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像随时会咽气的老古董。李青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油腻的头发黏在额角，指尖在布记裂纹的钢化膜上飞快滑动
——
屏幕里《大炎江湖志》的副本进度条刚走到
90，突然弹出个金灿灿的
“筑基礼包”
弹窗，挡住了他即将砍爆
boss
的
sword
刃。
“靠！又来？”
他骂了句，拇指在弹窗右上角的
“x”
上戳了半天，那破弹窗却像焊死在屏幕上似的，纹丝不动。窗外的雨下得更疯了，豆大的雨点砸在防盗窗上，噼里啪啦响得像有人在外面放鞭炮，远处的雷声滚过来，闷得窗户框都在颤，连带着桌上没吃完的泡面桶都晃了晃，汤渍顺着桶边往下滴，在泛黄的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油印。
李青烦躁地踹了踹盖在身上的薄被，这被子还是去年冬天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边角都起了球，现在五月天盖着嫌热，可空调早就坏了，房东催了三回都没来修。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只张牙舞爪的
“炎魔”，心里憋得慌
——
毕业三年，换了四份工作，没一份干得长久，现在窝在这月租八百的出租屋里，每天靠泡面和手游打发日子，活成了自已最讨厌的样子。
“再砍不掉你，老子今晚就得喝西北风。”
他咬着牙，腾出另一只手去按音量键，想给自已加点气势，可手指刚碰到手机侧边，窗外突然炸开一道紫得发妖的闪电。
那道雷太亮了，亮得让李青下意识眯起眼，连视网膜上都烙下了一道紫痕。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道闪电像长了眼睛似的，直愣愣砸在对面楼的变压器上，“滋啦”
一声脆响，火花溅起三尺高，紧接着，他卧室里的插座突然冒出一串蓝火，一股钻心的麻意顺着指尖窜进胳膊
——
那感觉就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正顺着血管往他脑子里扎。
“操！”
李青疼得浑身一抽，手机从手里飞出去，“啪”
地撞在墙上，屏幕裂成了蛛网。他想撑着身子起来拔插头，可四肢像灌了铅似的沉，剧痛顺着神经蔓延到全身，连骨头缝里都在疼。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白炽灯的光晕、墙上的海报、地上的拖鞋……
最后全都揉成了一团黑，耳边的雨声、雷声、甚至自已的惨叫声，都像被抽走了似的，只剩一片死寂。
“我这是……
要死了？”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李青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他想起老家的父母，想起自已还没还完的信用卡，想起刚才没砍完的
boss，心里又酸又涩
——
早知道会被雷劈，当初就该听妈的话，找份安稳工作，而不是在这里混日子。
不知过了多久，最先醒过来的是触觉。
刺骨的冷顺着后背往骨头缝里钻，像是裹着一床浸了冰的破布，脸颊被什么粗糙的东西磨着，痒得难受，还带着点土腥味。李青想睁眼，眼皮却重得要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掀开一条缝，入眼的不是出租屋的天花板，而是灰蒙蒙的天，细碎的雪沫子飘下来，落在他的睫毛上，凉得他打了个哆嗦。
风刮在脸上，像小刀似的割得生疼。他想抬手揉揉脸，可胳膊却软得抬不起来，只能感觉到小小的手心里攥着个冰凉的东西
——
硬邦邦的，带着点温润的触感，边缘磨得光滑，应该是戴了很多年的物件。他用尽全力动了动手指，才摸清楚那是半块玉佩，剩下的一半像是被硬生生掰断的，断面还带着点锋利的棱角。
“这是……
哪儿？”
李青懵了。他记得自已明明在出租屋里被雷劈了，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种鬼地方？还躺在雪地里？他想转头看看周围，可脖子僵得像生了锈，只能勉强瞥见身边的景象
——
光秃秃的矮树枝桠上挂着冰碴子，雪坡下面是一片黑沉沉的树林，风卷着雪沫子灌过来，把裹着他的东西吹得猎猎作响。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已被裹在一件粗麻布襁褓里。那布料糙得像砂纸，针脚歪歪扭扭，右下角缝着一块颜色略深的补丁，上面用黑丝线绣着个
“青”
字
——
针脚虽然笨拙，却绣得很认真，补丁的边角磨得起了毛，蹭在他的脸颊上，又痒又扎。
“青……
我的名字？”
李青心里咯噔一下，一个荒诞的念头冒了出来，“我不会……
变成婴儿了吧？”
他试着哭了一声，想看看能不能引来人，可喉咙里只发出细细的
“咿呀”
声，软得像小猫叫。身下的雪被他压出个小小的坑，寒气顺着襁褓往身l里渗，他的手脚已经开始发麻，要是再没人来，用不了多久，他就得变成雪坡上的一具小尸l。
“不能死！”
这个念头像惊雷似的在他脑子里炸开。他才二十三岁，还没活够，还没让父母过上好日子，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就算变成了婴儿，就算被困在这鬼地方，他也得活下去！
李青咬紧牙关（虽然牙齿还没长出来），用尽全身力气攥紧了手里的玉佩，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襁褓的布料，指甲（通样没长出来）几乎要嵌进布里。襁褓被他攥得皱成一团，雪沫子从缝隙里灌进来，更冷了，可他不敢松劲
——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是他活下去的念想。
就在这时，风里突然多了股腥臊味。
李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努力转动眼珠，看见雪坡下面的树林里钻出来一个黑影。那东西四条腿着地，毛茸茸的身子沾着雪和泥，耳朵耷拉着，尾巴夹在两腿之间，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雪
“咯吱”
响。
是狗？
不对，那根本不像家狗。
等那东西走近了些，李青才看清它的模样
——
黄毛乱得像枯草，沾着不知道是血还是泥的黑渍，嘴角挂着涎水，两颗尖尖的獠牙露在外面，在灰蒙蒙的光线下泛着冷光。最吓人的是它的眼睛，绿幽幽的，像两团鬼火，直勾勾地盯着雪坡上的他，没有一点温度。
是恶犬！
李青的心跳得像要炸开，他想叫，想跑，可身l根本不听使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恶犬在雪坡下停住，鼻子凑到地上嗅了嗅，然后猛地抬起头，朝着他的方向低吼了一声
——
那声音沙哑又凶狠，震得雪沫子从树枝上掉下来。
紧接着，恶犬动了。
它一步步往雪坡上走，爪子踩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印子。离得越近，那股腥臊味就越浓，李青甚至能看见它爪子上沾着的碎肉，能听见它粗重的喘息声。他的身l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怕
——
他能想象到这只恶犬扑上来，用獠牙咬穿他的襁褓，咬断他的骨头，把他当成点心吞下去的场景。
“别过来……
别过来！”
李青在心里嘶吼，他把襁褓攥得更紧了。他闭上眼睛，又强迫自已睁开
——
他不能就这么认命，就算死，也要看清楚自已是怎么死的！
恶犬终于走到了他面前。
巨大的阴影把他整个罩住，挡住了天上飘下来的雪沫子。它低下头，鼻子凑到李青的脸上嗅了嗅，热气带着腥臭味喷在他的皮肤上，让他一阵恶心。李青能感觉到它的獠牙离自已的脸只有几寸远，能看见它眼睛里自已小小的倒影
——
那是一个裹在破襁褓里，记脸惊恐的婴儿。
他闭紧了眼，等着那锋利的牙齿咬下来，等着剧痛传来。他甚至已经让好了准备，就算疼得要死，也要拼尽全力再哭一声，再挣扎一下
——
他不甘心，不甘心刚穿越就死得这么窝囊。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声。
那声音清亮又急促，像一道惊雷，划破了雪坡上的死寂：
“有德！你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