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在从破窗纸板缝隙透进来的光柱里缓慢浮动,像无数微小的幽灵。
我瘫坐在杂物堆里,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手里死死攥着那本刚刚“活”过来的笔记本,心脏跳得像他妈的要炸开。
活的?
这玩意儿是活的?
刚才那一下极其轻微的震动,还有那转瞬即逝的、扭曲幽蓝的符号,绝对不是幻觉!它就像个沉睡的怪物,轻轻掀开眼皮瞥了你一眼,又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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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适应性同步完成……完成的就是这?让它能……接收信号?感应手机短信?
荒谬!扯淡!
可我低头看着手里这块冰冷坚硬的金属,再看向旁边那台老掉牙的诺基亚,一种寒意却不受控制地从骨头缝里往外冒。老荣的短信刚到我这破手机,这笔记本就有了反应?巧合?这世上他妈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猛地想起地下巢穴里,它疯狂吸收能量、投射地图、甚至传递郑指挥残念的场景。那时候它就像个功率全开的诡异仪器。而现在……它变得更隐秘,更……智能了?
操!
我像是抓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差点直接把它扔出去。但手指却僵硬地收得更紧。不能扔。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唯一的……武器?
老诺基亚屏幕又亮了一下,是老荣的催促短信:“十三,你到哪了?这破地方渗得慌,隔壁好像住着个疯子,老是撞墙。”
我没回。脑子乱成一锅粥。
去好运来找老荣?现在这笔记本变得这么邪门,像个随时可能泄露位置的信号发射器,我还能去吗?万一我刚到旅馆门口,就被几辆车堵个正着怎么办?
可不去的话,老荣那孙子一个人待在那种地方,吓也能把自己吓死。而且钱大部分在他那儿。
我盯着笔记本光滑漆黑的表面,心脏一下下沉重地撞击着胸腔。它现在安静得像块死物,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得试试。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做什么极其危险的实验,手指颤抖着,在那老诺基亚上缓慢地输入:“换个地方。去人民公园假山后面等我。”
短信发送成功。
我屏住呼吸,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笔记本上。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我以为刚才真是错觉的时候——
嗡。
极其轻微,但清晰无比的震动,再次从笔记本上传来!
与此同时,那光滑的金属表面,靠近边缘的位置,又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幽蓝符号一闪而逝,比上次更淡,更快!
它真的能感应!它他妈真的能捕捉到附近的电子信息?!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巨大的惊骇过后,一种极其荒谬的、被监控的恐惧感死死攥住了我。我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一举一动,甚至每一次通讯,都可能在这破本子的监视之下!那之前我和老荣的通话……
不对。
我猛地意识到,之前我和老荣打电话时,它没反应。是短信……是文字信息?它只能捕捉特定频段?或者需要某种触发条件?
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但一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这玩意儿绝对不能带在身上去找老荣!这就是个活体定位器!
可没有它……我怎么办?那些找上门的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不都是冲着它来的吗?离了它,我是不是死得更快?
进退两难。
操他妈的执钥人!
我烦躁地扒拉着头发,灰尘簌簌落下。必须做出决定。
最终,我一咬牙。赌一把!
我把笔记本塞进墙角一个破烂的、散发着霉味的木箱最底层,用几件油腻的旧工作服盖住。希望这堆破烂能多少隔绝点信号——如果它真发射信号的话。
然后,我编辑短信,发给老荣:“计划有变,原地别动,锁好门,谁敲也别开。等我消息。”
发送。
我死死盯着那个木箱,全身肌肉紧绷,耳朵竖起来,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的震动。
没有。
木箱里安安静静。
我又等了几分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有效?还是它只在特定距离内生效?
顾不上细想了。暂时隔离了这玩意儿,我得抓紧时间行动。
我从破窗户钻出去,重新把硬纸板堵好,尽量恢复原状。然后压低帽檐,快步走出小巷。
没直接去城南的好运来旅馆。我在附近兜了几个圈子,换了两次公交,又步行穿过一个嘈杂的菜市场,最后才绕到好运来旅馆所在的那条破街。
旅馆门面窄小,霓虹灯招牌缺了几个笔画,“好”字只剩个“女”,“运”字少了“云”,看着就晦气。我没从正门进,而是拐进旁边一条更窄的、堆满垃圾桶的死胡同,仰头看着旅馆斑驳的外墙。
308房间。按照这种老式旅馆的布局,应该在这一面。
窗户关着,拉着脏兮兮的窗帘,看不清里面。
我捡起地上一块小石子,掂量了一下,瞄准三楼一扇窗户,用力扔了过去。
啪嗒。
石子打在窗框上,声音不大。
等了几秒,窗帘被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隙,半张惊恐的胖脸露了出来,正是老荣。他看到楼下的我,眼睛猛地瞪大。
我对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下来。
老荣连连点头,缩了回去。
几分钟后,旅馆那扇油腻的后门被推开一条缝,老荣鬼头鬼脑地钻了出来,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帆布包,脸色苍白。
“十三!你可算来了!”他几乎要扑上来,声音发颤,“这他妈什么鬼地方!隔壁那傻逼撞了一晚上墙了!吓死老子了!”
“少废话!东西呢?”我打断他。
“这儿呢这儿呢!”老荣把帆布包递给我,又紧张地四下张望,“现在怎么办?咱去哪?”
我拉开背包拉链,看了一眼里面塞得满满的钞票,心里稍微踏实了点。钱虽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至少能买来逃跑的时间和机会。
“分开走。”我把背包甩到肩上,语气坚决,“你现在去买张长途汽车票,越远越好,随便哪个外地小县城,先躲一阵子。现金带够,别用银行卡。”
老荣愣住了,脸上血色褪尽:“分开?十三,你……你一个人怎么办?那些……”
“别管我!你目标小,不容易被盯上。记住,到了地方找个黑网吧,用新手机卡跟我这个号发邮件联系,别打电话,别发短信!”我盯着他,“听懂了吗?”
老荣嘴唇哆嗦着,看着我,眼圈有点红,最终重重点头:“懂了!十三……你……你千万小心!”
“快走!”我推了他一把。
老荣一咬牙,转身钻进巷子,胖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下班的人流里。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里空了一下,随即被更大的紧迫感填满。
现在,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拉了拉帽檐,转身,准备离开这条充斥着腐败气味的后街。
刚走到巷口,脚步猛地顿住。
街对面,停着一辆熟悉的白色宝马。
车窗降下一半,陈雪戴着墨镜,正静静地看着我这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