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鸡毛换糖里的道情谜 > 第一章

好的,我将根据您提供的精彩开头,进行扩写和润色,力求在保持原有风格和主线的基础上,丰富细节、深化人物、增强情节的张力与画面的感染力,将其扩展至约一万五千字的篇幅。以下是扩写后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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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消防通道里的蚂蚱铃声
义乌国际商贸城,这座巨大的钢铁森林,日复一日地吞吐着来自全球的商贾与货品。三区西南角的消防通道,是我陈小狗时常光顾的雅座。这里远离了主通道的喧嚣,只有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混合着尘埃与一股若有若无的、来自世界各地商品的混杂气味。三十岁生日这天中午,我正蹲在冰凉的台阶上,啃着三块钱一个、加了里脊肉的煎饼果子。煎饼的香气暂时驱散了空气中那点淡淡的霉味,也短暂地麻痹了我对三十而立这个词的惶恐。
煎饼刚啃到一半,口袋里的旧手机突然像揣了只发了疯的蚂蚱,剧烈地震动起来,嗡嗡声在空旷的通道里产生回响,吓了我一跳。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的本地号码,下面标注着义乌市公安局江东派出所。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我咽下嘴里那口干涩的煎饼,按下了接听键。
是陈小狗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公事公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父亲陈老栓,今天早上被发现在江东货运市场三号仓库……去世了。情况有些特殊,请你尽快来派出所一趟。
手机差点从汗湿的手中滑落。我爹,陈老栓,没了在货运市场的仓库里那个一辈子没什么大出息,最大的乐趣就是叼着劣质香烟,蹲在市场角落跟人赌骰子,或是拎着个破情筒(注:道情表演用的简板和渔鼓),哼着没人爱听的古老道情的老头,怎么会以这种方式,突然离开
我忘了是怎么离开商贸城,怎么骑上我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二手电驴,一路浑浑噩噩地赶到江东派出所的。脑子里全是乱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印象里,上次认真跟我爹通话,还是上个月。他在电话里神神秘秘,说在搞一个大项目,让我别老盯着库存袜子里那点蝇头小利,劝我跟他学唱道情,说什么这老玩意儿,关键时刻能换饭吃。我当时只当他又在吹牛,或是赌输了钱想找由头跟我要点酒钱,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现在想来,他那时的语气,似乎真藏着几分我未曾读懂的正经与急切。
2
铁皮盒子与青蝎铜哨
接待我的是一位姓张的警官,年纪看起来不大,但眉头锁得很紧。他把我领到一间调解室,桌子上放着一个巴掌大、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盒子很旧,红漆掉得差不多了,露出底下暗黄色的铁锈,上面用钉子之类的东西歪歪扭扭地刻着四个字——鸡毛换糖。
这是在现场,你父亲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张警官指了指铁盒,我们初步勘查,排除外力侵害,更像是……突发疾病。但现场有些情况比较奇怪,这个盒子是关键。
我颤抖着手打开盒子。里面有一股陈旧的铁锈混合着霉纸的味道。最上面是几张泛黄的纸张,是手抄的道情唱本,字迹潦草,是我爹的笔迹。唱本下面,压着一个更让人心惊的东西——一个约莫拇指长短、锈得发黑的铜哨。哨子做工粗糙,但哨身清晰地刻着一个图案:一只栩栩如生的蝎子,尾巴高高翘起,透着几分说不出的邪气。
我爹陈老栓,一个跟泥土、小商品、骰子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乡下人,怎么会跟这种看起来就非同寻常的物件扯上关系他这辈子,最大的江湖就是义乌的大小市场,最神秘的伙伴也不过是那些一起蹲墙根赌钱的老伙计。这青蝎铜哨,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我原本对父亲平淡无奇的认知里,试图开启一扇我从未想象过的、黑暗且未知的门。
根据现场监控和周边走访,张警官递过来一张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画面模糊,但能看清两个人勾肩搭背地站在货运市场门口,你父亲生前最后一段时间,跟这个人来往密切。他叫王大锤,东北人,在佛堂镇有个玩具加工厂。
截图里,我爹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旁边是个矮壮敦实、穿着件不合时宜的貂皮坎肩的汉子,两人手里居然都举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笑得见牙不见眼,那神情,不像是在谈生意,倒像是……偷鸡得手后的狐狸。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爹抠门是出了名的,五块钱一包的烟都舍不得买整条的,啥时候认识了这种看着就浑身冒油的老板还熟络到一起吃糖葫芦
另外,张警官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现场发现你父亲时,他另一只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块……已经发霉变质的红糖。
红糖我心头一酸。记忆猛地被拉回童年。那时候我爹还没完全放弃走街串巷唱道情换点零钱的营生,每次出门回来,不管挣没挣到钱,总会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红糖塞给我,用粗糙的手掌摸摸我的头,说:小狗,吃糖,吃了糖,日子就没那么苦了。那甜中带点焦糊味的滋味,曾是我清贫童年里最温暖的慰藉。这半块发霉的红糖,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留给我的最后一点甜,还是……另有所指
3
唱本里的暗语与圣诞树
抱着那个沉重的铁皮盒子,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位于五爱新村那间月租三百的出租屋。屋里堆满了我没卖出去的库存袜子和一些廉价的节日饰品,拥挤得让人喘不过气。我坐在床沿,把盒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仔细摩挲,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关于父亲死亡的线索。
道情唱本已经脆得快要散架,上面的唱词多是些劝人向善、讲述历史传奇的老段子,看不出什么特别。但我反复翻阅时,从一本唱本的夹页里,飘落下一张小小的、裁剪不规则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与唱本一致,是我爹的笔迹,写着:
道晴暗号,鸡毛为凭,糖换真相。
末尾,还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简笔画——一棵圣诞树。
道晴是道情的笔误吗还是另有所指鸡毛为凭好理解,大概就是指这个鸡毛换糖的铁盒子。可糖换真相难道指的是那半块红糖最奇怪的是那个圣诞树。我爹一辈子过的都是中国传统节日,对圣诞节这种洋节毫无概念,怎么会特意画这个
我猛地想起张警官提到的那个东北老板王大锤,他是开玩具厂的,会不会……跟圣诞礼品有关而我爹在电话里提到的大项目,莫非也与此相关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我,父亲的死,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个铁皮盒子,这枚青蝎铜哨,这张神秘的纸条,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王大锤,像散落一地的拼图碎片,等待着我去将它们拼接起来。
4
货运市场的貂皮汉子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揣着那个铁皮盒子,骑着电驴直奔江东货运市场。市场里已经忙碌起来,大大小小的货车进进出出,卷起阵阵尘土。三号仓库位于市场最偏僻的角落,门口拉着警戒线,显得格外冷清。
我刚停好车,还没走近仓库,一个身影就从旁边一辆黑色SUV后面闪了出来,正是监控截图里那个穿貂皮的壮汉——王大锤。他个子不高,但横向发展得厉害,貂皮坎肩裹着圆滚滚的身材,脸上泛着油光,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精明的江湖气。
你就是陈老栓的儿子,陈小狗他一口浓重的东北腔,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我脸上,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在口袋里紧紧攥住了那枚冰冷的铜哨,强装镇定:是我。我爹都没了,你还想怎么样
王大锤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笑了,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大侄子,话不能这么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爹生前跟我玩骰子,欠了我三万块钱,白纸黑字画了押的。这人走了,债可不能烂呐!
我心里骂了一句,就知道没好事。但没等我反驳,王大锤突然收敛了笑容,压低声音,从貂皮内袋里也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在我眼前:不过,债是债,交情是交情。你爹没跟你交代点别的比如这个
我定睛一看,心脏几乎骤停。那纸条上的字迹、内容,甚至连末尾那个歪歪扭扭的圣诞树,都跟我爹铁盒里那张一模一样!道晴暗号,鸡毛为凭,糖换真相!
你……你也有这个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废话!王大锤左右看看,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走,进仓库里说。
他熟门熟路地掀开警戒线,推开仓库虚掩的小门。仓库里弥漫着一股灰尘和纤维混合的味道,光线昏暗,只有高处的气窗投下几束光柱,照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眼前的情景让我倒吸一口冷气——仓库里堆着小山一样的圣诞帽,鲜艳的红色绒布在昏暗中连绵起伏,像一片凝固的血海,无声地诉说着某种不祥。
王大锤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块完整的、色泽暗红的红糖。他熟练地掰下一半,递到我面前,动作自然得像是某种仪式:喏,按规矩,这是‘开门糖’。吃了,才算自己人,才能谈后面的事。
看着那半块红糖,我再次想起父亲,想起他递给我糖时那双粗糙温暖的手。眼眶有些发热,我接过红糖,放进嘴里。熟悉的甜味在舌尖化开,但这一次,甜得发苦,甜得让人想哭。这糖,是通往真相的钥匙,还是踏入陷阱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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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鸡毛帮的遗产与泰国订单
见我吃了糖,王大锤似乎松了口气,表情也严肃了许多。大侄子,我也不瞒你。我跟你爹,明面上是债主和赌鬼,实际上是在合伙做一笔‘生意’。那三万块,不是赌债,是活动的定金。
什么生意我追问,眼睛扫过那堆积如山的圣诞帽。
王大锤指了指那些帽子:跟这个有关。我要你帮我查个人。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五十岁左右、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看上去颇为斯文精明,这人叫李建国,也是开礼品厂的,规模比我大。最近,他抢了我一笔大单子,十万顶圣诞帽,说是泰国的一个什么亲王订的,要送给孤儿院的孩子。
十万顶我吃了一惊,这数量可不小。
问题就在这儿!王大锤一拍大腿,李建国那破厂子,机器老旧,工人也没几个,平时接个三五千顶的订单都够呛,怎么可能一下子吃下十万顶而且,这笔订单来得蹊跷,价格还压得特别低,根本没什么利润空间。我怀疑这里面有鬼!
他拖过仓库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打开,里面竟然是几十个各种型号的旧录音笔。你爹可不是普通的糟老头子。王大锤拿起一个录音笔,掂量着,他会唱道情,用道情做暗号,跟市场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套消息。上个月,他偷偷录到点东西,跑来告诉我,说李建国这笔订单有问题,说什么‘圣诞帽里藏玄机,泰国亲王是幌子’。
圣诞帽里藏玄机我立刻联想到铁盒里那张画着圣诞树的纸条,还有刻着青蝎的铜哨。难道这玄机就跟青蝎有关
我爹还说了什么我急切地问。
他说还在查,让我等消息。可这一等……王大锤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我爹的死,果然跟这笔诡异的泰国订单有关!他是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才招致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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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情地图与青蝎暗号
我拿出父亲铁盒里的道情唱本,再次仔细翻看。这一次,我在最后一页的背面,发现了一幅用铅笔淡淡勾勒的简易地图!地图标注了义乌国际商贸城及周边市场的十几个具体摊位,每个摊位旁边,都对应地写着一句简短的道情唱词!
这像是一张情报联络点的地图!我爹就是用这种方式,在庞大的市场网络里传递信息
按照地图指示,我找到了第一个点——商贸城一区某个角落,一个卖各种廉价首饰、钥匙扣的老太太摊位。我学着记忆中父亲的样子,挤出一丝笑容,上前搭话:阿婆,唱段道情听听呗同时,我把口袋里剩下那半块王大锤给的开门糖递了过去。
老太太抬起头,皱纹遍布的脸上,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她接过红糖,仔细看了看,又抬头打量我一番,眼神陡然变了:你是……老栓家的娃娃
我心里一喜,赶紧点头:是,我是他儿子,小狗。阿婆,我爹前几天是不是来找过您
老太太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用近乎吟唱的调子,轻轻哼出一句道情词:圣诞帽檐绣青蝎,泰国订单藏猫腻……
青蝎!又是青蝎!和铜哨上的图案对上了!
阿婆,这话什么意思青蝎是什么我急忙追问。
老太太摇摇头,把声音压得更低:老栓只交代,要是他哪天没来,而你来问,就把这话告诉你。他还说,让你去城西的老戏台子,找一个叫‘阿婆’的人。别的,我就不知道了。说完,她便低下头,继续整理她的货品,不再看我。
线索指向了城西老戏台。我爹和这个阿婆,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个阿婆,会是眼前这位老太太提到的同一个阿婆吗
7
老戏台下的道情声
城西的老戏台,早已荒废多年。戏台本身的木结构还算完整,但油漆剥落,蛛网遍布,戏台前的空地上长满了荒草。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我赶到时,已是夜幕低垂。寒风刮过,荒草发出簌簌的响声,更添几分凄凉。我刚走到戏台底下,就听见一阵若有若无、沙哑苍凉的道情声,从戏台后方传来。唱词清晰入耳:
鸡毛换糖走四方,道情一曲诉衷肠,青蝎暗号藏真相,亲人莫忘旧时光。
这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仿佛是从我遥远的童年记忆里飘出来的。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身形瘦削的老太太,正坐在戏台后的石阶上,手里轻轻敲打着一副熟悉的渔鼓和简板——那正是我爹视若珍宝的情筒!
您是……阿婆我走上前,试探着问。
老太太抬起头,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像年轻人一样锐利有神。她点点头,拍了拍身边的石阶示意我坐下:小狗是吧老栓跟我提过你。他说,万一他回不来,你一定会找到这里。
我拿出那枚青蝎铜哨,递给她:阿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爹他……还有青蝎,泰国订单……
阿婆接过铜哨,摩挲着上面的蝎子图案,眼神变得悠远而哀伤。她将铜哨放到嘴边,用力一吹,一声尖锐、穿透力极强的哨音瞬间划破寂静的夜空,传出老远。
这是‘鸡毛帮’的联络信号。阿婆放下铜哨,缓缓道出一段尘封的往事,‘鸡毛换糖’,不光是老辈人走街串巷谋生的手段,早几十年,它也代表着一个松散却又讲义气的民间互助网络,叫‘鸡毛帮’。帮里的人,多是些底层的小商小贩、手艺人,大家凭信物(鸡毛、红糖)和暗号(道情)联络,互相帮衬,传递市井消息,有时也抱团应对欺压。你爹陈老栓,年轻时就是‘鸡毛帮’里的人,而且,是帮里出了名的‘顺风耳’,最会打听消息。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我那个看似平凡甚至有些窝囊的父亲,竟然还有这样一层身份!
阿婆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男子,勾肩搭背,笑得灿烂。其中一个,正是年轻时的我爹,眉宇间透着我现在从未见过的英气与不羁。另一个男人,面容陌生,但眼神凌厉,他的脖颈上,隐约露出一个青色的蝎子纹身!
这个人,阿婆指着那个有纹身的男人,叫猜蓬,泰国人,当年是泰国一个叫‘青蝎帮’的小头目。几十年前,‘青蝎帮’想利用义乌小商品贸易的渠道走私毒品。你爹偶然结识了猜蓬,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他利用‘鸡毛帮’的关系网,暗中破坏了那次交易,还劝说了猜蓬,让他最终脱离了‘青蝎帮’,洗手上岸,做了正当生意。
我屏住呼吸,听着这段如同传奇小说般的往事。
照片就是那时候拍的。那顶圣诞帽,阿婆指着照片上两人手里拿着的、帽檐上似乎绣着特殊图案的圣诞帽,是猜蓬当时想用来藏毒的工具。你爹阻止了他,这顶帽子成了他们友谊和那段过往的纪念。
那这次李建国的订单……我似乎摸到了一点脉络。
阿婆脸色凝重起来:我猜,是‘青蝎帮’贼心不死,或者有了新的头目,又想利用圣诞帽夹藏毒品,通过李建国的工厂洗白,以‘泰国亲王慈善捐赠’的名义运出去。你爹可能是听到了风声,或者发现了蛛丝马迹,才重新联系上王大锤——王大锤也是早年受过‘鸡毛帮’恩惠的人,他们俩假装赌债纠纷,一明一暗,就是想查清这件事,截下这批毒货!
原来如此!所谓的赌债,所谓的大项目,都是一场戏!一场为了揪出毒品黑手、维护市场安宁的戏!而我爹,在这场戏里,扮演了一个孤独而危险的调查者角色。
我爹去仓库,是去确认证据的我问,声音哽咽。
阿婆沉重地点点头:应该是。他肯定是找到了确凿证据,却被李建国的人发现了……那半块红糖,或许是他留下的最后信号,指向了‘糖换真相’的约定,也指向了我这里。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两道刺眼的车灯由远及近,迅速逼近老戏台!
阿婆脸色骤变:不好!是李建国的人!他们肯定跟踪你了!小狗,快走!去派出所找张警官!他是你爹早年帮助过的一个片警的儿子,信得过!
我惊得站起身,只见那辆黑色SUV猛地刹停在戏台前,车上跳下来四五条黑影,为首一人,西装革履,金丝眼镜在车灯反射下闪着冷光,正是照片上的李建国!
走往哪儿走李建国冷笑着,从身后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陈老栓那个老不死的,坏了老子的财路,你就替他下去陪他吧!
我吓得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戏台四周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了杂乱而有力的脚步声,同时,一个粗犷的东北口音炸雷般响起:
李建国!你他妈的动他一下试试!
是王大锤!只见他挥舞着一根大号扳手,身后跟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穿着打扮,都是市场里的摊贩!他们手里拿着棍棒、铁锹,甚至还有撑衣杆和扫帚,瞬间将李建国和他的几个手下反包围起来!
你以为就你有人王大锤把我护在身后,对着李建国怒目而视,老栓早就安排好了!‘鸡毛帮’的老伙计们都在!你想动他儿子,先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李建国显然没料到这一幕,脸色变得煞白。他手下那几个打手,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群情激愤的摊贩,也露出了怯意。
警察!不许动!
清脆的警笛声划破夜空,几辆警车飞驰而至,张警官带着大批民警冲下车,迅速控制了现场。张警官利落地给李建国戴上手铐,厉声道:李建国,我们盯你很久了!现在证据确凿,你涉嫌参与跨国毒品走私,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看着李建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被押上警车,我浑身一软,差点瘫倒在地。王大锤一把扶住我,用力拍了拍我的后背:小子,吓坏了吧你爹,是条汉子!他没白死,他保住了咱们义乌市场的清白!
阿婆走过来,将那个饱经风霜的情筒郑重地放到我手里:小狗,老栓临走前交代,这个,还有‘鸡毛帮’的这点念想,以后就交给你了。他不指望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能像他一样,用这点老法子,帮市场里的老百姓做点实事,说点真话。
我接过那沉甸甸的情筒,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父亲手掌的温度。那一刻,我忽然彻底明白了父亲为什么总说唱道情能换饭吃。那不仅仅是换一口physical的饭,更是换一口人间正气的饭,是维系底层互助、传递真实声音的纽带。
8
新的序章与红糖的滋味
父亲的葬礼很简单,来了很多我认识和不认识的市场里的朋友。王大锤忙前忙后,阿婆也来了,默默地在父亲灵前放上一块崭新的红糖。
之后,我把我那个卖库存袜子的小摊位重新整理了一番。那个锈迹斑斑的鸡毛换糖铁皮盒子,被我擦干净,摆在了摊位最显眼的位置。盒子里放着父亲整理的道情唱本,那枚青蝎铜哨,被我小心地系在了情筒上。阳光照过来,铜哨上的锈迹似乎也暗淡了些,那只蝎子,不再显得邪气,反倒像一枚记载着过往荣光与风险的勋章。
我开始学着父亲的样子,在守摊的间隙,拍起情筒,唱上几句道情。起初只是生涩的模仿,后来渐渐有了点韵味。市场里的老摊贩们路过,总会驻足听上一段,有时会扔下几块钱,有时则会凑过来,低声跟我说些市场里的新鲜事、遇到的难处,就像他们当年信任我爹一样。我慢慢成了他们中的一个,一个用古老方式维系着市井情报与温情的新鸡毛客。
日子仿佛恢复了平静,但父亲的影子无处不在。
直到有一天,一个穿着得体、气质儒雅的中年泰国商人找到了我的摊位。他递上名片,然后用略带口音的中文说明来意,想订制一批特殊的圣诞帽,帽檐上要绣一个青蝎图案。
我心里猛地一紧,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情筒上的铜哨。
那泰国商人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警惕,他微微一笑,从随身的手提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我爹和另一个年轻男子——正是阿婆给我看过的照片上的那个猜蓬!两人站在义乌的老街背景下,笑容灿烂,手里各拿着一顶圣诞帽。
陈先生,请不要误会。泰国商人用流利了许多的中文说,我是猜蓬的儿子,我叫纳瓦。我父亲去年去世了,他临终前再三嘱咐我,如果来义乌,一定要找到陈老栓先生的后人。他说,当年要不是陈老先生仗义执言,将他从犯罪的深渊边拉回来,他早就横死街头了。这顶绣着青蝎的圣诞帽,对他和我父亲来说,是悔过自新、重获新生的象征,而不是罪恶的标志。
他顿了顿,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打开,里面是几块精致的红糖。这次来,我是想真诚地与您合作,生产一批优质的圣诞帽,作为礼物,捐赠给泰国的孤儿院。完成我父亲和陈老先生未尽的心愿。这块糖,是我父亲按照陈老先生当年教他的方法自己熬的,他说,这是‘义’字的味道。
我接过那块红糖,质地细腻,色泽温润。我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甜味纯正而温和,带着淡淡的焦香,一丝苦涩都没有,只有纯粹的、暖入心底的甘甜。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我拿起情筒,清了清嗓子,敲响了简板,对着市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对着纳瓦先生,也对着天空中父亲可能存在的那个方向,唱起了父亲生前最爱唱,也是我现在最能体会其含义的一段道情:
(哎)鸡毛换糖走四方嘞,(咚咚锵)
道情一曲暖心房哦。
百姓的日子(它)节节高嘞,
义乌的明天(咱)更辉煌!
(咚咚锵,咚咚锵)
纳瓦先生跟着节奏轻轻拍手,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周围的摊贩们,熟悉的、不熟悉的,也都慢慢围拢过来,有的跟着哼唱,有的静静聆听。夕阳的余晖洒在商贸城巨大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也洒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温暖而明亮。
我知道,关于父亲陈老栓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但鸡毛换糖的精神,那古老的、源于市井生活的智慧、义气与坚韧,以及道情中所承载的悲欢离合与人间正道,并未消失。它们在我手中,在这喧闹而充满生机的义乌国际商贸城里,获得了新生。
那天晚上,我梦见父亲了。他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站在村口那棵挂满了红布条的老槐树下,敲着情筒,唱着我听不懂却觉得无比安心的道情。我跑过去,把纳瓦先生给的那块红糖递给他:爹,您放心,路,我会接着走下去。
父亲接过糖,笑了,脸上的皱纹像秋天绽放的菊花。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充满了欣慰。
醒来时,枕边湿了一小片。窗外,天光已亮,市场里开始响起卷闸门拉起的声音、三轮车的喇叭声、摊贩们互相问候的嘈杂声……新的一天开始了。在这片熟悉的喧嚣中,我清晰地听到了几声清脆而充满活力的道情唱腔,那是附近几个被我发展起来的年轻摊贩,正在练习我教他们的新词,唱的是义乌的传奇,唱的是老百姓自己的歌。
我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拿起那把承载着两代人记忆的情筒,推开门,坚定地走向那片喧闹的、充满无限可能的钢铁森林。
我的道情故事,陈小狗的鸡毛换糖新篇章,就此掀开了第一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