顿住。他抬起头,黑眸里满是讥诮和冷漠,像在看一个得寸进尺的跳梁小丑。
苏妤,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协议他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协议里说得很清楚,五百万,买你三年。现在,你还想要更多
是我弟弟,他病危,急需手术……
那是你的事。他冷酷地打断她,与我无关。
苏妤的血瞬间凉了。
她知道他无情,却没想到他能无情到这个地步。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顾斯爵,她抬起头,第一次用一种近乎执拗的目光看着他,就当……就当我借你的。我会还,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你用什么还他嗤笑一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你这张脸,还是这具身体苏妤,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你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几分像她的地方。而现在,我对这张脸,有点腻了。
有点腻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她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原来,她三年的青春,三年的隐忍,三年的付出,在他眼里,只换来一句腻了。
苏妤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她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却残忍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
就在这时,顾斯爵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化作一汪温柔的春水。那种温柔,是苏妤从未见过的,也永远不可能得到的。
他接起电话,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宠溺:薇薇你到了……好,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他看都没再看苏妤一眼,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径直向外走去。
在经过她身边时,他脚步微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从钱夹里抽出一张支票,轻飘飘地扔在桌上。
十万。算是这三年,你伺候得还不错的赏赐。
他的语气,就像在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苏妤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雕像。她低头看着那张薄薄的支票,上面的数字100000,像一个巨大的讽刺,灼痛了她的眼。
她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原来,她在他心里,连借钱的资格都没有。
她以为的忍辱负重,不过是一场自我感动的笑话。
苏妤,你真傻。
她慢慢地弯下腰,没有去捡那张支票,而是拿起了桌上的那碗,他嫌弃的莲子羹。
莲子清苦,一如她的心。
她将那碗粥,一勺一勺,全都喝了下去。
03
苏妤离开了浅湾别墅,没有带走任何东西,除了三年前来时那个破旧的行李箱。
她卖掉了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又四处求人借贷,总算凑齐了弟弟的手术费。
手术很成功,弟弟脱离了危险。
看着弟弟在病床上沉睡的安详脸庞,苏妤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自由。
她再也不用为了钱,出卖自己的尊严和人生。
她带着弟弟离开了这座让她窒息的城市,去了法国南部一个以香水闻名的小镇——格拉斯。
这里是世界香水之都,也是她母亲的故乡。她母亲曾是一位极有天赋的调香师,却为了爱情,放弃了事业,远嫁他乡,最终郁郁而终。
苏妤从小耳濡目染,对气味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她决定,要在这里,完成母亲未竟的梦想,找回真正的自己。
她将自己的名字改为Aria,一个在音乐中意味着咏叹调的词。她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像一曲华美的咏叹调,自由而高亢。
接下来的日子,是前所未有的艰苦,却也无比充实。
她拜入当地最有名望的调香大师门下,从最基础的辨香开始学起。成千上万种香料,她要记住每一种的味道,前调、中调、后调的细微差别,以及它们背后的故事。
她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图书馆、花田、蒸馏厂,到处都留下她不知疲倦的身影。她的手上总是沾满各种植物的汁液,甚至因为做实验而被化学试剂灼伤,留下了淡淡的疤痕。
但她从未叫过一声苦。
因为每一次创造出一款新的香气,都让她感到一种灵魂被填满的喜悦。
香水,是气味的诗歌,是无形的记忆。她想用气味,来讲述自己的故事。
三年后。
巴黎,一场顶级的香水新品发布会上,Aria的名字,震惊了整个业界。
她推出了一款名为涅槃(Nirvana)的香水,以前所未有的复杂层次和独特的灵魂感,征服了所有最挑剔的鼻子。
它的前调,是清冷而克制的白栀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像是黎明前的薄雾,压抑而沉静。
中调,却在瞬间迸发出炽烈而顽强的玫瑰与晚香玉,交织着辛辣的粉红胡椒,像是在绝境中挣扎、呐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而尾调,则是温暖而沉静的雪松与龙涎香,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奶香,宛如凤凰浴火重生后,抖落灰烬,羽翼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温柔而强大。
这款香水,讲述的不是爱情,而是关于一个女人的自我救赎与重生。
它不取悦任何人,只忠于自己。
涅槃一夜爆红,Aria这个名字,也成了顶级、神秘、才华横溢的代名词。无数品牌和名流向她抛来橄榄枝,想要一睹她的真容,求她定制一款专属香水,但都被她一一婉拒。
她从不出现在公众面前,越是神秘,就越是让人疯狂。
而此刻,远在国内的顾斯爵,也正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香水瓶。
瓶身上,是Nirvana的烫金字样。
这瓶香水,是合作伙伴送他的。他一向对这些女人用的东西不感兴趣,却在闻到它味道的瞬间,鬼使神差地愣住了。
那前调的白栀子香,太过熟悉。
像极了三年前,那个女人身上的味道。
他烦躁地拧开瓶盖,又闻了一下。不,不对,那个女人的味道是温顺的,甜腻的,而这个,冷冽中带着刺,桀骜不驯。
可为什么,这股味道,却让他莫名地心慌
这三年来,他过得并不好。
林薇薇回来了,他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可事实是,相处得越久,他就越觉得不对劲。
他记忆中的薇薇,恬静美好,善解人意。可回来的她,却热衷于名牌、派对,言谈举止间,总带着一丝他陌生的虚荣和算计。
他常常会对着林薇薇的脸,想起另外一个人。
想起那个总是在深夜为他温着一碗粥的女人。
想起那个在他发怒时,总是默默承受,用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的女人。
想起那个在他醉酒后,笨拙地为他擦拭身体,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栀子花香的女人。
他发现,自己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那种习惯,像空气一样,拥有时不觉珍贵,失去后,才知窒息。
他派人去查过苏妤的下落,却一无所获。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带着她的弟弟,消失得无影无踪。
斯爵,你在想什么呢林薇薇娇滴滴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她走过来,想要靠在他怀里,却在闻到空气中的香水味时,夸张地皱起了鼻子:什么味道,这么冲,真难闻。
顾斯爵下意识地将香水瓶往身后藏了藏,心里第一次对林薇薇,生出了一丝厌烦。
没什么。他淡淡地推开她,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林薇薇嫉恨地跺了跺脚。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顾斯爵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苏妤离开的那天。
她说:顾斯爵,就当……就当我借你的。
她说:我会还,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她倔强的眼神,苍白的脸,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他记忆里。
最后,他鬼使神差地将车开到了曾经的浅湾别墅。
这里已经空置了三年,他从未回来过。
推开门,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子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苏妤离开时的样子。
他走到二楼的卧室,拉开衣柜。
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白裙,全都是他要求她穿的款式。
而在衣柜的最角落,挂着一件格格不入的,水蓝色的棉布裙子。裙子的样式很普通,洗得有些发白,却很干净。
他记得,有一次他提前回家,撞见过她穿着这条裙子在打扫卫生。阳光下,她哼着不成调的歌,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轻松而明媚的笑容。
那一刻,她不像是林薇薇的影子,她只是苏妤。
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而现在,这条裙子孤零零地挂在这里,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他关上衣柜,视线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本翻旧了的……《香水调配入门》。
顾斯爵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拿起那本书,书页里,掉出了一张小小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笑得温柔而灿烂。背景,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紫色薰衣草花田。
而那个小女孩,赫然就是苏妤。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Aria……苏妤……
他疯了一样地冲出别墅,发动车子,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给我查!马上给我查!一个叫Aria的调香师,我要她所有的资料,三年前,不,五年前!所有的资料!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要找的那个女人,回来了。
带着一身他从未见过的锋芒,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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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三天后,一份关于Aria的详细资料,放在了顾斯爵的办公桌上。
资料并不厚,却让顾斯爵看得心惊肉跳。
Aria,中文名苏妤。三年前,携弟弟苏浩前往法国格拉斯,拜入世界级调香大师罗兰先生门下,成为其关门弟子。同年,以惊人的天赋,在业内崭露头角……
资料的最后,附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站在巴黎歌剧院的台阶上,身着一袭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裙,微卷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脸上带着一抹淡然却疏离的微笑。她的眼神,清冷,坚定,像淬了火的寒星,再不见一丝一毫过去的温顺和卑微。
她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
她就是她自己,光芒万丈的Aria。
顾斯爵的呼吸,瞬间被攫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真的是她。
那个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替身,那个被他用十万块钱羞辱的女人,如今,已经站在了他需要仰望的高度。
他忽然想起,苏妤离开前,喝掉那碗莲子羹时决绝的眼神。
他忽然想起,她穿着那条洗得发白的水蓝色裙子时,脸上明媚的笑容。
过去三年里,被他刻意忽略的,所有关于她的细节,此刻都像潮水一样涌来,将他淹没。
他痛苦地发现,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女人的身影,早已刻进了他的骨血里。他习惯的,迷恋的,根本不是林薇薇的影子,而是那个独一无二的,真实的苏妤。
他亲手把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当成垃圾一样,扔掉了。
无尽的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总裁助理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Aria小姐……哦不,苏妤小姐这次回国,是为了担任环球国际香水设计大赛的首席评委。明晚,在大都会酒店,会有一场欢迎晚宴。
顾斯爵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焰。
备车。
他要去见她。
他要亲口告诉她,他错了。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她追回来。
05
大都会酒店,顶层宴会厅。
水晶灯璀璨,衣香鬓影。全城所有的名流,都汇聚于此。
今晚的焦点,只有一个——Aria。
当苏妤身着一袭星空蓝的曳地长裙,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时,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她没有夸张的珠宝,只在天鹅般优美的脖颈上,戴了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长发被绾成一个看似随意却优雅的发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的妆容很淡,却丝毫无法掩盖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与贵气。
她就像一轮清冷的月,遗世而独立,让周围所有的星光,都黯然失色。
顾斯爵站在人群中,目光死死地锁住她,再也无法移开一分一毫。
这真的是他的苏妤吗
那个总是低着头,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女人
不,她不是了。
她变了。
变得让他陌生,让他……恐慌。
无数人上前与苏妤攀谈,她都应对得体,唇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礼貌,却也疏离。
她和大赛的主办方,一位温文尔雅的法籍男士——安德烈先生相谈甚欢。安德烈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欣赏与爱慕。
那一幕,刺痛了顾斯爵的眼。
他再也忍不住,推开人群,一步步向她走去。
他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毕竟,顾氏集团的总裁,向来是这种场合的焦点。
Aria小姐,久仰。他走到她面前,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沙哑。
苏妤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她抬起眼,看向眼前这个男人。
三年不见,他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英俊逼人,气场强大。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
她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但,也仅仅只是一拍而已。
她很快恢复了平静,唇角弯起一抹完美的弧度,朝他举了举杯,语气客气得像在对待一个陌生人:顾总,幸会。
顾总。
这个称呼,像一把刀,插进顾斯爵的心里。
他多想听她像以前一样,怯怯地叫他一声斯爵。
我们……能单独谈谈吗他几乎是请求。
苏妤还没开口,一旁的安德烈就用流利的中文,微笑着插话:抱歉,顾先生。Aria是我今晚的女伴,恐怕不太方便。
他言语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顾斯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敌意。
苏妤却像是没有看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她对安德烈抱歉地笑了笑,然后转向顾斯爵,语气依旧淡然:顾总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私事好谈。
没什么私事好谈……
顾斯爵的心,被这句话彻底击沉。
他看着她清澈见底,却再也没有他倒影的眼眸,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怕了。
他怕这个女人,是真的将他从生命里,彻底剔除了。
苏妤,他不管不顾地,压低声音叫出她的名字,跟我走,我有话对你说。
说着,他伸出手,想去拉她的手腕。
苏妤却像受惊一样,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碰触。
她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霜。
顾总,请自重。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冰珠一样,掷地有声,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我叫Aria。
苏妤已死。
三年前,死在了你丢下那张十万块支票的那个清晨。
活着的,是Aria。
她说完,不再看他一眼,转身挽住安德烈的胳膊,姿态亲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我有点饿了。
安德烈朝顾斯爵投去一个胜利者的微笑,绅士地带着苏妤,走向了餐点区。
顾斯爵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尴尬又狼狈。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
那不是顾总吗他居然被Aria拒绝了
Aria好大的架子,不过也难怪,人家现在可是香水界的女王。
你们没看到吗Aria身边那位,是法国香水世家的继承人安德烈先生,听说追了她很久了……
这些声音,像一根根针,扎进顾斯爵的耳朵里。
他从未受过如此的冷遇和无视。
可比起难堪,更强烈的情绪,是深入骨髓的悔恨和……嫉妒。
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苏妤和安德烈谈笑风生的背影。安德烈体贴地为她递上香槟,她微笑着接过,两人碰杯,气氛融洽。
那一幕,像一把火,烧光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一把攥住苏妤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跟我走!
他红着眼,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强行将她往宴会厅外拖。
06
顾斯爵!你放开我!你疯了吗!
苏妤又惊又怒,拼命挣扎。但男女力量悬殊,她被他一路拖拽到了酒店的露天阳台。
晚风带着凉意,吹乱了她的头发。
顾斯爵将她抵在栏杆上,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
为什么不认我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她,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不甘,苏妤,你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我
苏妤看着他近乎癫狂的样子,心中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顾总,你的戏演完了吗她冷冷地扬起嘴角,我需要假装吗三年前,是你亲口告诉我,你腻了。是你亲手把我推开的。怎么,三年后,顾总换口味了,又觉得我这个替身,还有点利用价值
我没有!他急切地否认,我从来没把你当替身!我……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说的每一个字,连自己都无法信服。
苏妤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嘲讽:没把我当替身那顾斯爵,你告诉我,你爱过我吗你有关心过我的喜好吗你知道我最讨厌吃抹茶吗你知道我对栀子花过敏,每次闻到都会皮肤起红疹吗
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林薇薇喜欢什么,你只想把我变成她。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将他虚伪的借口一层层剖开,露出里面血淋淋的现实。
顾斯爵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惨白。
是啊,他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去了解过真正的苏妤。
我错了……他终于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小妤,我知道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回到我身边,我把所有的一切都补偿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补偿苏妤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顾斯爵,你拿什么补偿补偿我被你践踏的尊严,还是补偿我差点死在手术台上的弟弟你所谓的补偿,就是让我再回到那个牢笼里,继续做你的金丝雀吗
不!不是的!他慌乱地摇头,我会娶你,我会给你顾太太的身份,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顾太太苏妤轻轻地念着这三个字,眼神却愈发冰冷,抱歉,我A-ri-a,不稀罕。
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告诉他。
顾斯爵的心,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他看着她决绝而陌生的脸,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他颓然地松开手,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苏妤整理了一下被他弄皱的裙摆,转身就要离开。
林薇薇……顾斯爵在她身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道,你和她……不一样。这三年,我才发现,我爱上的……是你。
这是他迟到了三年的告白。
放在过去,苏妤或许会激动得落泪。
可现在,她听着,只觉得讽刺。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话。
顾总,别把习惯错当成爱。也别把我的过去,当成你现在犯贱的资本。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片璀璨的光明里。
只留下顾斯爵一个人,在无边的黑暗和悔恨中,被冷风吹得体无完肤。
07
从那天起,顾斯爵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追妻之路。
他像是换了一个人,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身段,用尽了一切办法,只为能靠近苏妤一点点。
苏妤在哪个城市出差,他的私人飞机就会恰好停在隔壁的停机坪。
苏妤参加的每一场公开活动,他都会以合作方或者投资人的身份出现,笨拙地制造着一次又一次的偶遇。
他送的花,被她原封不动地退回,附言:抱歉,花粉过敏。
他拍下的天价珠宝,被她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捐给了慈善机构,巧笑嫣然:美丽的东西,应该属于更需要它的人。
他甚至买下了她工作室隔壁的大楼,每天站在落地窗前,只为能看一看她工作的身影。
可无论他做什么,苏妤都视而不见。
她对他,就像对待一团空气。礼貌,客气,却冷漠到了骨子里。
顾斯爵所有的手段,在她面前,都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力而可笑。
他越是挫败,就越是疯狂。
与此同时,林薇薇也终于察觉到了危机。顾斯爵已经很久没有回过他们所谓的家,对她的态度也冷淡到了极点。
直到她在新闻上,看到顾斯爵像个跟屁虫一样,追在Aria身后的新闻。
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个叫Aria的女人,就是苏妤!
巨大的嫉妒和不甘,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冲到顾氏集团,想要找顾斯爵问个清楚,却被保安拦在了门外。
顾斯爵!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出来!她在楼下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吗你为了那个贱人,竟然这么对我!
她的撒泼打滚,引来了无数路人围观。
很快,顾氏总裁情变,白月光不敌替身的话题,就冲上了热搜。
顾斯爵看着手机上,林薇薇那副丑陋不堪的嘴脸,眼中最后一丝情谊,也消磨殆尽。
他让助理发了一封律师函,并公开声明,他与林薇薇小姐,从无任何婚约,未来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这一举动,无疑是彻底撕毁了林薇薇最后的遮羞布。
被顾斯爵抛弃的林薇薇,成了全城的笑柄。她不甘心,将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了苏妤身上。
她查到苏妤的弟弟苏浩所在的康复医院,准备故技重施,用她最擅长的手段,来对付苏妤的软肋。
08
你说什么我弟弟失踪了!
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苏妤正在实验室里调试一款新的香水。
电话啪地一声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她来不及思考,疯了一样地冲出实验室,赶往医院。
监控显示,苏浩是被人引诱出去的。而那个引诱他的人,赫然就是林薇薇!
苏妤的血,瞬间凉到了脚底。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弟弟是她唯一的软肋,林薇薇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她疯狂地拨打林薇薇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就在她焦急得快要崩溃时,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想让你弟弟平安无事,就一个人来城西的废弃工厂。记住,不准报警。】
下面,附着一张苏浩被人捆绑着,堵住嘴巴的照片。
苏妤的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开车,朝着短信上的地址疾驰而去。
而另一边,顾斯爵也通过自己的渠道,第一时间得知了苏浩失踪的消息。当他查到这一切都是林薇薇所为时,一股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给我定位林薇薇的位置!快!他对着电话那头怒吼,同时,油门踩到了底。
他不敢想象,如果苏妤的弟弟出了任何事,他和小妤之间,就真的,连最后一丝可能都没有了。
苏妤,你千万不要做傻事!等我!
09
废弃工厂里,尘埃弥漫。
苏妤一步步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柱子上的苏浩。
小浩!她心疼地喊道。
苏浩看到她,拼命地摇头,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示意她快走。
姐姐,你终于来了。
林薇薇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带着扭曲而恶毒的笑容。她的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林薇薇!你放了我弟弟!你冲我来!苏妤死死地盯着她,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恨意。
冲你来苏妤,你算个什么东西林薇薇疯狂地大笑,你不过是我的一个替代品,一个影子!斯爵是我的,顾太太的位置也是我的!都是因为你,你这个贱人,毁了我的一切!
她一步步逼近苏妤,手中的匕首,在空中划出危险的弧度。
只要你死了,斯爵就会回到我身边。他会的,他一定会……
她像是疯了一样,举起匕首,朝着苏妤的心脏,狠狠地刺了过去!
不要!
姐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苏浩绝望的呐喊。
另一道,是刚刚赶到的顾斯爵,撕心裂肺的嘶吼。
苏妤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她只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液体,溅在了她的脸上。
她猛地睁开眼,看到了此生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顾斯爵张开双臂,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而那把锋利的匕首,正深深地,插在他的后背上。
鲜血,顺着他的背脊,汩汩地流下,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也灼痛了苏妤的眼。
斯……爵……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碰他,却又不敢。
顾斯爵回过头,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反而带着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
你……没事……就好……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支撑不住,高大的身体,缓缓地,向她倒了下去。
10
医院的抢救室外,亮着刺眼的红灯。
苏妤浑身是血地坐在长椅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目光空洞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顾斯爵倒在她怀里时,那滚烫的鲜血,仿佛烙在了她的心上。
他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那个带着满足和庆幸的微笑,像慢镜头一样,在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明明是那么自私,那么冷酷的一个人。
他怎么会,为了救她,连命都不要了
苏妤的心,乱成一团麻。
她恨他,恨他过去的无情和羞辱。可当他真的为了她,挡下那一刀时,她发现,自己心中那座冰封已久的城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缝。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说道: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刀口很深,离心脏只有一公分,再偏一点,就真的回天乏术了。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他以后……
医生的话,苏妤已经听不清了。
她只知道,他还活着。
顾斯爵,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瞬间断裂。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11
苏妤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安德烈守在床边,见她醒来,眼中满是心疼:Aria,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顾斯爵……他怎么样了她挣扎着坐起来,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他。
安德烈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还是如实回答:他已经转到VIP病房了,情况稳定。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沉重:医生说,刀伤伤及了神经,他的右手,可能会……永久性地失去知觉。
苏妤的心,像被重锤狠狠地敲了一下。
右手……
顾斯爵是一个以决策果断,笔锋犀利著称的商界帝王。他所有的文件,都习惯亲笔签署。
一只无法动弹的右手,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苏妤不敢想。
接下来的几天,苏妤一边照顾着受到惊吓的弟弟,一边,总会不受控制地,走到顾斯爵的病房门口。
她没有进去,只是隔着门上的玻璃,静静地看着他。
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再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他的右手,被固定着,无力地垂在一边。
苏妤的心,每一次看到,都会针扎一样地疼。
她告诉自己,这是他欠她的。
可是,他用一只手,一条命,来还。是不是……太重了
12
半个月后,顾斯爵出院了。
林薇薇因为故意伤人罪和绑架罪,被判入狱。顾家也因为这场风波,股价大跌,元气大伤。
顾斯爵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回别墅,而是住进了一家康复中心。
他每天都像个最普通的病人一样,接受着漫长而痛苦的复健治疗。
苏妤从安德烈口中得知这一切时,沉默了很久。
Aria,安德烈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苏妤点点头。
我下周就要回法国了。安德烈深深地看着她,跟我一起走,好吗离开这里,离开这些是是非非。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开始,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你的世界。
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
安德烈英俊,温柔,家世显赫,更重要的是,他懂她,尊重她。
他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理想伴侣。
苏妤看着他满是期盼的眼睛,许久,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安德烈。
为什么安德烈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是因为他吗
苏妤没有回答,只是轻声说:有些事情,我必须自己去弄清楚。有些结,也必须由我亲手来解开。
她可以逃避一次,但不能逃避一辈子。
她和顾斯爵之间,需要一个真正的结局。
13
苏妤最终,还是走进了那家康复中心。
她在复健室里,找到了顾斯爵。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病号服,正在治疗师的帮助下,艰难地,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抬起他的右手。
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滑落。他的嘴唇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可他的眼神,却异常地专注和……坚定。
看到苏妤的瞬间,他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无措,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的右手藏起来。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顾斯爵,此刻,却在她面前,流露出了孩子般的脆弱和自卑。
苏妤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柔软地触碰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棕色玻璃瓶,放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他声音沙哑。
活血化瘀,修复神经的药膏。苏妤淡淡地说道,是我自己调配的。每天早晚,涂抹一次。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等等!顾斯爵叫住她。
他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你……还会来看我吗
苏妤的脚步顿住。
她没有回头,沉默了片刻,才说:等你右手能拿起笔,签下离婚协议的时候,我会再来。
她和他,还没有离婚。
三年前,他们领过证。那是他为了更好地控制她,也是为了让林薇薇安心,逼着她签下的协议。
一份,只有义务,没有权利的婚姻协议。
顾斯爵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原来,她来,只是为了……离婚。
也好。
他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右手,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如果这是唯一能让她获得解脱的方式……
他给。
14
从那天起,顾斯爵的复健,变得近乎疯狂。
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治疗上。那种不要命的劲头,连治疗师都看得心惊胆战。
而苏妤,也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轨道上,继续着她作为调香师Aria的人生。
只是,没有人知道,她每天都会收到一份匿名的邮件。
邮件里,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只手。
从一开始的无法动弹,到后来,能微微地蜷起手指。
再到后来,能笨拙地握住一个杯子。
最后,那只手,拿起了一支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两个字。
【苏妤】
看到那两个字的瞬间,苏妤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她知道,这封邮件,是谁发的。
她也知道,他为了写下这两个字,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15
一个月后,苏妤接到了顾斯爵的电话。
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当苏妤赶到时,顾斯爵正站在门口的台阶下。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形依旧挺拔,只是整个人清瘦了许多。
他看到她,朝她笑了笑,然后,将一份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递给了她。
他的签名,不再像过去那样龙飞凤舞,充满了力量。
而是有些歪斜,有些稚嫩,像小孩子的笔迹。
却一笔一划,都用尽了力气。
小妤,对不起。他看着她,眼眶微红,过去,是我混蛋。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枚设计独特的戒指。
戒指的中央,不是钻石,而是一颗用特殊工艺封存的,凝固的液滴。
那液滴,在阳光下,呈现出星空蓝的色泽,像一滴温柔的眼泪。
这个……我叫它‘Aria的眼泪’。他低声说,我用‘涅槃’的香水原液,凝固而成。我知道,我不配再拥有你。把它……当成是我,还给你的,迟到的道歉。
他没有把戒指递给她,只是固执地,捧在手心。
像捧着他此生,唯一的光。
苏妤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悔恨和深情,看着他手心里的那滴眼泪。
许久,许久。
她伸出手,没有去接那份离婚协议,而是从他手中,轻轻地,拿起了那枚戒指。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地,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顾斯爵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中,瞬间涌上了滔天的狂喜和……泪水。
苏妤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三年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顾斯爵,她轻轻地开口,声音,一如当年,你的签名,太丑了。回去,重练。
以后,我亲自监督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