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疯砸,像是要撞碎肋骨干脆跳出来。
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却吹不散那股从地底深处弥漫上来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意志和饥饿感。
防空警报还在城市上空凄厉地嚎叫,远处西郊的天空那片暗红越发狰狞,像是苍穹被撕开了一道流血的伤口。市区方向的骚乱和零星枪声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有扩大的趋势。
完了。全他妈完了。
这根本不是我能处理的局面!这像是整个世界的底裤都被扒了,露出下面血淋淋的、不可名状的恐怖真相!
但脚步没停。反而更快。朝着西郊,朝着那片不详的红光,朝着地图上那个已经亮得刺眼的灰色光点,玩命地狂奔。
军刺冰冷的棱角硌着掌心,背包在身后疯狂颠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在一切彻底无法挽回之前,拿到“忆”之碎片!这是唯一的、渺茫的、可能扭转局面的机会!
越靠近西郊,空气中的异味越重。不再是城市的废气,而是一种混合着硫磺、腐烂和某种电离臭氧的刺鼻味道,呛得人头晕眼花。地面不时传来轻微的、持续不断的震动。
周围的建筑越来越稀疏,最后彻底变成了荒芜的石灰岩丘陵。没有路,只有嶙峋的怪石和枯黄的荆棘。那片暗红色的光就源自前方一个巨大的、如同大地裂开般的峡谷深处。
地图上标注的裂隙入口,应该就在这附近!
我放慢脚步,肺部火辣辣地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里死寂得可怕,连风声似乎都被峡谷里弥漫出的恐怖气息吞噬了。
怀里的“枢机”震动得越来越急促,表面的暗蓝色光泽疯狂闪烁,那幅残缺地图上的灰色光点已经亮得像颗微型的灰色太阳!
找到了!
在一块巨大的、如同獠牙般凸起的岩石后面,我找到了那条地图上显示的裂隙——一道仅有半人宽、深不见底、向内倾斜的岩石裂缝!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和冰冷的恶意,正从裂缝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仅仅是靠近,就让我浑身汗毛倒竖,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尖叫着让我远离!
不能退!
我咬碎的后槽牙,掏出那个老旧的防毒面具扣在脸上,橡胶老化僵硬,勒得脸生疼,滤毒罐发出嘶嘶的声响,勉强过滤着那致命的空气。然后,将军刺咬在嘴里,打开手机手电(电量已经报警),侧着身子,一点点挤进了那条狭窄、粗糙、不断震动的裂隙!
一进去,就像是钻进了某种巨兽的喉咙!
岩壁湿滑黏腻,长满了发出幽绿色微光的恶心苔藓。巨大的、有节奏的搏动声从深处传来,震得整个裂隙都在颤抖。那冰冷的意志在这里几乎凝成了实质,压得我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防毒面具下的呼吸变得极其困难。
手电光柱在狭窄的空间里晃动,照亮前方。裂隙向下延伸,深不见底。
我靠着岩壁,一点点向下挪动。岩壁的触感越来越不对劲,不再是冰冷的石头,而变得温热、柔软,甚至能感觉到某种缓慢而有力的蠕动!
操!这鬼地方是活的?!
咯咯……咯咯咯……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的、像是骨骼摩擦的诡异声响,从下方黑暗中传来!
我猛地停下,屏住呼吸,手电光柱向下扫去。
光线尽头,几个扭曲的、惨白色的影子,正沿着岩壁,如同畸形的蜘蛛般,悄无声息地向上爬来!
是那些鬼东西!巢穴里的怪物!它们被惊动了!
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獠牙的巨口,在手机光线下反射着惨白的光。速度极快!
我魂飞魄散,想后退,但裂隙太窄,根本来不及!
最前面那只怪物猛地加速,带着一股腥风,直扑我的面门!
我甚至能看清它口中滴落的、具有强腐蚀性的粘液!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怀里的“枢机”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是幽蓝,也不是暗蓝,而是一种纯粹的、炽烈的白色!如同一个小太阳在我胸前炸开!
“吱——!!!”
那扑到眼前的怪物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惨嚎,它那惨白的身体在白色光芒的照射下,如同被泼了浓硫酸般剧烈冒烟、消融、崩溃!瞬间就化为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滴落深渊!
后面的几只怪物也发出惊恐的嘶鸣,疯狂地向后退去,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白色光芒持续了几秒,才缓缓收敛回“枢机”内部。它表面的温度高得吓人,甚至烫伤了我的皮肤。边缘那道焦痕似乎又扩大了一圈。
它……又救了我一命?这次爆发的是什么力量?
顾不上多想,趁着这个机会,我手脚并用,疯狂向下攀爬!
越往下,岩壁的蠕动感越强,温度越高,那股冰冷的意志和饥饿感也越發恐怖!防毒面具的滤毒罐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嘶声,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终于,脚下猛地一空!
我掉了下去,重重摔在一片滑腻的、搏动着的“地面”上。
手电光柱扫过——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生物腔室般的恐怖空间!四壁全是暗红色的、不停蠕动收缩的肉壁,上面布满了粗大的、搏动的血管和发出幽幽绿光的神经束!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那种奇异的腥甜气!
这里就是巢穴深处?!比之前到过的任何地方都要靠近核心!
“枢机”在我手中疯狂震动,指向腔室的一个角落!
那里,肉壁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如同胎盘般的凸起。凸起的中心,镶嵌着一块东西——
那是一块不规则形状的、像是灰色水晶又像是凝固泪滴的碎片!它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灰色光芒,内部仿佛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和悲鸣在流转、挣扎!正是“忆”之碎片!
但它的一半,已经被周围蠕动着的、暗红色的肉须包裹、缠绕,仿佛正在被这恐怖的巢穴缓慢吞噬、融合!
就是它!
我眼中闪过疯狂,握着军刺,朝着那个方向猛冲过去!
脚下滑腻的“地面”突然剧烈起伏!数十根粗大的、顶端长着惨白口器的肉须,从四面八方的肉壁中猛地弹射而出,如同狂舞的毒蛇,朝着我绞杀而来!
同时,那股冰冷的意志猛地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暴怒和极致的贪婪!
“蝼蚁……胆敢……窃取……”
模糊的、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咆哮在我脑中炸开!
我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挥舞军刺!三棱军刺极其锋利,轻易地割断了几根缠来的肉须,墨绿色的恶心体液喷溅得到处都是!
但更多的肉须蜂拥而至!一根肉须狠狠抽在我的背上,防毒面具瞬间碎裂!另一根缠住了我的脚踝,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勒断骨头!
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气息瞬间涌入鼻腔,呛得我几乎窒息!视线开始模糊!
“枢机”再次爆发出炽烈的白光,但比之前微弱了不少,似乎能量消耗巨大!周围的肉须被白光灼烧,发出焦臭,动作迟缓了一瞬!
就这一瞬间!
我借着背后被抽打的力道,猛地向前一扑!军刺脱手飞出,精准地斩断了缠绕脚踝的肉须!然后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扑向了那个被肉须包裹的“胎盘”!
手,狠狠地抓向了那块灰色的碎片!
指尖触碰的瞬间——
轰!!!!!!!
庞大的、混乱的、充斥着无尽悲伤、愤怒、绝望和疯狂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宇宙星河,猛地冲进了我的脑海!
巨兽的悲鸣……星辰的崩灭……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燃烧又熄灭……守护者的奋战与消亡……母亲的沉睡与污染……巢穴的哀嚎与逆转……无数破碎的文明和哭泣的灵魂……
还有……郑指挥最后回头那一眼的决绝与期盼……
“啊啊啊啊啊——!!!”
我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嚎,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庞大的信息流撑爆、撕裂!
怀里的“枢机”却如同久旱逢甘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力!疯狂地吸收着从“忆”之碎片中涌出的灰色能量和记忆洪流!
它的表面,那暗蓝色的光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变得深邃、变得完整!那幅残缺的地图被迅速补全、细化!无数之前被阴影覆盖的区域亮了起来,标注出详细的路径、危险区域、甚至……几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代表可能安全点或者控制节点的标记!
三个碎片的力量,在这一刻,终于初步融合!
嗡——!!!
一股温和却磅礴的、带着某种调和与安抚力量的波动,以“枢机”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周围疯狂舞动的肉须猛地一滞!
那股冰冷的、充满饥饿和暴怒的意志,仿佛被烫了一下,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更加愤怒的咆哮,如同潮水般猛地缩回了巢穴的最深处!
整个腔室的蠕动和搏动都减弱了许多。
我瘫在那滑腻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鼻腔里全是血腥和焦臭,脑袋像是要裂开,但神智却异常清明。
“枢机”安静地躺在我胸口,散发着稳定而深邃的蓝色光晕,三个碎片的光点在其内部和谐地流转,与它融为一体。
地图完整了。
甚至……我能模糊地感觉到,通过“枢机”,我与这个巨大、恐怖、濒临崩溃的巢穴之间,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联系?
我……成功了?
不,还没完。
那股冰冷的意志只是暂时退却,并未消失。巢穴的污染和崩溃仍在继续。
但我拿到了所有的牌。
我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军刺,目光投向地图上标注出的、离我最近的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节点。
那里,似乎是某个……尚未被完全污染的控制中枢?
也许……那里有办法,能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