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
那是一种神魂被活生生从魔躯中撕扯出来，又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粗暴地塞回去的错乱感。
古绝心还未从这灵魂酷刑中挣脱，双脚已然踏上坚实的地面。下一刻，他猛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溺水之人。
窒息！
周围的空气中，充斥着一种他最厌恶、最恐惧的力量——精纯到化为液态的灵气！这些灵气不再是滋养万物的甘霖，而是亿万柄烧红的钢针，蛮横地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疯狂灼烧、净化着他体内沉淀了数千年的魔元！
“呃啊——！”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下意识就要运转《万魂引》护体。
然而，功法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在这片诡异的空间里，他与自己力量的连接，被某种更高维度的规则……切断了。
他引以为傲的合道期修为，在这里，连三岁孩童的拳头都不如，就是一个笑话。
古绝心僵硬地抬起头，眼中的骇然几乎要溢出。他身处一个巨大到夸张的房间，墙壁由一种他不认识的青黑色金属构成，上面铭刻着无数星河般流转的符文。这些符文形成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规则领域，他就是领域中的一只虫豸。
房间周围，站着数十名身穿统一制式道袍的年轻修士。他们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憎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
那是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如同屠夫打量一头即将被分割的牲畜般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古绝心从灵魂深处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他纵横九州数千年，见过恨他入骨的，见过畏他如蛇蝎的，却从未见过这种将他“非人化”的眼神。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鬼煞老祖。
而是一件被摆在流水线上，等待加工的……原材料。
正前方，几道身影走来。为首的，正是那个光影的主人，一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他身后跟着两名女子，一个气质温婉如水，一个神情淡漠如冰。
“感觉如何，古道友？”许尽欢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在询问一件产品的用户体验，“我们青云仙舟的‘净化室’，专门为你们这样的‘贵客’准备，还满意吗？”
“你……你们……”古绝心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他试图咆哮，试图展现自己身为魔头的最后尊严。
然而，许尽欢只是轻轻抬了一下手。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压下，古绝心只觉得仿佛有一座太古神山砸在了他的神魂之上，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这位曾经的合道大能，竟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羞辱！极致的羞辱！
“别急着说话。”许尽欢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先听听我们对你的‘产品评估报告’。宿芷涵。”
气质温婉的宿芷涵上前一步，手中托着一块流光溢彩的玉简，一行行数据在上面飞速刷新。她看都未看跪在地上的古绝心，用一种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念道：
“目标：古绝心。评估结果：‘劣质零件’。具体参数：魔气内敛度98，业力缠身度999，神魂与肉身出现规则性排斥，濒临崩溃。符合【劣质零件计划】一期标准，可进行格式化处理。”
劣质零件！格式化处理！
这八个字，像八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进了古绝心的灵魂！他双目赤红，状若疯魔：“老夫乃是鬼煞老祖！是合道真君！你们……你们竟敢如此辱我！”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催动了神魂深处的一缕本命魔焰，想要自爆！
然而，他身旁的墨倾城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安静。”
仅仅两个字，古绝心识海中那即将爆开的魔焰，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捏灭，连一丝火星都没能溅起。
许尽欢笑了，拍了拍手：“很好，看来零件的‘出厂设置’还挺顽固。那么，开始第一道工序：底层清污。芷涵，上‘一号套餐’。”
“是，掌门。”
宿芷涵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药。那丹药通体金色，圣光流转，散发着一股让古绝心神魂战栗的纯净气息。
“【概念欺诈丹·初号】。”宿芷涵的语气像是在介绍一件工业产品，“功效：强行剥离使用者身上的因果业力，并从规则层面，伪造一层‘功德金光’的表象。吞下去。”
她的动作很随意，就像在给实验动物喂食。
古绝心死死盯着那枚丹药，这东西对他而言，比世间最烈的剧毒还要恐怖！
“不……我……”
他刚想拒绝，却对上了许尽欢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杀意，只有一种更可怕的东西——漠视。仿佛在说，你的选择，毫无意义。
数千年的求生本能压倒了最后的尊严。古绝心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丹药。
犹豫了仅仅一瞬，他便仰头，一口吞下！
丹药入口即化，下一秒，前所未有的剧变发生了！
“啊啊啊——！”
古绝心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只见他体表，一缕缕比墨还黑的烟气被强行从血肉中抽出，那烟气里扭曲着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那是他血祭百万生灵留下的业力！
黑烟被抽离的同时，一圈圈圣洁而祥和的金色光晕，如同强制灌顶一般，从他的皮肤下渗透出来，将他整个人包裹！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沾满鲜血、枯瘦如柴的魔手，此刻竟散发着温润的金光，看上去宝相庄严，仿佛随时能捏出普度众生的法印。
这是……我？
古绝心彻底呆住了。这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感到荒诞。
“嗯，表皮是刷干净了。”许尽欢绕着他走了一圈，却摇了摇头，“但内核还是烂的。眼神里的贪婪、疯狂、怨毒，都快溢出来了。天道扫描可不是瞎子，光有漂亮的ui没用，底层代码也得改。墨倾城，第二道工序，到你了。”
“是。”
墨倾城默默上前，走到古绝心面前，伸出了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
古绝心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想躲，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得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手指，精准地点在了自己的眉心。
没有剧痛，没有冲击。只有一股清冷而霸道的玄奥力量，如同最高权限的管理员指令，强行渗入他的识海。这股力量没有篡改他的记忆，而是更高效、更恐怖——它直接在他的表层意识之上，安装了一个全新的、只读的“圣人操作系统”！
古绝心的眼神，瞬间变了。
那股根植于灵魂深处的疯狂与狠厉，如同被一键删除的垃圾文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澈，一片看透世事后的悲悯与祥和。
他缓缓放下双手，在胸前合十。对着众人，微微一礼。动作标准，神情庄重，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阿弥陀佛。”
他开口了，连嗓音都变得浑厚而富有磁性，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力量。
“贫僧半生罪孽，今日方知回头是岸。多谢各位施主，为我斩断心魔，指点迷津。”
全场寂静。
那些围观的青云门弟子，一个个都看傻了，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看到了什么神迹。
“这……这……掌门师兄，他……”一名年轻弟子结结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
许尽欢淡淡一笑，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都看清楚了。这就是我们青云门对天道战略部未来工作的核心——我们不生产垃圾，我们只是垃圾的搬运工，并为主机厂（天道）提供全套的‘产品美化与系统封装’服务。从物理净化到人格覆写，我们青云门，主打的就是一个专业闭环！”
就在这时，舰桥的通讯法器中，传来了任雨薇清晰干练的声音。
“报告掌门，已在预定坐标‘万星陨落之地’布下【伪·飞升台】，能量波动与真实天门模拟度973，随时可以‘开席’！”
许尽欢看着眼前这个新鲜出炉、宝相庄严的“完美产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走上前，亲切地拍了拍“高僧”古绝心的肩膀。
“大师，你的飞升大典，舞台已经搭好，唯一的观众也快入席了。”
他凑到古绝心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道：
“准备好，为你自己求得一线生机，也为我们……去给你那高高在上的天道爹，送一份它绝对拒收不了的‘惊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