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摔了一跤,小腿骨折住院。
儿子和儿媳工作忙,是我女儿请了长假从外地回来照顾我。
出院那天,儿子儿媳来接我,一进病房就看见女儿在给我擦身。
儿媳当场就拉下脸:
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没儿子呢。妈,你住院这么大的事,怎么就只通知你女儿一个人
我和建军是死了还是怎么了让你一个外嫁的女儿跑前跑后,邻居看了戳我们脊梁骨!
女儿红着眼说:
我给我哥打过电话,他说他要出差。
儿媳妇嗓门立刻拔高了:
他出差我没出差啊你眼里是不是就没我这个嫂子
行,你们是亲母女,我是外人,我走!以后你妈养老送终,你也一个人全包了吧!
1
李梅摔门而去,建军追了两步,又停下来。
他回头,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和女儿晓静。
妈,你怎么回事住院这么大的事,就不能先给我们打个电话
现在好了,李梅生气了,你让我在她娘家面前怎么做人
我靠在床头,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心口一阵阵发冷。
晓静扶着我,眼圈通红:
哥,我给你打了,你说你在外地出差,赶不回来。
我出差,李梅没出差啊
建军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你就不能给她打个电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有没有她这个嫂子
你让一个嫁出去的妹妹跑前跑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没人了,你让邻居怎么看我
我气得嘴唇发抖:
建军,你妹妹是心疼我,她请了长假从几百公里外赶回来,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我,你不能这样说她。
行了行了!
他粗暴地打断我,
你们母女情深,是我多余。我先去哄李梅,妈,这事是你不对,你得跟李梅道歉。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晓静默默收拾着我的东西,眼泪再也忍不住。
晓静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干燥:
妈,别哭了,我们回家。
以后,我照顾你。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无尽的酸楚。
家我还有家吗
回到家,一开门,一股馊味扑面而来。
客厅里,外卖盒子堆成了小山,沙发上扔满了脏衣服。
建军和李梅就住在我这套老房子里,美其名曰照顾我。
实际上,我就是他们免费的保姆。
晓静放下行李,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
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疼得像刀割一样。
她才刚照顾了我半个多月,人都瘦了一圈。
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又开始干活。
我正想让她歇歇,建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妈,你和晓静赶紧过来一趟,李梅在她妈家,非要闹离婚。
你赶紧过来给她道个歉,把这事了了。
2
我握着电话,手脚冰凉。
道歉我道什么歉
我骨折躺在床上,是晓静端屎端尿地伺候,她李梅来看过我一眼吗她凭什么生气
建军在那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妈,你怎么就不懂事呢李梅是媳妇,晓静是女儿,能一样吗
这事传出去,人家都说我这个儿子不孝,说李梅这个儿媳不贤,你让我们脸往哪搁
你让她受了委屈,你道个歉不是应该的吗
赶紧的,别磨蹭,不然真离了,你孙子就没妈了!
他啪地挂了电话。
我气得眼前发黑,差点一头栽倒。
晓静扶住我,给我顺着气:
妈,别生气,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我们不去!让他们闹去!
我心里苦啊。
我能不去吗
建军是我唯一的儿子。
这个家散了,我怎么对得起我那死去的丈夫
最终,我还是妥协了。
晓静拗不过我,只好开车送我去了亲家家里。
一进门,就看见李梅坐在沙发上抹眼泪,她妈刘明香在一旁阴阳怪气。
哟,亲家母来了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自己住院,把我们家李梅忘得一干二净,现在知道上门了
我忍着气,把在楼下买的水果放在桌上。
亲家母,这事是个误会……
误会
刘明香嗓门陡然拔高,
我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说一句误会就完了
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李梅也抬起头,哭哭啼啼地说:
妈,你就是偏心,你眼里只有你女儿,根本没我这个儿媳妇。
晓静伺候你,邻居街坊都看见了,他们都在背后戳我脊梁骨,说我这个儿媳妇不孝顺,我的名声都让你和你女儿给毁了!
我简直要被这母女俩的歪理气笑了。
你没有伺候我,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不来吗怎么还怪到我们头上了
刘明香一拍大腿:
怎么不怪你们你们通知她了吗
再说了,就算晓静去伺候了,那也是她抢了我女儿表现孝心的机会!
我女儿因为这事,吃不下睡不着,精神都受到了严重打击,你们得赔偿!
我愣住了:赔偿
对,赔偿!
刘明香理直气壮地伸出五根手指,
晓静伺候了你半个月,对吧
那就按市场上金牌护工的价钱算,一天三百,十五天,四千五,凑个整,给五千!
这钱,得让晓静出!谁让她抢了李梅的功劳!
3
我震惊地看着刘明香,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你说什么
让晓静给李梅钱就因为她照顾了我
刘明香翻了个白眼。
那当然!她坏了我女儿的名声!
这五千块,是给她名誉损失的补偿,也是给她精神上的安慰!
不然,这婚,就离定了!你儿子成了二婚,你孙子没了妈,你自己看着办!
李梅在一旁点头。
对!妈,你今天要是不让晓静给我个说法,我就不回去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儿子。
我多希望他能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为他妹妹说一句话。
可建军只是低下头,不敢看我,甚至还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我。
妈,不就五千块钱吗给了吧,就当破财免灾了。
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比什么都强。
我的心一下子凉得彻彻底底。
这就是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
这就是我觉得可以为我养老送终的儿子。
在他们一家人眼里,我不是母亲,不是婆婆,只是一个工具人。
晓静替我受累,到头来,却要掏钱给那个什么都没做的嫂子。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道理吗
晓静气得脸都白了,她指着李梅,声音都在颤。
嫂子,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我照顾我妈,天经地义!你凭什么问我要钱
李梅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就凭我是你哥的老婆!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回来指手画脚,搅得我们家鸡犬不宁,我没让你滚出去就不错了!
五千块钱,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今天就去法院起诉离婚!
好啊,你去啊!
晓静也被激怒了,
离!现在就离!我倒要看看,你这种女人,离了我哥还能找到什么样的!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刘明香嗷一嗓子就躺在了地上。
哎哟,打人啦!杀人啦!没天理啦!嫁出去的女儿联合她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啦!
建军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去拉晓静。
你少说两句!你想害死我啊!
然后他转过头,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对我说:
妈,求你了,你就当是为了我,为了俊俊,快点把钱给了吧!
4
我看着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亲家母。
叉着腰尖酸刻薄的儿媳。
还有我那个只会和稀泥让我妥协的儿子。
我觉得自己特别可怜。
为了这个家,我忍了一辈子,退了一辈子。
我以为我的忍让,能换来家庭和睦,能换来儿孙绕膝。
可我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他们的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换来了我亲生女儿受尽委屈,而我这个当妈的,却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
建军还在旁边催促:
妈,你快点啊!再拖下去,邻居都来看笑话了!
我突然笑了。
所有人都被我笑蒙了,愣愣地看着我。
我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
好。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不就是钱吗我给。
建军和李梅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连地上装死的刘明香都悄悄抬起了头。
我打开了手机计算器,慢条斯理地按着。
不过,在给钱之前,咱们先把另外一笔账算清楚。
建军不解地问:什么账
我抬起头说道:
房租。
你们俩,住我的房子,白吃白喝了五年。今天是时候把房租给我结一下了。
我这房子两室一厅,黄金地段一个月按三千块钱算,不多吧
一年三万六,五年,一共是十八万。
另外,这五年的水电煤气费、物业费,还有我给你们买菜做饭的生活费,我也不多算,一个月两千,五年十二万。
两笔加起来,一共三十万。
李梅,
我看向她,你不是想要五千块钱吗
可以,从这三十万里扣。
剩下的二十九万五千,你们什么时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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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整个客厅死一般地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刘明香,她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尖叫。
你疯了!你这个老东西是不是疯了
哪有当妈的问儿子要房租的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李梅也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冲我吼:
凭什么这房子以后就是我跟建军的!我们住自己的家,凭什么给你房租
你的家
我冷笑一声,
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吗
这房子,是我和我过世的丈夫辛辛苦苦一砖一瓦盖起来的,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
我让你们住,是情分。现在,情分没了。
要么,把三十万给我,然后每个月按时交房租。要么,就给我卷铺盖滚出去!
建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妈,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是你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儿子
我看着他,只觉得心寒,
我住院的时候,你在哪
你媳妇欺负你妹妹的时候,你在哪
你让我掏钱给你媳妇道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我儿子
建军,我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当白眼狼的!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梅却不依不饶:
老东西,你少在这吓唬人!我告诉你,这房子有建军的一半,你想赶我们走,门都没有!
我们就不搬,你能把我们怎么样
是吗
我平静地看着她,从包里拿出另一张名片,拍在桌子上。
这是我律师的电话。我已经咨询过了,这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建军没有继承权,更别说你这个儿媳妇了。
我已经委托律师给你们发了函,限你们三天之内搬出去。不然,我们法庭上见。
李梅拿起名片一看,脸都绿了。
那是一家本地最有名的律师事务所。
她气得把名片撕得粉碎:
你……你这个老妖婆!
我只是在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我的房子,和我的尊严。
三天时间,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带着晓静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晓静紧紧握着我的手:
妈,你刚才……太帅了!
我叹了叹气。
如果可以,哪个母亲愿意和自己的儿子对簿公堂
6
我以为他们会就此罢休,没想到,他们比我想象的更无耻。
第二天一早,建军和李梅就堵在了我家门口。
他们没再大吵大闹,反而换上了一副笑脸。
李梅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一见我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妈,您昨天肯定没休息好,我特地给您熬了鸡汤,补补身子。
建军也跟在后面,一脸谄媚。
妈,昨天都是我们不对,我们糊涂,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我们才是一家人啊,哪有什么隔夜仇。
我冷眼看着他们演戏,心里一阵反胃。
有事说事,没事别挡着我的路。
李梅的笑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妈,我们想通了,您说得对,我们住在您这里,是该给点生活费。
那三十万,我们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给您打个欠条,以后每个月从工资里扣。
至于这房子……您看,建军是您唯一的儿子,这房子早晚也是他的,您又何必闹到法庭上,让外人看笑话呢
我差点被她这番话气笑。
说得好听,打欠条猴年马月能还清
还不是想赖在我的房子里不走。
我正要开口,晓静从屋里走了出来。
嫂子,我妈的房子,凭什么是你的我妈还没死呢,你们就想着分家产了
李梅脸色一变,但看到我,又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
晓静,你这话说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妈年纪大了,身边得有个人照顾。你远嫁外地,指望不上,这照顾妈的责任,不还得落在我跟建军身上吗
她这话说得,好像她多孝顺似的。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哦那你们倒是说说,这房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建军一听有门,连忙凑上来说:
妈,我们是这么想的。您把房子过户给我,房产证上写我的名字。您放心,我们肯定给您养老送终,让您安度晚年!
对对对!
李梅赶紧补充,
过户给我们,我们就是一家人!以后您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仅想免了三十万的房租,还想直接把我的房子弄到手。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看着他们贪婪的嘴脸,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过户给你们,也不是不行。
我缓缓开口。
建军和李梅的眼睛瞬间亮了。
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这房子,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7
什么意思
建军和李梅异口同声地问。
我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吊足了他们的胃口。
这栋老房子,是我过世的丈夫亲手设计的。
他以前是个小有名气的木匠,房子里所有的梁柱、门窗,用的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当年盖房子的时候,很多人都笑他傻,把一辈子的积蓄都花在了木头上。
建军和李梅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他们从没注意过这些。
我继续说:最近,市里的文物保护协会听说了这栋房子,派专家来看过好几次。
他们说,我这房子是本市现存唯一保存最完好的民国时期木结构建筑,有很高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
有个搞收藏的富商,甚至开价八百万,想买下这栋房子。
八百万!
建军和李梅同时尖叫起来,眼里发光。
李梅的呼吸都急促了,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妈!是真的吗真的有人出八百万
我不动声色地拨开她的手:
当然是真的。不过,我没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啊!
李梅急得直跺脚,
八百万啊!有了这笔钱,我们什么都不用干了!
建军也激动地说:是啊妈!卖了!必须卖了!
我看着他们被金钱冲昏了头脑的样子,心中冷笑。
我没同意,是因为文物协会提出了另一个方案。
他们建议我把房子捐赠给国家,作为历史建筑进行保护和展览。
作为回报,他们会奖励我两百万现金,外加一套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大平层,终身居住。
并且,还会聘请我当博物馆的终身名誉会员,每个月给我发两万块钱的工资。
这个方案,是我和律师商量后,主动向协会提出的。
协会那边对房子很感兴趣,基本已经同意了。
我之所以告诉他们,就是想看看,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们会露出怎样丑恶的嘴脸。
果不其然,建军和李梅的眼睛更亮了。
两百万现金,一套大平层,每个月还有两万的工资!
这比直接卖八百万,听起来更诱人!
李梅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笑得比花还灿烂。
妈,您真是太有远见了!捐!必须捐!
您放心,以后我们一定好好孝顺您!您住大平层,我们就搬过去跟您一起住,天天伺候您!
建军也在一旁猛点头:
对!妈,我们给您当牛做马!
我看着他们虚伪的表演,心里只觉得恶心。
是吗
我淡淡地问,
那晓静呢
这房子,也有她的一份。
8
提到晓静,李梅的脸色瞬间变了。
但她很快又掩饰过去,挤出一个笑容。
妈,您看您说的,晓静是我们家人,我们当然不会忘了她。
不过,她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哪有分娘家财产的道理
这房子和钱,理应都留给建军这个唯一的儿子,将来好传给俊俊啊。
您放心,等我们拿到钱,肯定会给晓静包个大红包,不会让她吃亏的。
建军也在一旁附和:
是啊妈,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规矩。家产都是留给儿子的。
晓静那边,我会跟她说的,她那么懂事,肯定能理解。
在他们眼里,女儿的付出是理所当然,儿子的索取也是理所当然。
我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我看着他们,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
可是……晓静这次为了照顾我,工作都差点丢了,还花了那么多钱……
我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她。
李梅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妈,这好办啊!那两百万现金,您就都给晓静!就当是给她的补偿了!
我们什么都不要,就要那套大平层,还有您以后每个月的工资就行!
她算盘打得真精。
两百万是一次性的,而大平层和每个月两万的工资,却是源源不断的金山。
用两百万,就想买断晓静所有的权利,还想让我对她感恩戴德。
建军显然也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连忙点头。
对对对!妈,就这么办!这样对晓静也有个交代,我们也能安心孝顺您,两全其美!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心里冷笑连连。
我假装被他们说动了,叹了口气。
唉,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不过,这事毕竟是大事,我们得签个协议,白纸黑字写清楚,免得以后有纠纷。
应该的!应该的!
李梅和建军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当天下午,我就让律师拟好了协议。
协议上清清楚楚地写着:
我自愿将老房子捐赠给国家,所获奖励中,两百万现金赠予女儿晓静,市中心大平层及未来所有收益,均由儿子建军继承。
我让晓静也过来看了协议。
她看完,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妈!你怎么能签这个!他们就是骗子!你把房子和钱都给了他们,以后他们肯定不会管你的!
我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放心,妈心里有数。
你就在这份协议上签字,其他的,交给妈。
晓静虽然不解,但出于对我的信任,还是签了字。
建军和李梅看到晓静签了字,更是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也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9
第二天,我告诉建军和李梅,要去文物协会办最后的手续。
两人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天不亮就起来梳妆打扮。
李梅穿上了她最贵的一件貂皮大衣,戴上了明晃晃的金项链。
建军也换上了新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去往文物协会的路上,李梅的嘴就没停过。
妈,等拿到大平层的钥匙,咱们就把现在这破房子里的东西全扔了!买全新的欧式家具!
还有啊,我早就看上了一辆宝马X5,等您的工资一发下来,咱们就去提车!
建军,你那个破工作也别干了,一个月挣那几千块钱,不够丢人的。以后你就专门开车,给我当司机!
她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看着窗外。
建军也满脸堆笑,不住地点头。
我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一言不发。
李梅见我不说话,以为我累了,便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自以为很小声地对建军说:
老公,你说妈以后住大平层,咱们也住过去,会不会不方便啊
建军愣了一下:
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
哎呀,你想啊,
李梅撇了撇嘴,
老太太一个人,生活习惯跟咱们也不一样。咱们年轻人喜欢熬夜,喜欢热闹,她肯定受不了。
再说,她年纪大了,万一哪天生个病什么的,咱们还得伺候,多麻烦。
建军皱了皱眉: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不管她吧
我可没说不管。
李梅眼珠一转,
我打听过了,市郊有家新开的养老院,环境特别好,五星级标准,里面医生护士二十四小时待命。
咱们把妈送那去,每个月给她交足了费用,也算是尽孝了,对不对
这样,咱们既能住大平层,享受生活,妈也能得到专业的照顾,两全其美!
建军犹豫了一下。
这样……不太好吧妈知道了会生气的。
她知道什么
李梅白了他一眼,
咱们先斩后奏!等手续办完了,房子到手了,她还能怎么样
再说了,她不是还有晓静吗她要是实在不愿意去养老院,就让她女儿接走呗!反正那两百万也给她了,让她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建军沉默了。
他没有同意,但也没有反对。
我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收紧。
录音笔已经记录下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我睁开眼,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一片冰冷。
建军,李梅,这是你们自己选择的路。
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10
车子停了下来。
但停靠的地点,并不是文物协会,而是一家公证处的门口。
建军和李梅愣住了。
妈,怎么来这了不是去文物协会吗
我没有回答他们,径直走下车。
公证处的大厅里,晓静和我的律师早已等候多时。
看到他们,建军和李梅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和不安。
妈,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回过身,冷冷地看着他们。
办手续啊。
只不过,不是办捐赠手续,是办遗嘱公证。
我从律师手中接过一份文件,在他们面前展开。
我,自愿在我去世后,将我名下所有的财产,包括那栋老房子,以及我所有的现金存款,全部赠予我的女儿——晓静。
什么!
建军和李梅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李梅尖叫起来:
不可能!你骗人!我们昨天明明签了协议的!
协议
我笑了,你们说的是这份吗
我拿出昨天他们签的那份协议,当着他们的面,撕得粉碎。
这份协议,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测试。
测试一下,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你们的良心,还剩下几分。
可惜,你们让我失望了。
妈!
建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
妈,你不能这样!我是你儿子啊!你怎么能把所有东西都给晓静
你儿子
我一脚踢开他,
我住院的时候,你不闻不问,让我女儿一个人受累,你配当儿子吗
你媳妇逼着你妹妹给她精神损失费,你在一旁帮腔,你配当儿子吗
你们在车上商量着怎么把我送进养老院,霸占我的房子和钱,你们配当人吗!
我拿出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李梅和建军那些不堪入耳的对话传了出来。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看着瘫软在地的两人,心中没有可怜。
律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律师点了点头。
在公证员和律师的见证下,我在遗嘱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今天起,我所有的财产,都只属于我最贴心的女儿。
而这两个不孝的东西,一分钱也别想得到!
11
不!我不同意!
李梅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想抢夺我手中的遗嘱。
晓静一步上前,挡在我面前,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你干什么!这是我妈的决定,你没有资格反对!
李梅被推得一个趔趄,她稳住身形,面目狰狞地指着我。
老不死的!你敢这么对我!我跟你拼了!
她张牙舞爪地再次冲过来,律师和公证处的工作人员急忙上前拦住了她。
建军还跪在地上,他抓着我的裤腿,痛哭流涕。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都是李梅这个贱人教我的!是她财迷心窍,是她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
他反手就给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
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我跟她离婚!我马上就跟她离婚!
我冷漠地看着他。
事到如今,他还在演戏,还在试图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我抽出自己的腿,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建军,你知道吗一开始,我并没有想把事情做这么绝。
晓静劝我,说你毕竟是我儿子,让我给你留条后路。
我本来打算,房子捐了之后,那两百万现金,分你一半。
可是你们呢你们连这一半都不想给晓静,你们只想独吞所有的一切。
当你们在车上,商量着把我送进养老院的时候,你在我心里,就已经死了。
他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喃喃自语:
不……不是的……妈……
李梅还在那边撒泼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我不想再看这丑陋的一幕,对晓静和律师说:我们走吧。
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
老房子成功捐赠,我拿到了两百万现金和市中心大平层的钥匙。
我把现金全部转给了晓静。
她推辞不要,我说:妈给你的,你就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以后,妈就跟着你过了。
晓静红着眼眶,用力点了点头。
而建军和李梅,因为无权居住,被强制从我的老房子里赶了出去。
没有了房子,没有了钱,他们之间本就脆弱的爱情瞬间土崩瓦解。
两人闹上了法庭,为了分割那点可怜的共同财产,狗咬狗,一地鸡毛。
12
几个月后,我跟着晓静搬到了她所在的城市。
她和女婿给我租了一套离他们很近的公寓,方便照顾我。
南方的气候温暖湿润,我的腿疾也好了很多。
每天散散步,养养花,或者跟着小区里的老姐妹们跳跳广场舞,日子过得清闲又惬意。
偶尔,我会从老家邻居的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建军和李梅的消息。
据说,他们最终还是离婚了。
李梅分到了一点钱,很快就再婚了,但嫁的男人条件很差,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而建军,因为名声臭了,工作也丢了,只能靠打零工度日,过得十分潦倒。
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哭着求我原谅,求我回去。
我一次都没有接。
有一次,晓静接了电话,只对他说了一句:
当初我妈躺在病床上,你在哪里现在你落魄了,才想起你还有个妈晚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打来过。
一年后,我那栋捐出去的老房子,被修缮一新,正式作为民国木艺建筑博物馆对外开放。
开馆那天,市里还搞了个不大不小的仪式。
我被邀请去剪彩。
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我心里感慨万千。
我仿佛又看到了我那沉默寡言的丈夫,他穿着满是木屑的工装,用粗糙的大手,一遍遍抚摸着那些纹理优美的木料,眼神里满是热爱与执着。
老婆子,这房子,我给你盖好了,以后它会替我,一直陪着你。
我笑了,眼角有些湿润。
老头子,你看到了吗
我们的房子,没有被那些不孝子孙糟蹋。
它以一种更有价值的方式,永远地存留了下来。
而我,也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剪彩仪式结束后,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建军。
他瘦了,也黑了,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夹克,混在人群的角落里,远远地望着我。
我平静地移开视线,挽着晓静的胳膊,转身离去。
身后的人山人海,与我再无关系。
那个曾经让我爱过也失望过的儿子,
就让他,永远地留在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