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派出所的时候，张子阳的脑瓜子还是嗡嗡作响。
他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莫名其妙的，又被卷进了别人的破事里。
在路边等着车，他再度召唤出了移天禁法罗盘，只见亮着光的最里边那层，原本只有一缕白气，而现在却又多了一缕白气，变成了两缕。
这第二缕白气，正是方才安淇发现自己被绿之时，那股热流出现之后凭空冒了出来的。
“究竟怎么回事，这白气是什么情况？”
张子阳满脑子问号，便仔细回想起了今天的经历。
“先是算出刘浩宇死劫，被动卷入其中后找到生路，热流第一次出现，然后移天禁法罗盘就出现了……”
“再然后便是算出安淇被绿，他男朋友找来，被安淇发现，热流再度出现……”
想到这里，张子阳双眼一亮，隐隐把握住了什么。
“第一股热流所化的白气应当是帮我激活了移天禁法罗盘，而两次白气出现的共同点就是……”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喃喃道：“在我看相算命给出的相辞应验之后出现。”
搞清楚白气出现的机制之后，另一个疑惑紧跟着冒了出来……这白气有什么用？
滴滴……
车来了！
张子阳有些恍惚的上了车，司机一脚油门，十分钟就把他送回了那栋熟悉的“老破小”。
推开自家那扇掉漆的铁门，一股熟悉的霉味和灰尘味扑面而来。
张子阳没在客厅停留，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弯下腰，使了点劲，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黑乎乎的木箱子。
箱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都被磨得油光发亮。
“吱呀”一声，箱盖被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套东西，都是他爷爷张汉山留下来的。
那是一整套看风水、算卦的家伙事儿。
一个罗盘，几枚铜钱，还有一把龟甲和几根蓍草。
都是老物件，他爷爷用了一辈子，好几件都盘出了包浆，摸上去又滑又润。
除了这些吃饭的家伙，箱子里还有两本书。
一本是线装的古籍，封面上写着《乾坤秘传》几个大字，看着就神神叨叨的。
另一本，则是个厚厚的笔记本，黄褐色的牛皮纸封面，已经卷了边。
张子阳叹了口气。
当年爷爷去世的时候，他还在外地上大学。
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等他回到家，能留个念想的，也就剩下这一箱子遗物了。
那时候刚毕业，满脑子都是找工作，根本没把这些东西当回事。
现在毕业就失业，闲得蛋疼，反倒想起来翻翻看了。
“爷爷，我继承你老本行了”
默默的嘀咕了一句，张子阳拿起那个厚厚的笔记本，封面粗糙的质感让他心里有些异样。
随手翻开。
开篇第一页，是几行用毛笔写的字，笔锋锐利，龙飞凤舞，透着一股子劲儿。
【一观人，知吉厄；】
【二量命，晓过往；】
【三望气，明未来；】
【四定龙，通仙神；】
【五逆世，改命运；】
【六移天，定万世。】
短短三十六个字，看得张子阳一愣一愣的。
“观人，量命，观气……”
他小声嘀咕着。
“这写的啥玩意儿？”
“跟网游小说里似的，看相算命还分境界等级？”
张子阳挠了挠头，感觉有点扯。
这上面写得太玄乎了，一个字的解释都没有，全靠自己猜。
他索性不再纠结这个，继续往后翻。
笔记本里记得满满当当，全都是爷爷的字迹。
有些是学习那本《乾坤秘传》时写下的心得体会，密密麻麻的，跟天书似的。
更多的，是他以前帮人算命、看风水的真实记录。
“嚯，有点东西啊。”
张子阳一点点翻着，不知不觉就看入迷了。
他以前总觉得爷爷就是个在天桥下糊弄人的老神棍。
现在一看这笔记，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什么看相、测字、算命，在这笔记本里都只能算是基础操作。
后面还有帮大老板看公司风水，帮人迁坟选阴宅的记录，甚至还有帮人寻龙点穴的……
这经历，可比他那点大学生活丰富多了。
他正看得津津有味，手指翻到了笔记本中间的一页。
这一页上没有长篇大论的记录，只有一行用红色墨水写的字，格外显眼。
【2002年9月，子阳，大劫！】
张子阳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我？”
“大劫？”
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个疙瘩，努力在脑子里回忆。
十几多年前的事了，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不清。
但他还是隐隐约约想起来一些片段。
“那年我才七岁，落水垂死……”
“对，就是在床上躺了七天七夜，差点就过去了，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他心里犯着嘀咕，带着一脸的疑惑，接着往下看。
红字下面，还有一行用黑色墨水写的小字，字迹有些潦草，似乎写的时候心情很激动。
【告慰张氏列祖列宗，子阳已经死了，但他不能死，汉山不孝，只能动用罗盘，强续命途……】
轰！
这行字就像一道炸雷，在张子阳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他浑身一僵，手里的笔记本差点没拿稳。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子阳已经死了？”
“我已经……死了？”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行字，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动用罗盘，强续命途……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我七岁那年真的死了？”
“是爷爷……用那个什么罗盘，硬是把我的命给续上了？”
一个荒唐又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疯长。
他忽然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
“难道，我能看见那个移天禁法罗盘，就是因为它已经和我的命连在了一起？”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他手忙脚乱地把笔记本翻回到第一页，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六个境界上。
“逆世？改命？”
“第五个境界……逆世改命！”
“我靠，难道这玩意儿，真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哗啦……
他心里太过震惊，手一松，右半本厚厚的笔记一下子滑了下去。
一张泛黄的纸，从笔记本的夹层里轻飘飘地掉了出来，落在地板上。
张子阳回过神来，弯腰把那张纸捡了起来，只扫了一眼，整张脸瞬间就黑了。
“我靠！”
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爷爷，您老人家这是乱点什么鸳鸯谱啊？”
只见那张已经发黄的老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大字：【婚书】。
再看订立婚书的时间，是他七岁那年，正好那场大劫，或者说是被爷爷“改命”之后的一个月。
【男：张子阳，庚寅壬午甲申丙戌……】
【女：秦九音，癸亥乙丑丁卯己酉……】
下边还有什么“呈张氏宗祖”、“禀秦氏宗祖”之类的老话。
最后是双方长辈的签字画押。
男方长辈，正是他爷爷张汉山。
女方长辈，签着“秦飞鸿”三个字。
不用想也知道，这八成就是那个叫秦九音的爹。
婚书写得那叫一个正规，生辰八字，祖宗牌位，长辈签字，一样不缺。
这玩意儿要是放在旧社会，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想跑都跑不了。
“还好，还好……”
张子阳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感谢祖国妈妈，感谢法治社会，现在讲究的是婚姻自由……”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还是有点不踏实。
鬼使神差的，他双眼之中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流光。
脑海深处，那个神秘的罗盘虚影再次浮现，并且开始缓缓转动。
他的视线，就像扫描仪一样，落在了婚书上那个叫“秦九音”的生辰八字上。
一瞬间，祖传《乾坤秘传》里关于命格的内容，自然而然地在他脑中浮现。
“嗯？”
张子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秦九音的命格……居然是九阴之命？”
他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
“九音，九阴……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种命格的人，阳气衰竭，阴气过盛，根本活不长。”
“按照命数来看，这女的应该活不过十八岁。”
他掰着指头算了算，秦九音是04年生人，十八岁早就过了好几年。
“也就是说，这姑娘……应该是已经嗝屁了！”
想到这里，张子阳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人都没了，这婚书自然也就成了一张废纸。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张泛黄的婚书重新折好，夹回了笔记本里。
然后把笔记本和那本《乾坤秘传》郑重地放回木箱，盖好盖子，重新塞回了床底下。
做完这一切，他走出卧室，来到客厅。
客厅的墙上，挂着爷爷张汉山的黑白遗像。
张子阳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出三炷香，点燃了，恭恭敬敬地插在了爷爷的牌位前。
青烟袅袅升起。
他看着遗像里爷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忍不住开始吐槽。
“爷爷啊，你可真是我亲爷爷！”
“给我找了个早夭的媳妇儿，你是怕你孙子我过得太舒坦了是吧？”
“不过呢，您老也别担心。”
他清了清嗓子，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
“我今天掐指一算，我这命里跟那什么天仙姐姐、大幂幂、娜扎热巴……那都相当有缘！”
“所以您就放心吧，您孙子我肯定不会打光棍的。”
“等过两年，我一定给您找两个漂亮的大明星孙媳妇回来，给您生个帅到掉渣的重孙子！”
对着遗像口嗨了几句，张子阳心里舒坦多了。
他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卧室。
明天还得早起去天桥底下抢那个风水宝地摊位呢，可不能睡过头了。
卧室的房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客厅里，那三炷刚刚被张子阳插上去的香，才烧了不到一指长。
青烟还在袅袅地飘着。
可就在这时，三支香头上的火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同时掐灭了一样。
噗的一声。
竟然在同一时间，全都熄灭了。
只剩下三缕黑烟，在昏暗的客厅里缓缓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