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名满天下的才女,为保全家族,被献给暴戾嗜血的摄政王。
我扮作哑奴,混入王府,带她出逃。
姐姐却猛地推开我,朝追兵哭喊。
妹妹,你别管我!我不能为一己之私,毁了家族百年清誉!
暗处的摄政王玩味地鼓掌,真是感人肺腑。
府外接应的未婚夫被挑断手筋脚筋,成了废人。
我被生生剜去舌头。
姐姐扑进摄政王怀里,梨花带雨,
王爷,求您看在我听话的份上,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摄政王轻吻她的眼角,准了,我的好王妃。
再睁眼,我回到了家族大选,决定谁去做王妃的那一天。
1
父亲,摄政王府的聘礼已经到了门口。
管家声音发颤,躬身站在堂下。
说是……请云家嫡女即刻上轿。
满堂死寂。
我爹,当朝太傅,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欺人太甚!
他气得胡子发抖,却不敢真的骂出声。
毕竟那位的名声,能止小儿夜啼。
暴戾、嗜血、残忍。
是京中所有人对摄政王萧珏的评价。
我娘白着脸,一把拉住姐姐云清的手。
清儿,我的清儿啊!
姐姐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工诗善画,温婉贤淑,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妃。
如今却要被送去给那个活阎王。
姐姐眼圈一红,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
她挣开我娘的手,对着我爹,缓缓跪了下去。
爹,娘,女儿不孝。
但为了云家百年清誉,为了阖府上下的性命,女儿……万死不辞。
她哭得肝肠寸断,情真意切。
我爹老泪纵横,我云家的好女儿!是我对不住你!
一时间,满堂都是此起彼伏的抽泣声和赞美声。
赞她深明大义,赞她为家族牺牲。
我站在角落,冷眼看着这场感人至深的大戏。
跟上一世,一模一样。
也是这样,她扮作柔弱无辜的白莲,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塑造成了为家族献身的圣人。
然后心安理得地,踩着我的尸骨,坐上摄政王妃的宝座。
我拨开人群,走到中央。
我去。
清脆的两个字,让所有哭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
我娘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来指着我的鼻子骂。
你去做什么你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草包,去了王府,是想给整个云家蒙羞吗!
嫌我们家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是啊。
在他们眼里,姐姐是天上的明月,璀璨夺目。
而我,就是地上最碍眼的烂泥。
姐姐云清也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一脸关切。
妹妹,别胡闹,这怎么能让你去呢
她眼底深处,却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轻蔑与算计。
我抽出手,看向我爹,语气平静。
父亲,您忘了么
女儿这些年,仰慕王爷威名,偷偷学了些东西。
我从袖中拿出一卷竹简,递了过去。
女儿不才,粗通兵法,略懂毒理。
姐姐是风花雪月的仙子,自然不该去配杀伐果决的阎王。
而我,这身屠龙之术,不正是为王爷量身打造的吗
我爹愣住了。
他看着我,像是第一天认识我。
满堂再次死寂。
只有姐姐,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2
胡说八道!你何时学的这些东西!
我爹接过竹简,半信半疑地展开。
上面是我凭着上一世的记忆,默写出的几篇失传孤本里的阵法图。
他越看,手抖得越厉害。
这……这……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我垂下眼。
无意间所得,想着或许有朝一日能为王爷分忧,便记下了。
这话一出,我爹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看一个无用的废物。
而是在评估一件……或许能卖出好价钱的货物。
姐姐云清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妹妹,你别吓我,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多危险啊。
她说着,端起桌上的茶,像是要递给我压惊。
手一歪,整杯茶水精准地泼在了我爹手里的竹简上。
哎呀!
她惊呼一声,急忙拿帕子去擦。
都怪我,手滑了。
妹妹你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呀怎么看着有点像……巫蛊之术
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堂上所有长辈都听得清清楚楚。
几个叔公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巫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冷笑一声。
姐姐啊姐姐,你的手段,还是这么低劣。
我从容不迫地从她手里抢过竹简,小心翼翼地吹干。
姐姐看错了。
这不是巫蛊,而是上古时期的祈福阵法。
我听闻王爷常年征战,煞气缠身,夜不能寐。此阵法,有凝神静心之效。
我苦学此道,只是想为王爷的身子尽一份心力罢了。
我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阵法的来历,又再次表达了对摄政王的仰慕与忠心。
我爹的脸色由阴转晴,看我的眼神甚至带上了一丝赞许。
你有心了。
云清气得发抖,却只能咬着牙说:是……是姐姐眼花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
老爷,顾家公子来了。
顾衍。
我上一世的未婚夫。
那个为了接应我,被挑断手筋脚筋,最后惨死在乱棍之下的男人。
他快步走进来,满眼都是焦急。
阿恕!我听说王府来人了,你没事吧
他拉住我的手,掌心温暖。
上一世,我贪恋这丝温暖,最终却害死了他。
这一世……
我缓缓抽回手,在他错愕的目光中,退后一步。
顾公子,请自重。
我福了福身,语气疏离又决绝。
从今日起,我云恕,便是摄政王的人了。
你我婚约,就此作罢。
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3
顾衍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阿恕,你……你说什么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个陌生人。
我爹和我娘却松了口气。
与顾家这没落户部侍郎的婚约,本就是他们眼中的污点。
如今我主动解除,正合他们心意。
顾公子,你也听到了。
我爹立刻站出来,小女即将入王府,这婚约确实不妥,就此作罢吧。
顾衍还想说什么,却被我冰冷的眼神逼退。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
我心意已决,不必多言。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顾衍踉跄一步,最终惨白着脸,失魂落魄地离去。
对不起,顾衍。
这一世,我能为你做的,就是让你离我这个地狱越远越好。
家族很快做出了决定。
由我,云家二小姐云恕,代替长姐,嫁入摄政王府。
云清气得在房里砸了一整套瓷器。
可人前,她依旧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好姐姐。
她拉着我的手,为我送行,眼泪掉得比谁都真。
妹妹,到了王府,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王爷……王爷他若欺负你,你就……你就忍着。
她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支金凤钗,插进我的发髻。
这支钗你拿着,万一……也能换些银钱傍身。
我看着她情深意切的表演,心中一片冰冷。
这支凤钗,我认得。
钗头藏着一根淬了毒的细针,那毒不会立刻要人命。
只会让人肌肤溃烂,一日比一日丑陋,最终在痛苦中死去。
上一世,她也是这样把这支钗给了我。
我为了带她逃走,用这支钗杀了两个守卫。
结果,她反手就用这支钗,指认我盗窃王府珍宝,杀人潜逃。
我抬手,当着她的面,取下凤钗。
在她惊愕的目光中,我拿着钗,转身走到她的梳妆台前。
将那支毒钗,稳稳地插进了她那堆满珠宝首饰的匣子里。
然后,我拿起她匣中另一支一模一样的素银簪子,插回自己头上。
我冲她笑了笑,天真又无害。
姐姐,凤钗太贵重了,我身份低微,不配用。
这支银簪就很好。
姐姐的心意,妹妹心领了。
云清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王府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外。
黑色的车身,四角挂着骷髅铜铃,风一吹,叮当作响,像是索命梵音。
临上车前,我爹叫住我。
他没有不舍,没有心疼,只有严厉的警告。
记住你的本分,莫要丢了云家的脸。
我头也没回,踏上了马车。
云家
从我被剜去舌头的那一刻起,它在我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坟冢。
而我,是回来扬了这坟冢的恶鬼。
4
马车一路疾行,车内静得可怕。
押送我的侍卫,个个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血腥气。
与其说是迎亲,不如说是押送死囚。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
车帘被掀开,入目是一座比皇宫还要气派的府邸。
朱红大门上,两个鎏金大字——王府。
笔锋凌厉,透着一股杀伐之气。
我被带进府,穿过无数亭台楼阁,最后停在一座阴森的大殿前。
殿内光线昏暗,正上方的黑金王座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一袭玄色长袍,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分明的下巴,和一只正在把玩着匕首的手。
data-fanqie-type=pay_tag>
那就是萧珏。
化成灰我也认得的,摄政王萧珏。
我跪在地上,低着头,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上一世,他见到我时,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丑。
然后便让人将我拖去了下人房。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他指尖的匕首,在空中划出细微的破风声,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在等。
等他宣判我的命运。
可这一次,他却迟迟没有开口。
那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我的脊梁骨压断。
但我不能动,不能抬头。
我必须扮演好一个被吓破胆的、卑微的替代品。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窒息时,头顶终于传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玩味。
演完了
我猛地一僵。
演
演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他轻轻拍了拍手。
殿旁的屏风后,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一个人。
那是我姐姐的贴身丫鬟,小翠。
就是她,帮着姐姐把那本毒经换成了祈福阵法书,企图栽赃我。
此刻,她满脸是泪,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
王座上的男人,终于从阴影里探出了身子。
那是一张俊美到极致,也邪性到极致的脸。
他薄唇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我身上。
你姐姐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可远不如你的有意思。
说吧,云恕。
他身体前倾,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
上一世,舌头被剜掉的时候,疼吗
轰的一声。
我脑子里所有的弦,尽数崩断。
我死死地盯着他,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尽数凝固。
他……
他知道。
他竟然也重生了。
5
我重生归来最大的倚仗,便是洞悉未来的先机。
可萧珏的这句话,将我所有的计划,我所有的底牌,瞬间击得粉碎。
他也是重生的。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姐姐的伪善,知道我的不甘,知道我会回来复仇。
那我之前在云家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成了他眼中的一场笑话
我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
因为王座上的萧珏,发出了愉悦的低笑声。
看你这副表情,真是有趣。
他从王座上走下来,一步步踱到我面前,用那把淬着寒光的匕首,轻轻挑起我的下巴。
冰冷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
别怕。
他语调轻柔,眼神却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本王从未爱过你那个虚伪的姐姐。
留着她,不过是觉得看她卖力表演,像看耍猴一样,能解解闷罢了。
你上一世的死,是个意外。
一场好戏,没了最关键的那个角色,多可惜。
我看着他,心脏狂跳。
他不是来审判我的。
他是来……找一个同谋
所以,他凑近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这一世,不如我们一起,玩个更刺激的游戏
你提供仇恨,我提供力量。
我们联手,把你那可笑的家族,连根拔起。
如何
这是一个魔鬼的邀约。
与他为谋,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我别无选择。
没有他的帮助,我只是一个空有记忆的闺阁弱女,连云家的大门都走不出去。
王爷……图什么我声音干涩地问。
图个乐子。
他笑得邪气四溢,本王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们云家,恰好是其中的翘楚。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所有的恐惧与不安。
好。
我迎上他的目光,我答应你。
很好。
萧珏满意地收回匕首,直起身。
那么,我的王妃,我们合作的第一步……
他转身,回到书案前,铺开一张信纸。
给你的好家人,写一封报平安的家书吧。
6
萧珏亲自研墨。
我提笔,在他的指导下,写下了一封极其肉麻的家书。
信中,我用尽了毕生所学的华丽辞藻,来描绘摄政王府的奢华。
用最卑微的口吻,来赞美摄政王萧珏的温柔与体贴。
我说他视我为珍宝,爱我入骨,将我捧在手心。
最后,我按照萧珏的恶趣味,添上了最关键的一笔。
……在此谢过姐姐割爱。妹妹如今得享荣华,皆拜姐姐所赐。只盼他日能与姐姐在王府相见,共叙姐妹之情。
这封信送回云家,无异于投下了一颗炸雷。
萧珏安插在云家的探子回报说,我爹和我娘看到信后,先是震惊,然后是狂喜。
他们以为我这个废物,真的走了天大的好运,攀上了高枝。
而我的好姐姐云清,则当场气白了脸,回房后又砸了一套价值不菲的琉璃盏。
萧珏听着探子的回报,笑得前仰后合。
你那个爹,是不是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让你这个‘王爷宠妃’,为家族谋取更多好处了
他将密报丢给我,像在分享一个有趣的玩具。
念。
他靠在软榻上,支着头,饶有兴致地命令我。
我只好拿起密报,用毫无感情的语调,念着云家众人丑态百出的反应。
念到云清嫉妒到面目扭曲时,萧珏笑得更开心了。
有趣,真是有趣。
他翻身坐起,光听着多没意思。本王决定,三日后,在府中举办一场百花宴。
京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都可参加。
他看向我,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请你那一家子‘好亲人’。
本王倒要看看,你那个自命不凡的姐姐,亲眼看到你这个被她踩在脚底的妹妹,过得比她好一百倍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宴会当天。
我被一群侍女按在梳妆台前,任由她们在我脸上涂涂抹抹。
萧珏最后走了进来。
他挥退众人,亲自拿起一条由鸽血红宝石串成的项链,为我戴上。
那宝石大得惊人,红得像血,坠在我胸前,冰凉刺骨。
他从镜中看着我,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带着蛊惑。
今晚,你不是祭品。
你是本王,最锋利的刀。
7
当我和萧珏并肩踏入宴会大厅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所有的丝竹声、交谈声、欢笑声,都在瞬间消失。
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震惊、疑惑、嫉妒、探究。
我能清楚地看到云家所在的席位。
我爹端着酒杯,手僵在半空,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娘死死盯着我脖子上的鸽血红宝石项链,眼睛都快冒出火来。
而云清,我亲爱的好姐姐。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那张精心装扮过的美丽脸庞,在看到我挽着萧珏手臂的那一刻,瞬间扭曲。
她强撑着一抹笑,端着酒杯走过来。
妹妹,你看起来……气色真好。
王爷想必待你极好吧
她一边说,一边状似亲昵地想来摸我的头发,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想在我身上扎出几个洞来。
我微微后退半步,恰好躲进萧珏的怀里。
他顺势揽住我的腰,姿态亲密又霸道。
我抬起头,对他甜甜一笑,然后才看向云清。
姐姐说笑了。
王爷自然待我极好。
毕竟,王爷最欣赏的,是真心,而非假意。
我意有所指,云清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萧珏轻笑出声,举起酒杯,朗声对众人道。
诸位。
他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今日设宴,是为庆贺本王与王妃喜结连理。
本王的王妃,性情纯良,忠贞不二。不像某些人,空有其表,内里却是一颗肮脏算计的烂心。
他这番话,几乎是把云清两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满座宾客,眼神在我和云清之间来回扫视,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云清的脸,从白转青,又从青转红,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看到顾衍也坐在不远处的席位上。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神复杂,有痛苦,有不解,还有一丝……失望。
在他准备起身的瞬间,萧珏揽在我腰间的手猛地收紧。
他低下头,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别看那些过去的垃圾。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看你的未来。
他说的未来,是他自己。
这个男人,不是我的盟友。
他想做我的主人。
8
宴会不欢而散。
云家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云清这位第一才女,一夜之间声名扫地。
他们不甘心。
很快,他们就想出了一个愚蠢至极的计划。
他们买通了一位在京中颇有声望的得道高人,让他散布谣言,说我是妖孽转世,用邪术魅惑了摄政王。
而云清,才是那个天命所归,能辅佐王爷、安定天下的福星。
他们甚至还煞有介事地做了一个写着我生辰八字的草人,上面插满了银针,作为证据。
萧珏和我,通过安插在云家的眼线,对他们的计划了如指掌。
我们什么都没做。
只是静静地等着他们搭好戏台,然后亲自送上门来。
三天后,我爹领着一众族中长老,押着那个道士,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摄政王府。
王爷!
我爹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请王爷明察!云恕此女心术不正,乃是妖邪!她会毁了您,毁了大业啊!
那道士也跟着磕头,将那草人高高举起。
王爷,此乃铁证!请王爷速速除了此妖,迎回真正的天命福星云清小姐!
萧珏坐在王座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手。
殿外立刻走进几个侍卫,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堵着嘴的妇人。
那道士一看到妇人,顿时面如死灰。
那是他的妻子。
说吧,萧珏冷冷地开口,是谁,给你胆子,敢在本王面前装神弄鬼
道士当场就招了。
一五一十,把云家如何威逼利诱他,全都抖了个干净。
我爹和那些长老们,脸色惨白,瘫软在地。
他们以为这就完了。
不。
好戏,才刚刚开始。
萧珏又拍了拍手。
一个年迈的产婆,被带了上来。
王爷,王妃。产婆跪在地上,声音颤抖。
二十年前,为云家接生的,正是老奴。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老奴今日,要说出一个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当年云夫人生下的是一对双生女,先出生的,是如今的二小姐,云恕王妃!
后出生的,才是大小姐云清!
是云夫人,是她亲口下令,让老奴改了记录,将二小姐的身份,安在了大小姐身上!
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我爹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产婆,又看看我。
而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为了所谓的前程,亲手偷换了女儿人生的男人。
云家所倚仗的嫡长女的预言,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
而我,才是那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女。
9
真相大白。
云家上下,如遭雷击。
我爹瘫在地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欺君罔上,偷换血脉。
哪一条,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云清被侍卫从云家直接请了过来。
当她听到产婆的证词时,整个人都疯了。
不!不可能!你胡说!
她披头散发,状若癫狂地冲向产婆,想要撕烂她的嘴。
我才是嫡长女!我才是京城第一才女!你这个贱人,是你!是你和云恕这个贱人联合起来害我!
她那副优雅高贵的面具,终于被撕得粉碎。
露出的,是狰狞、恶毒、不甘的本来面目。
我缓缓走到她面前。
姐姐,事到如今,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像上一世,她看着被剜去舌头的我一样。
然后,我转身,对着王座上的萧珏,盈盈一拜。
王爷。
我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
还请王爷,看在我的薄面上,从轻发落吧。
萧珏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准了。
既然王妃为你那一家子‘好人’求情,本王,自然要给王妃这个面子。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冷。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传令下去,云家全族,革去所有官职爵位,抄没全部家产,贬为庶民,即刻押送北境矿山,终身服役,永世不得回京!
比死更可怕的惩罚。
对于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云家人来说,去那苦寒的北境矿山做苦力,简直是生不如死。
云清的琴,她的画,她引以为傲的才情,在那冰天雪地里,一文不值。
她那双抚琴的纤纤玉手,以后,只能用来挖坚硬的矿石了。
不——!
云清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疯了一样朝我扑过来。
云恕!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侍卫的刀鞘,狠狠砸在她的背上。
她被拖拽着,像一条死狗。
经过我身边时,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那双曾经清高美丽的眼睛里,只剩下最怨毒的仇恨。
我看着她,内心一片平静。
甚至,还有一丝快意。
姐姐,这只是开始。
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呢。
10
云家倒了。
一夜之间,高楼倾塌。
我成了摄政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但京中的风言风语,并未停歇。
他们说我心狠手辣,忘恩负义,踩着家人的尸骨上位。
萧珏对此,置若罔闻。
他似乎很享受我这妖妃的名声。
但这还不够。
我要的,不只是狐假虎威。
机会很快就来了。
宫里的小皇帝,也就是萧珏的亲侄子,下旨召我入宫觐见。
同行的,还有太后。
我知道,这是鸿门宴。
太后是小皇帝的生母,娘家是手握兵权的镇国公府,一向与萧珏不合。
她召见我,无非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敲打敲打萧珏。
果然,一进慈宁宫,太后便端起了架子。
她让我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自己却慢悠悠地喝着茶,对我视而不见。
许久,她才放下茶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就是云恕
出身商贾之家,举止粗鄙,如今竟也配坐上摄政王妃之位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身边的宫女们都捂着嘴偷笑。
小皇帝坐在一旁,一脸为难,却不敢出声。
我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抬起头。
回太后,臣妇出身如何,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臣妇对王爷,对陛下,对大周,是否忠心。
我话锋一转,故作不经意地说道。
说起来,臣妇前几日听了个有趣的传闻。
听说镇国公最近与北狄使臣来往甚密,似乎……是在商议什么边境互市的大事
太后的脸色,瞬间变了。
镇国公府与北狄私下交易军械,是他们最大的秘密。
我怎么会知道
我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又转向小皇帝。
陛下,臣妇听闻您近来时常头风发作,太医也束手无策。
臣妇娘家曾有幸得到一本医书孤本,上面记载了一个偏方,用天山雪莲辅以三钱川芎,或可缓解。
不知陛下,可愿一试
小皇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的头风是娘胎里带出来的顽疾,折磨他多年。
满殿寂静。
太后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忌惮和杀意。
而小皇帝看着我的眼神,则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他不再把我当成一个依附皇叔的玩物。
而是一个……拥有价值的,独立的个体。
我成功了。
当我回到王府时,萧珏正站在廊下等我。
他没有问我在宫里发生了什么,只是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我。
许久,他笑了。
不错。
他走过来,捏住我的下巴,眼神炙热。
你开始学会,为自己打造一座更坚固的笼子了。
11
我以为顾衍会就此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没想到,他主动找上了门。
那是一个黄昏,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站在王府侧门,身形萧索。
云家倒台,与云家有婚约的顾家也受到牵连,被夺了官职。
如今的他,只是一个落魄书生。
萧珏默许了我们的见面。
他就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一边喝着酒,一边像看戏一样看着我们。
为什么
顾衍开口,声音沙哑。
阿恕,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他眼中满是痛楚,我认识的阿恕,不是这样的。她善良,单纯,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难过半天。
我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他认识的那个云恕,早就死在了上一世。
人是会变的,顾衍。
我平静地回答,当我跪在雨中三天三夜,只为求我爹娘救你,却只换来一顿毒打时;当我的好姐姐,笑着让人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时……我就变了。
顾衍浑身一震。
你说什么
我没有解释。
有些真相,太过残忍,他不必知道。
我选择权力,是因为我发现,善良和爱情,救不了我,也救不了你。
我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那是我们定亲的信物。
上一世,我到死都攥着它。
我将玉佩塞进他手中,连同一个装满银票的钱袋。
离开京城,去江南吧。
那里山高水远,没有人认识你。忘了我,重新开始。
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也是我与过去那个天真的自己,最后的告别。
顾衍握着玉佩,指节发白。
许久,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一步步离去。
再也没有回头。
我松了了口气,转身时,却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萧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后。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眼神却清明得可怕。
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空钱袋,扔在地上,然后死死地攥住我的手腕。
为他还债
他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危险的冷意。
云恕,你是我的人。你的过去,你的现在,你的未来,都只能是我的。
他,不配。
这不是盟友的警告,而是主人的宣示。
我没有挣扎,只是抬起头,迎上他充满占有欲的目光。
王爷说的是。
我轻轻开口,一个无关紧要的旧人罢了。债还清了,从此,两不相欠。
我的顺从,似乎取悦了他。
这个男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12
北境矿山传来消息。
云清,我的好姐姐,竟然在那种地方,都能搅动风云。
她用美色和花言巧语,蛊惑了矿山的守将,煽动数千名囚犯发动了暴乱。
他们杀了看守,抢了兵器,逃出了矿山。
如今,正一路朝着大周与西夏的边境逃窜。
西夏承诺,只要云清能带着云家掌握的朝中机密过去,便封她为贵妃,并出兵助她复仇。
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萧珏接到密报时,只是冷笑一声。
想复仇
本王允她了吗
他看向我,王妃,想不想亲手了结这一切
我当然想。
三日后,萧珏亲率三千铁骑,追击叛军。
而我,一身劲装,与他并辔而行。
风声在耳边呼啸,场景何其相似。
只是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彻底调换。
我们在边境的鹰愁崖,追上了他们。
数千叛军被铁骑包围,退无可退。
云清站在悬崖边,一身囚服早已破烂不堪,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污秽。
但她的眼神,却依旧淬着毒一般,怨毒地盯着我。
她看到萧珏,忽然又笑了起来,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
王爷,别来无恙。
她试图用她最擅长的武器,你我才是一路人,我们都渴望权力,不择手段。这个贱人算什么只要你帮我,我愿与你共享天下!
萧珏闻言,竟真的大笑起来。
他笑得弯下了腰,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共享天下
他直起身,笑容骤敛,眼神冰冷如刀。
云清,本王渴望的,是乐子。
而你,他用马鞭遥遥指着她,已经让本王,感到厌烦了。
他转过头,看向我,眼神重新变得炙热而玩味。
本王的王妃,就不一样了。
她……总能给本王带来惊喜。
云清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破灭。
她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疯了一样朝我冲过来。
云恕!我要杀了你!!
我坐在马上,一动不动。
因为我知道,我不需要动。
咻——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比她的动作更快。
精准地,穿透了她的心脏。
是萧珏的箭。
云清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口的血洞,然后缓缓倒下。
她最后望向我的眼神,充满了不甘和……解脱
或许,对她来说,这也是一种解脱。
鹰愁崖上,狂风大作。
萧珏纵马来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立。
他看着崖下的尸山血海,问我:结束了
我摇了摇头,望向西夏的方向,那里,战云密布。
云家的覆灭,只是一个开始。
我与这个魔鬼的交易,也只是一个开始。
我转头,对他露出重生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不。
王爷,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