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职场精英,正在带领团队攻克项目。
丈夫打电话说儿子发烧了哭着找我。
弟媳产后抑郁回娘家了。
母亲逼我回家替弟媳坐月子照顾刚出生的侄子。
亲戚道德绑架我、丈夫沉默不表态。
那我就好好演一个替弟媳坐月子的姐姐。
用事实和数据狠狠打他们的脸。
1.
我是苏瑾,三十岁出头,江市某科技公司产品总监。
正带着团队拿下年度最大项目。
站在投影幕前,我激光笔点着数据曲线。语速快,准,狠。
三季度用户增长滞后百分之三点七。
竞品这个月上了三个新功能。
我们必须......
手机震。第三次了。
瞥见屏幕：幼儿园老师。
心头一揪。但没接。
继续。市场部反馈......
手机又震。这次是周峰。
我皱眉。丈夫知道我在关键会议。
除非......
抱歉,接个紧急电话。我快步走出会议室。
喂
乐乐发烧了。三十九度二。周峰声音发紧,刚接回家。
我闭眼,掐了掐眉心。吃了药吗
吃了。但哭着想找你。
我会议还有半小时结束。马上回。
挂电话,深吸一口气。转身撞上老板目光。
苏瑾没问题吧
没事。我挤出笑,家里小事。我们继续。
刚讲两页PPT。
手机又炸了。这次屏幕上跳着两个字：妈。
我直接掐断。
它又响。固执地响。
老板摆手。先去接吧。
我走到走廊尽头。妈,我在开会。
开什么会！天大的事也没家里事大！母亲傅雍棠嗓门尖利,你弟媳回娘家了！扔下你弟和刚出生的孩子！这怎么办啊！
我脑子嗡一声。林薇怎么了
说是产后抑郁！谁家女人不生孩子就她金贵！
那就让弟弟先照顾着,或者请个......
请什么月嫂！浪费钱！母亲打断,你赶紧请假回来！帮你弟搭把手！
我简直气笑。妈,我在江市。我有工作,有家庭。乐乐也病了。
周峰不能带吗他是死人啊母亲声音刻薄,你弟这是儿子！是傅家的根！你必须回来！顶几天怎么了
这不是顶几天的问题......
电话被抢过去。弟弟苏明的声音,懒洋洋的。姐,赶紧回来吧。我真搞不定这小孩。哭一夜了。
苏明,你是孩子父亲。
我不会啊！这些事不都是女人干的吗
我还没开口,电话又被抢走。七姑八大姨的声音插进来。
小瑾啊,长姐如母,这时候你得顶上。
就是,不能看你弟弟笑话。
请不了假就辞职！娘家才是你根本！
一群吸血鬼。我指尖发凉。
周峰短信进来：妈刚打电话骂我,说我不放你回去。你......怎么说
我盯着那行字。指望他解围算了。他永远只会沉默。
最后是视频请求。母亲发来的。
我接通。画面晃到婴儿床,弟弟在一旁打游戏。母亲的大脸挤进来。
看见没你亲侄子！没人管！可怜哦！
镜头一转,对着我儿子乐乐小时候的照片。
你当年生乐乐,我们也没少帮忙。
我忍无可忍。妈,乐乐姓周。
母亲顿了一下,撇嘴。外孙嘛,总归是别人家的。
她凑近镜头,压低声音,却字字清晰。
你弟的这个,才是咱家的根。你得顾大局。
根。
那个字像根针,扎进我心里最疼的地方。
所有委屈、愤怒、不甘,瞬间被这句话点燃。
又瞬间冷却成冰。
我忽然笑了。
好。我回去。
这就对了！明天必须到啊！
挂断视频。
我站在冰冷的走廊玻璃前。
倒影里的女人,西装革履,妆容精致。
眼里却一片荒芜。
好啊。
不是要演一家人吗
不是要顾大局吗
我回来。
我陪你们演个够。
只是这戏,得按我的剧本走。
你们最好别后悔。
2.
孩子的哭声撕裂夜空。
每隔两小时准时响起。
像上了发条的闹钟。
深夜两点。四点。六点。
我在黑暗中摸索奶瓶。
水温必须精确到四十度。
多一度少一度都不行。
那小祖宗就能哭得掀翻屋顶。
弟弟苏明在隔壁打游戏。
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姐！孩子哭了！
他喊得理直气壮。
仿佛那只是别人家的猫狗。
母亲傅雍棠每天准时出现。
像视察工作的领导。
站在门口指手画脚。
奶粉多放一勺,长得壮实。
尿布该换了,都漏出来了。
这么抱不对,孩子会不舒服。
她从不伸手帮忙。
只动嘴皮子。
像个高高在上的监工。
而我。
像个连轴转的陀螺。
旋转在婴儿床、厨房、卫生间之间。
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第三天早晨。
我照镜子。
被镜子里的人吓一跳。
黑眼圈深得能研墨。
头发油得能炒菜。
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
我拿出手机。
打开备忘录。
开始冷静记录。
06:00
喂奶120ml,拍嗝15分钟
06:30
换尿布,大便正常
07:15
哭闹,哄抱25分钟
08:00
喂奶90ml,吐奶
......
一天下来。
喂奶8次。
换尿布13次。
哭闹哄抱累计3小时。
我的睡眠时间：2小时47分钟。
晚上家庭群突然热闹起来。
姨妈发了张侄子的可爱照片。
舅舅问孩子像谁。
母亲立刻回复：像明明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默默点击发送键。
把24小时育儿日志发进群里。
每项数据都精确到分钟。
配文：今日育儿工作总结。明日继续更新。
群里突然死一般寂静。
三分钟后。
母亲电话急吼吼打来。
小瑾你这是干什么
记录生活。我语气平静得像在汇报工作,留个纪念。
这些事自己知道就好,发出来多难看。
哪里难看我问,是喂奶次数难看,还是换尿布次数难看
一家人计较这些太生分了。
那就当我在做育儿科研。我直接挂断电话。
弟弟砰地冲进房间。
脸色铁青。姐你什么意思
数据记录。我晃了晃手机,要核对吗
群里那么多亲戚看着呢！
所以呢我看着他,真实数据让你丢人了
他噎得说不出话。摔门而去。
深夜两点。
孩子又准时哭了。
我拿起温好的奶瓶。
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激烈的游戏音效。
我轻轻勾起嘴角。
明天的日志会更精彩。
毕竟。
科研需要持续观察记录。
而我的好弟弟。
你猜明天亲戚们会看到什么新数据
或许该加上游戏时长统计
3.
第二天清早。
家族群炸了。
三姨率先开火。
小瑾啊,一家人何必这么计较
当年我带三个孩子也没这么精细。
二舅妈紧跟其后。
女人家这些事不是应该的吗
发出来给男人看多不好。
小姑最绝。
明明赚钱那么辛苦。
游戏放松下怎么了
母亲适时登场。
大家都别说了。
小瑾也是太累了。
就是性子太较真了些。
我喝着隔夜咖啡。
看着手机屏幕不断跳动。
一条条为你好的讯息。
像裹着糖衣的毒药。
弟弟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嘴角带着得意弧度。
仿佛打了场胜仗。
我放下咖啡杯。
走进卫生间。
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
忽然有了主意。
今天不梳头。
不换睡衣。
就让油头散发。
就让奶渍留在衣领上。
十点整。
门铃响起。
三姨和二舅妈提着水果站在门口。
我抱着哭闹的婴儿开门。
头发乱得像鸟窝。
眼袋垂到脸颊。
睡衣上沾着奶渍和尿渍。
哎呀小瑾！
三姨倒退半步。
你怎么成这样了
我虚弱地笑笑。
昨晚孩子闹了七次。
刚换完尿布又拉了。
二舅妈皱紧眉头。
明明呢怎么不帮忙
适时。
弟弟游戏音效从房间传来。
Double
kill！
格外清晰。
我把孩子往她们怀里递。
能帮我抱会儿吗
我去冲个奶粉。
两人手忙脚乱接住哭闹的婴儿。
面面相觑。
母亲闻声赶来。
哎哟怎么让客人抱孩子！
小瑾快接过去！
我端着奶瓶慢慢走回来。
脚步虚浮。
妈,我三天没睡整觉了。
让姨她们体验下也好。
二舅妈手忙脚乱。
孩子哭得更大声。
这孩子怎么这么难带
新生儿都这样。我轻声说。
就是需要人多帮忙。
三姨突然把婴儿塞回给我。
我们年纪大了腰不好。
还是你来吧。
两人交换眼神。
匆匆放下水果。
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母亲追着送客。
回头瞪我一眼。
故意的是不是
我抱着渐渐安静的孩子。
露出疲惫微笑。
妈,我只是需要休息。
像您说的,别太计较。
关门瞬间。
听见三姨低声说：
看来确实不容易......
我轻轻拍着孩子的背。
看向弟弟紧闭的房门。
游戏音效依然响亮。
但我知道。
舆论的风向已经开始转了。
明天该让哪位亲戚来体验呢
得提前预约才行
4.
深夜十一点。
手机屏幕亮起。
周峰发来视频请求。
我抱着哭闹的婴儿接通。
画面那头。
丈夫头发凌乱,眼窝深陷。
背景是乐乐哭喊的声音。
我受不了了！他声音嘶哑。
乐乐发烧反复,已经三天了。
我明天还要上班,今晚还得守着。
我轻轻拍着怀里的侄子。
我这边也是。
这孩子每晚要醒五六次。
那能一样吗周峰突然提高音量。
那是你弟弟的孩子！
我们乐乐才是亲生的！
摄像头晃动。
对准哭得满脸通红的乐乐。
你看孩子想你想成什么样！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沉默片刻。
打开手机备忘录。
上周你出差四天。
我独自带乐乐,还要完成项目汇报。
平均每天睡三小时。
屏幕那端突然安静。
现在我在娘家。
带新生儿,每天睡两小时。
弟弟在隔壁房间打游戏。
母亲只动嘴不动手。
我把摄像头转向婴儿床。
你要看看实时数据吗
今晚已经喂奶三次,换尿布两次。
周峰的声音低下来。
但那毕竟是你家人......
所以活该我受累我轻声问。
因为我是女儿,是姐姐
就在这时。
弟弟揉着眼睛推门进来。
姐,孩子怎么又哭了
吵得我睡不着。
我迅速切换手机界面。
打开家庭监控APP。
data-fanqie-type=pay_tag>
假装在调整摄像头角度。
可能是饿了,我来喂奶。
弟弟凑过来看手机屏幕。
这什么啊
监控,怕孩子踢被子。我若无其事。
手指不小心点开回放功能。
屏幕上出现昨晚画面。
我抱着哭闹婴儿来回走动。
黑眼圈深重,脚步虚浮。
每隔半小时就要起床一次。
弟弟盯着屏幕。
看着我又一次挣扎着起床。
看着时钟显示凌晨三点。
看着游戏画面在他房间同步闪烁。
这......他张了张嘴。
眼神有些闪烁。
我关掉屏幕。
你去睡吧。
明天还要打游戏呢。
弟弟站在原地没动。
第一次没有立即离开。
周峰在视频里叹气。
对不起,我刚才太急了。
你需要我帮忙吗
我看着弟弟犹豫的表情。
轻声对丈夫说。
先照顾好乐乐。
这里......很快就会有转机。
挂断视频。
弟弟还站在门口。
罕见地没有立即回游戏房。
我继续哄着怀里的婴儿。
哼着催眠曲。
今夜的风。
似乎要转向了。
就是不知道。
能转多少度
5.
第五天早晨。
母亲端着鸡汤进来。
笑容格外慈祥。
小瑾啊,这几天辛苦你了。
弟弟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我安静地喂奶。
等她的但是。
但是呢......果然来了。
这孩子喝奶粉太费钱了。
一罐就要四百多。
她拿出手机。
点开购物车。
还有尿不湿、衣服、玩具。
这个月已经花了五千多。
我把奶瓶轻轻放下。
妈,我记得给过您钱。
上次您说家电坏了,转了三千。
那不一样！母亲提高声调。
那是孝敬我的！
这是给孩子花的！
她拉着我的手。
语气突然柔软。
你收入高,帮衬弟弟是应该的。
长姐如母嘛。
我看着她的眼睛。
这么多年。
同样的戏码。
同样的道德绑架。
等一下。我拿起手机。
打开云文档。
调出一个Excel表格。
这是近五年我给家里的转账记录。
每年平均三万二千元。
不包括实物购买。
母亲愣住。
你记这个干什么
这是您生病住院的费用清单。
三次手术,总共八万七。
都是我支付的。
我滑动屏幕。
这是弟弟结婚时我出的十万。
买房时给的二十万。
都在这里。
母亲的脸色渐渐发白。
一家人算这么清......
还有。我继续往下拉。
这半个月我请假回来的损失。
日薪一千二,已经六千。
往返机票两千。
我把手机转向她。
现在我们来算奶粉钱。
按市场价,月嫂每月八千。
育儿嫂六千。
母亲猛地站起来。
你把我当保姆
是您先把我当提款机。
我平静地收起手机。
两个方案。
一,这些账目全部清零,奶粉钱我出。
二,从今天起,一切按市场价核算。
窗外传来弟弟打游戏的声音。
母亲张着嘴。
半天说不出话。
她第一次发现。
这个女儿。
居然会算账。
而且算得这么清楚。
这么致命。
你......你......
她的手在发抖。
白养你这么大了！
我抱起刚刚睡醒的婴儿。
轻轻擦掉奶渍。
养我花了多少
要不一起算算
我还您。
空气突然安静。
只剩下婴儿的咿呀声。
母亲摔门而去。
但我知道。
这只是第一回合。
毕竟。
计算器在我手里。
而数字从不撒谎。
6.
砰的一声。
弟弟踹开房门。
眼睛通红。
苏瑾你什么意思
他把手机摔在我面前。
屏幕亮着家庭群界面。
让妈难堪你很得意
非要搞得全家鸡飞狗跳
我轻轻拍着怀里的婴儿。
我在解决问题。
用数据说话。
数据他冷笑。
你就是在算计！
把家里当公司了
游戏音效从隔壁传来。
他居然一边打游戏一边发脾气。
从小到大都这样。
成绩好了不起
赚钱多了不起
婴儿被吵醒开始哭闹。
我站起身哄抱。
所以呢
优秀就该死
你破坏家庭感情！
他指着我的鼻子。
以前不是这样的！
现在整天算账记账！
我停下脚步。
看着他愤怒的脸。
忽然觉得很可笑。
以前我傻。
以为付出就有回报。
现在醒了。
他愣住。
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
我拿起手机。
点开家庭群。
@全体成员。
既然说到家庭感情。
我想请教各位长辈。
姐姐的职责到底是什么
群里瞬间死寂。
连刷表情包的都停了。
我继续打字。
是无限付出
是放弃自己的生活
还是必须比弟弟差
母亲突然冒泡。
小瑾你别闹了。
一家人和和气气多好。
我@她。
妈您说具体点。
姐姐每月该给多少钱
该带多少天孩子
三姨发了个尴尬表情。
这孩子怎么较真呢......
二舅妈出来和稀泥。
能者多劳嘛。
我继续提问。
弟弟的职责又是什么
打游戏
等伺候
弟弟抢过手机。
你疯了吗
在群里说这些！
我看着他发白的脸色。
不是要谈感情吗
那就谈清楚。
群里安静得可怕。
没有人敢回答。
因为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那些说不出口的双标。
婴儿突然笑了。
咿呀一声。
打破僵局。
我把孩子递给他。
抱一下你儿子。
履行父亲职责。
他手忙脚乱接过。
姿势别扭。
群里依然沉默。
那些最爱指点江山的亲戚。
全都装死。
我拿起奶瓶走向厨房。
脚步轻快。
原来撕开伪装这么简单。
只要敢问那个问题——
凭什么
现在。
谁來回答
7.
弟弟慌慌张张冲进婴儿房。
脸色发白。
妈病了！
被你气倒了！
我放下奶瓶。
什么症状
心口疼！喘不过气！
他声音发抖。
躺在床上动不了！
来得真快。
刚在群里下不来台。
就病倒了。
我抱起婴儿。
去看看。
母亲房间窗帘紧闭。
她躺在床上呻吟。
哎呦......我的心脏......
被自己孩子气得......
弟弟扑到床边。
妈您别吓我！
要不要叫救护车
我站在门口观察。
面色红润。
呼吸平稳。
呻吟声很有节奏。
妈。我轻声问。
具体哪里不舒服
心口还是后背
浑身都不舒服......
她闭着眼睛。
白养这么大了......
就知道气我......
我走近几步。
看见床头柜上的东西。
半包瓜子。
手机亮着麻将游戏。
症状持续多久了
从早上就开始......
她突然咳嗽。
被你那些话气的......
我点点头。
那就去医院检查。
心内科还是神经内科
弟弟猛地抬头。
你真要把妈气进医院
有病就要治。我平静地说。
我现在预约专家号。
三甲医院,心内科主任。
母亲呻吟声顿了一下。
不用......老毛病了......
躺躺就好......
那怎么行。
我拿起手机。
已经挂好号了。
明天早上八点。
弟弟目瞪口呆。
你来真的
健康问题不能耽误。
我看向母亲。
检查费用我全包。
核磁共振还是CT
母亲悄悄睁开一只眼。
又赶紧闭上。
浪费那个钱......
不浪费。我微笑。
查清楚大家都放心。
万一是心梗前兆呢
她明显僵住了。
我继续加码。
住院也可以。
我请护工24小时照顾。
您好好休养。
弟弟看看我。
又看看母亲。
不知所措。
母亲呻吟声变小了。
其实......好像好点了......
那怎么行。
我拨通电话。
喂,是120吗
这里有一位急性胸痛患者......
不要！母亲猛地坐起来。
动作利索得很。
我没事了！
我和弟弟都看着她。
空气突然安静。
她尴尬地躺回去。
突然又不太疼了......
我放下手机。
所以明天还去检查吗
专家号很难约的。
她拉起被子盖住脸。
不去了......
睡一觉就好......
我抱起婴儿转身。
那有事再叫我。
随时可以打120。
关门时听见她小声嘟囔。
这孩子怎么这样......
是啊。
怎么不按剧本演呢。
居然真的要送医。
居然真的敢叫120。
下次装病。
记得先把瓜子藏好。
8.
晚上和乐乐视频。
孩子躲在爸爸身后。
不肯看镜头。
乐乐妈妈在这里呀。
我柔声呼唤。
不想妈妈吗
周峰把儿子抱到镜头前。
乐乐低头玩手指。
小声嘟囔。
外婆说......妈妈不要我了......
我的心猛地一揪。
像被针扎透。
外婆说妈妈只爱舅舅家的弟弟。
孩子越说越委屈。
说我是外姓人......
周峰急忙打断。
别听外婆乱说！
但伤害已经造成。
我深吸一口气。
保持微笑。
乐乐看妈妈这里。
妈妈每天都有想你哦。
我举起怀里的侄子。
这个小弟弟需要妈妈帮忙照顾。
就像乐乐小时候妈妈照顾你一样。
孩子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真的吗
当然啦。我眨眨眼。
妈妈给你看个秘密。
我调转摄像头对准床头。
墙上贴满乐乐的照片。
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个阶段。
妈妈每天看着乐乐睡觉哦。
孩子的眼睛亮了。
那是我的奥特曼！
对呀。我轻笑。
妈妈还带了乐乐的睡衣。
闻起来有乐乐的味道。
周峰在一旁松了口气。
你看,妈妈最爱你。
第二天我定了三个闹钟。
早上七点视频叫乐乐起床。
中午十二点视频陪他吃饭。
晚上八点视频给他讲故事。
母亲几次想插话。
我都直接挂断。
现在是我和乐乐的亲子时间。
第五天。
我让周峰请半天假。
带乐乐来娘家偶然路过。
门铃响起时。
母亲正在说妈妈不要你了。
开门看见抱着乐乐的周峰。
表情瞬间僵硬。
妈妈！乐乐扑进我怀里。
爸爸带我来找你！
我抱起儿子亲了又亲。
妈妈好想你。
周峰配合演出。
正好来这边办事。
顺路来看看。
母亲站在旁边脸色变幻。
勉强挤出笑容。
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
吃饭时乐乐一直黏着我。
妈妈喂。
妈妈抱。
我耐心满足所有要求。
当着母亲的面。
临走时乐乐大声说。
妈妈快点回家！
我不要新弟弟！
母亲的表情彻底垮掉。
关上门。
我知道这场离间战。
暂时赢了。
但以我对母亲的了解。
她不会甘心。
下次会出什么招
我等着。
9.
周日晚上。
一大家子人挤满客厅。
三姨二舅小姑。
全都来了。
母亲坐在主位抹眼泪。
我就是想一家人和和气气。
没想到孩子这么计较。
弟弟低头玩手机。
偶尔配合叹气。
三姨先开口。
小瑾啊,不是我说你。
把妈妈气病太不应该了。
二舅接话。
姐姐帮弟弟天经地义。
怎么还要记账呢
小姑最狠。
女人嫁出去就是外人。
这么折腾娘家不像话。
我安静地坐在角落。
穿着沾满奶渍的睡衣。
头发三天没洗。
黑眼圈深得像熊猫。
母亲暗中推推弟弟。
他这才不情愿地开口。
姐,给妈道个歉吧。
这事就过去了。
我缓缓抬头。
声音沙哑。
道歉
为通宵带娃道歉
还是为出钱出力道歉
三姨皱眉。
怎么这么说话
看你把妈妈伤心的。
我慢慢站起来。
脚步虚浮。
有个东西想请大家听听。
我拿出手机。
点开录音文件。
时间是凌晨一点到五点。
先是一阵尖锐哭嚎。
我哼催眠曲的声音。
沙哑,疲惫。
接着是冲奶粉的响动。
换尿布的窸窣声。
偶尔压抑的咳嗽。
录音里突然插入游戏音效。
格外清晰。
First
Blood！
Double
Kill！
二舅的脸色变了。
小姑低头搓手指。
录音继续。
凌晨三点。
孩子再次哭闹。
我轻声哄着。
乖,妈妈在呢。
但那个妈妈是我。
不是真正的母亲。
最后是清晨鸟叫。
和我压抑的哈欠声。
终于天亮了......
我关掉录音。
客厅死一般寂静。
这是每个晚上的日常。
我声音很轻。
需要继续听下一段吗
还是想讨论谁该道歉
母亲突然站起来。
你居然录音！
太可怕了！
比通宵带娃可怕
我问。
比被说外人可怕
还是比被叫回来当保姆可怕
亲戚们纷纷低头。
没人敢接话。
弟弟突然摔了手机。
有意思吗
非要把家搞散
我看着他的眼睛。
家散了吗
还是你游戏号散了
他噎住。
脸色涨红。
我拿起外套。
如果没别的事。
我去给孩子喂奶了。
走到门口回头。
对了。
明晚的录音会更精彩。
毕竟......
我看向母亲。
您昨晚打呼噜挺响的。
要一起听听吗
关门时听见茶杯碎裂声。
但没人再说一句话。
原来只要放出真相。
那些大道理就都哑了。
明天。
该录点什么呢
10.
门铃响的时候我刚把孩子哄睡。
透过猫眼看见林薇苍白的脸。
我愣了两秒才开门。
她瘦得脱相。
病号服空荡荡挂着。
手里还提着住院部的袋子。
弟媳怎么出院了
我下意识去接她的行李。
她避开我的手。
目光直直投向客厅。
全家人都僵在原地。
母亲最先反应过来。
堆着笑迎上来。
薇薇怎么自己回来了
该让明轩去接你的呀。
林薇没接话。
她看着满地狼藉。
翻倒的茶杯。
还有弟弟摔碎的手机。
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
三天没洗的头发。
皱巴巴的睡衣。
和黑眼圈。
她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手指攥紧塑料袋。
发出刺啦声响。
所以。
她声音轻得吓人。
这就是妈说的。
‘姐姐自愿来帮忙’
母亲急忙挽住她胳膊。
薇薇你刚出院不能动气。
小瑾就是来搭把手的。
谁知道她这么大怨气......
林薇抽回手臂。
动作很慢。
却带着冰碴。
怨气
她忽然笑了一声。
妈。
您知道我为什么抑郁吗
全场静默。
弟弟终于放下手机。
薇薇我们先回家......
回家
林薇看着他。
哪个家
你打游戏到天亮的家
还是妈随时能闯进来的家
二舅试图打圆场。
小夫妻有话好好说......
二舅。
林薇打断他。
您知道我这半年怎么过的吗
明轩每天游戏到凌晨三点。
妈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开门进来。
‘检查我有没有奶孩子’。
她学了一句母亲的语气。
学得惟妙惟肖。
却让人脊背发凉。
产后抑郁
她看向母亲。
医生写的诊断书您看了吗
主要病因是丈夫冷漠。
和婆婆过度控制。
母亲脸色唰地白了。
薇薇你怎么能这么说...
妈都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
林薇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本病历。
摔在茶几上。
医生建议分居治疗。
您撕了三次。
第四次我藏起来了。
弟弟终于慌了。
薇薇我们回去说...
回去继续听你妈的话
‘别惯着她毛病’
林薇学着他的腔调。
学得一模一样。
我站在原地。
看着这场闹剧。
手心发冷。
原来不止我一个。
原来谁都在忍。
只是我忍得最久。
林薇突然转向我。
姐。
你偷偷录音录得对。
这家里没人说真话。
只能靠机器录。
她指着那些亲戚。
他们不知道明轩半年没工作了吗
不知道妈把彩礼钱都要回去给你弟还债了吗
不知道我回娘家借了三次钱吗
每问一句。
就有人低下头。
三姨试图开口。
被林薇一眼瞪回去。
三姨您女儿为什么三年不回来
需要我当众说吗
全场死寂。
林薇剧烈咳嗽起来。
我扶住她。
摸到一手骨头。
她靠着我喘气。
声音轻却清晰。
姐。
你选错了。
不该忍的。
这家里谁忍谁死。
母亲突然哭起来。
我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为了家
林薇轻笑。
您只是为了控制。
控制不了。
就毁掉。
她看向弟弟。
傅明轩。
今天要么跟我走。
要么跟你妈过一辈子。
弟弟站在原地。
左右摇摆。
最后看向母亲。
就这一个眼神。
林薇笑了。
比哭还难看。
懂了。
她慢慢直起身。
姐。
一起走吗
我看着母亲。
看着弟弟。
看着满屋亲戚。
他们脸上写着慌乱。
算计。
还有迫不及待要掩盖真相的焦虑。
没有一个人。
问过林薇的病。
问过孩子怎么养。
问过我累不累。
等我一下。
我说。
转身抱起卧室的孩子。
裹紧小被子。
拎起妈妈包。
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一百次。
母亲扑过来拦。
小瑾你不能走...
家里需要你...
我避开她的手。
妈。
您说过。
嫁出去的女儿是外人。
现在外人不伺候了。
开门时弟弟喊了一声。
姐！
非要闹这么难看
我回头看他。
最后一次。
明轩。
记得你七岁发烧。
我背着你跑了两公里医院。
你现在能背谁呢
他噎住。
说不出话。
电梯门合上时。
听见屋里爆发的哭声。
不知道是谁的。
地下车库很冷。
林薇抖着手系安全带。
去哪
她问。
我给孩子裹好毯子。
先离开再说。
车子驶出小区时。
后视镜里有人追出来。
看不清是谁。
也不重要了。
等红灯时林薇突然开口。
其实录音那天我醒着。
听见你哄孩子。
听见明轩打游戏。
也听见妈在门口叹气。
说‘怎么就没奶呢’。
她声音很平。
像在说别人的事。
那时候就想。
该有人捅破这谎言了。
只是没想到是你。
我没说话。
只是握紧方向盘。
手机在疯狂震动。
微信一条接一条弹。
母亲的话。
弟弟的。
亲戚们的。
最后一条是二舅的。
小瑾你妈晕倒了！
快回来！
我把手机递给林薇。
帮我回一句。
晕倒该打120。
我不是医生。
林薇低头打字。
突然笑出声。
二舅把你拉黑了。
果然。
只要不顺从。
立刻就是敌人。
车开上高架时天黑了。
城市灯火亮起来。
像另一种星空。
孩子在后座哭起来。
我靠边停车。
熟练地冲奶粉。
林薇看着我。
后悔吗
她问。
奶瓶递到孩子嘴边。
哭声停了。
只剩满足的吮吸声。
后悔。
我说。
后悔没早一点录音。
没早一点拆穿。
手机又亮。
陌生号码。
姐！妈真的进医院了！
你满意了吧！
林薇伸手要挂。
我拦住她。
接过电话。
哪个医院
我问。
病房号多少
需要我送粥还是送尿布
对面噎住。
支支吾吾。
我挂断电话。
关机。
世界清净了。
林薇靠窗闭着眼。
接下来怎么办
她问。
我看着前方无尽的车流。
想起很多事。
想起大学毕业时母亲说弟弟小你要帮。
想起结婚时母亲说彩礼留给弟弟买房。
想起怀孕时母亲说肯定是个男孩。
没有一句问过我想要什么。
先找个酒店。
我说。
明天去找房子。
你愿意的话。
可以合租。
林薇睁开眼。
然后呢
然后。
也许要打官司要回借款。
也许要和全家断绝关系。
也许会被骂一辈子白眼狼。
但没关系。
我望向后视镜。
孩子已经睡了。
小脸红扑扑的。
然后。
我轻声说。
教她别做我们这样的女人。
教她说不。
教她只为自己活。
车驶入隧道。
灯光流转如时光。
黑暗漫长。
但出口总在前方。
只是不知道隧道尽头。
等待我们的。
是更深的夜。
还是终于亮起的天。
11.
家庭会议。最后一次。
空气黏腻得像糊了一层粥。
我妈,傅雍棠,坐在主位。
脸上还是那种我熟悉的笑。
慈爱包裹下的,不容置疑。
她先开口。声音柔得能掐出水。
小瑾啊,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你弟弟难,我们当亲人的不帮,谁帮
妈知道你不容易。但你能力强、心又软,最懂事。
看,又来了。
柔软的刀子,刀刀不见血,却刀刀剜人。
我以前就怕这个。
怕她失望的眼神。
怕不懂事这顶帽子。
但现在,我不怕了。
我轻轻吸了口气。像做项目汇报前,平稳心神。
妈,今天有几件事,说清楚。
我拿出手机。
调出电子账单。屏幕冷光映着我平静的脸。
这是过去五年,我转账给家里的明细。
每月固定一万二。
不包括弟弟结婚、买房、侄子生日各种额外支出。
我一顿。
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
平均占我月收入的百分之四十五。
这五年,我没给自己买过超一千的衣服。
没带乐乐去远途旅行过一次。
我妈笑容淡了点。
一家人,算这么清干嘛…你的付出,妈都记在心里…
法律上,子女有赡养父母的义务。
我打断她,语气像念条款,从下个月起,我会每月一号,准时转账三千五百元到您账户。这是江市规定的最低赡养标准。有据可查。
我妈愣住了。那层温柔面具,终于裂开一条缝。
三千五苏瑾！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这是法律义务。我会严格履行。我看着她眼睛,除此之外,我不会再经手任何一分钱。给弟弟的钱,您愿意从三千五里省,是您的自由。
你！她猛地站起,手指发抖,你怎么变得这么冷血！这么自私！我是你妈！
正是因为你是我妈。
我心脏抽紧,但语气没变,而不是我弟弟的提款机。
我也站起来。拿起包。
话说完。以后家里事,不必再找我商量。找我也只会回复：按标准执行。
弟弟想拦。被我一眼瞪回去。他缩了缩脖子。
我妈捂住心口,摇摇欲坠。老戏码。
但我没像过去那样去扶。
我只是走到门口。换鞋。
身后是她带着哭腔的控诉。
白养你了…心这么硬…不顾一家人死活…
我拉开门。楼道风灌进来。吹散屋里的闷。
没回头。
账,从今天起,两清了。
门关上。隔绝了所有声音。
像按下静音键。
走出楼门。阳光刺眼。我深吸一口气。
返回江市的高铁上。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
情绪是木的。没有想象中解脱。也没太多悲伤。
就是空。一片荒芜的空。
职场。风波还在。
升职暂时无望。流言蜚语还有。
但我项目完成得漂亮。根基还在。
我埋头干活。只做不说。
老板找我谈了一次。我没多解释。只递上新的项目计划书。
他看了看。没多说。点了头。
保住工作。够了。一切得重新垒。
丈夫。反而因这场风波,坐下来真正谈了。
我给他看了那些转账记录。说了我妈那些话。
他沉默很久。最后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
以后,我们一起扛。
心口那块冰,化了一点。
儿子乐乐跑过来扑进我怀里。
妈妈最近不开心吗
我抱紧他。嗅着他奶香的头发。
现在开心了。真的。轻松了一点。
至于我弟那边。
听说我妈真的病了。气的。
我没回去。转账记录截图发家庭群。附言：需病历可联系我。
安静了。
后来听说。弟媳娘家看不下去。也可能是我弟终于扛不住压力。
带她去了精神卫生中心。诊断。中度抑郁。开始服药,做心理疏导。
路很长。但总算,走在了对的路上。
电话偶尔还会响。
我妈的声音。苍老了些。试探着。问些家常。
偶尔还是会带出你弟最近…要是你能…
我听着。嗯几声。
然后说。妈,保重身体。钱月初记得查收。
电话那头会沉默。然后匆匆挂断。
看。习惯新模式。需要时间。
但我有时间。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