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找你。
陈默听见了,但没动。他正盯着自己掌心那道裂痕——刚才给小雅治伤时闪过的黑纹,像根鱼刺卡在记忆里,咽不下去。
他低头舔了下虎口,铁锈味混着汗咸,末世三年,味觉早被核尘腌入味了。可刚才那一瞬的消耗感太真实,不是体力透支那么简单,更像是有人从他脑子里抽走了一段缓存数据,还顺手格式化了半秒意识。
“能力边界?”他冷笑,“老子现在连这破片儿是安卓还是iOS都搞不清。”
帐篷帘子掀开,老周站在光里,背对着火堆,影子拉得老长,踩在陈默脚边像根拐杖。
“听说你想谈我能不能治人。”陈默坐直,消防斧横在腿上,“巧了,我也正想试试,看是不是只有‘浅信者’才能触发套餐升级。”
老周咧嘴:“你还真当自己是APP?”
“不然呢?”陈默抬手晃了晃,“注册送三秒治愈,续费靠信仰值打赏,不信你看——”他指向地面,小雅留下的金黄光圈还没散,像块24小时营业的地摊灯牌,“VIP用户到账提示都给你整明白了。”
老周蹲下,伸手想去碰那圈光晕,指尖刚触地,光芒微微一颤,随即暗了半格。
“非浅信者靠近会降信号强度。”陈默收回手,“刚才我就试了,你要是再往前蹭两步,它就得弹出‘网络不稳定,请重连’。”
老周收回手,咳嗽两声,左腿膝盖发出炒豆子似的响动。他皱眉按了按,脸上闪过一丝痛色。
“你这腿……”陈默眯眼,“老寒腿?”
“冻伤+旧伤+营养不良+天天跪搓衣板式巡逻,能不废?”老周揉着膝盖,“去年雪崩压过一次,骨头没事,神经坏了一截。现在阴天比天气预报还准。”
陈默盯着他膝盖看了三秒,突然伸手:“让我摸一下。”
“哈?”
“别误会,我不是gay。”陈默翻白眼,“就跟你手机贴膜前要先擦灰一样,我得确认设备兼容性。”
老周犹豫片刻,还是把裤管撩了起来。皮肤青紫交加,关节处有陈年疤痕,像被狗啃过的腊肠。
陈默伸手按上膝盖。
神格碎片嗡了一下,像是冰箱通电重启。
淡金色光芒渗出指缝,但不像治小雅时那样流畅,反而断断续续,跟老式日光灯启动似的,闪一下,停半秒,再闪一下。
“靠……”陈默皱眉,“你这信仰浓度,连5G基站都救不了。”
“啥?”
“意思是你信我,但信得不够深。”陈默咬牙坚持,“就像你刷短视频点了关注,但从不点赞转发,系统当然不推好内容给你。”
光芒持续五秒后终于稳定下来,暖流缓缓注入关节。老周猛地吸了口气:“有感觉了……像泡进了热水袋。”
“别激动,这才刚开始。”陈默额头冒汗,“我现在不是医生,是临时工接私单,出了事概不负责。”
“放心,我不录音。”
“我要的是你别到处嚷嚷。”陈默沉声,“我现在能治你,是因为你愿意让我碰。但一旦传出去‘陈默会神术’,明天就能有一百个人抱着断腿来敲帐篷,后天就有十个人想把我绑去献祭换永生。”
老周沉默片刻:“你说得对。这年头,活得太特别,死得比丧尸还快。”
“聪明。”陈默松开手,“好了。能走吗?”
老周试着站起,膝盖弯曲几次,动作从僵硬到顺畅,最后甚至原地跳了两下。
“牛啊!”他瞪大眼,“我十年没跳过了!上次这么灵活还是追姑娘翻墙的时候!”
“省点劲,效果保质期未知。”陈默甩了甩发麻的手,“而且下次治疗,可能得加钱。”
“加多少?”
“一条压缩饼干,外加你以后开会别让我坐风口。”
老周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扭头望向营地东侧。
陈默也同时转头。
远处,一道黑烟正从避难所方向升起,笔直冲天,像谁往天上插了根烧焦的铅笔。
“不对劲。”老周声音沉下,“那边是物资储备区,没明火作业,也没焚烧坑。”
陈默胸口碎片开始震颤,频率越来越快,不再是心跳同步,而是像被人按住了震动模式的手机。
“不是火灾。”他低声道,“是预警。”
“什么预警?”
“不知道。”陈默抓起消防斧,“但肯定不是物业通知你楼下取快递。”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老周拔腿就跑,步伐稳健得像个返老还童的武打演员。陈默紧随其后,每一步落地,都能感觉到神格碎片在体内轻微旋转,仿佛一颗即将解锁新功能的陀螺仪。
沿途幸存者开始骚动,有人拎着铁棍往外冲,有人往帐篷里塞包裹。一个孩子抱着破布娃娃站在路口,呆呆望着黑烟。
陈默路过时,眼角扫到地面——那孩子的脚下,竟有一丝极淡的金色波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浅信者……扩散了?”他心头一震。
但这念头只闪了一瞬,就被眼前的景象打断。
避难所东墙外,三具焦黑尸体呈扇形倒在地上,身下泥土被高温烤成琉璃状。墙头瞭望台空无一人,旗杆歪斜,原本挂着的红色警戒布条只剩半截,随风拍打着砖石。
“守卫呢?”老周怒吼。
没人回答。
陈默走近其中一具尸体,蹲下查看。死者面部碳化,但右手仍紧握一把断裂的钢筋矛,胸口有个碗口大的洞,边缘光滑,像是被某种高温射流瞬间贯穿。
“不是丧尸。”他说,“是远程攻击。”
“哪来的?”老周环顾四周,“我们这儿连只鸟都飞不进来不报警!”
陈默没答。他抬起左手,掌心裂痕再度发烫,这次热度集中在指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他顺着方向抬头。
三十米高空,一片扭曲的空气缓缓波动,如同热浪蒸腾,但那里本该什么都没有。
“上面有人。”他声音冷了下来,“或者……不是人。”
老周抬头,眯眼看了半天,啥也没看见:“你确定?”
“我确定你再看一秒,咱们就得换地方开追悼会。”陈默一把拽他后退。
话音未落,那片扭曲空气猛地一闪。
一道赤红光束自虚空中射出,擦着两人头顶掠过,轰击在避难所墙上。
砖石炸裂,水泥如烟花般爆开,碎块四溅。冲击波将附近一辆废弃推车掀翻,轮子滚出十米远才停下。
老周趴在地上,耳朵嗡鸣:“这他妈是激光枪?!”
“不。”陈默盯着那片虚空,神格碎片剧烈震颤,几乎要从胸口挣脱出来,“这是……信仰打击。”
“啥?”
“它打的不是墙。”陈默缓缓站起,消防斧横在胸前,“是‘我们认为安全’这个念头。”
他话音刚落,胸口金光骤然暴涨。
一道细如针线的光束从神格碎片射出,精准命中那片扭曲空气。
虚空震荡,一声非人的尖啸划破长空。
紧接着,一个轮廓开始显现——
humanoid,但四肢过长,头部呈菱形,全身覆盖着类似宗教壁画中圣光般的辉纹,可那些纹路正在不断剥落,露出底下漆黑如墨的皮肤。
它悬浮半空,手中凝聚第二道红光。
陈默死死盯着它,脑海中闪过小雅手臂愈合的画面,闪过老周膝盖恢复的瞬间,闪过地上那一圈金黄光晕。
信仰之力,不只是被动接收。
也能主动点燃。
他低声开口,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体内那枚残片下令:
“来吧,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你的光厉害,还是我的信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