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酒店的旋转门,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江海市九月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包厢内残存的酒肉香气,也让秦枫那因亢奋而有些发热的大脑,稍稍冷静了片刻。
门口的侍者见状,一路小跑而去。
片刻之后,路虎车由远及近。
秦天随意地将一张红色钞票塞给侍者,然后自己坐上了驾驶位。
“坐稳了。”
秦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没给秦枫任何反应的时间。
脚下油门猛地一踩!
“嗡——!”
强大的推背感,瞬间将秦枫死死地按在了座椅上!
窗外的景象,在刹那间化作了流光溢彩的线条。
道路两旁的高楼大厦,如同被无形的大手向后拉扯,飞速倒退。
江海市的繁华夜景,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幅被肆意涂抹的、浓墨重彩的油画。
秦枫的心脏,再一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侧的扶手,手心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太刺激了!
血液里,仿佛有某种原始的、属于男人的野性正在被唤醒。
他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小叔。
秦天一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夹着一支刚刚点燃的香烟,神情惬意而放松。
仿佛他驾驭的不是一头钢铁猛兽,而是一辆悠闲的城市代步车。
那份从容,那份写在脸上的掌控感,让秦枫看得有些失神。
良久。
车速渐渐平缓下来。
秦枫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由衷地赞叹道:
“小叔。”
“你真是……太牛了!”
这句夸赞,发自肺腑。
不仅仅是因为这辆价值数百万的豪车。
更是因为秦天身上那股子挥洒自如,仿佛将整个世界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强大气场。
听到秦枫的夸奖,秦天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得意地大笑。
他只是沉默地吸了一口烟。
猩红的火星,在昏暗的车厢内明灭不定。
烟雾,缭绕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让他此刻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牛?”
秦天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沧桑。
“牛个屁。”
“你小子,是没见过小叔当年像狗一样的时候。”
秦枫一愣。
他从未听过小叔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在他的印象里,小叔秦天,永远是那个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
“小叔你……”
“想知道我是怎么起来的吗?”
秦天没有看他,目光直视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河。
秦枫重重地点了点头。
“想!”
秦天弹了弹烟灰,袅袅的青烟,如同拉开了一道记忆的闸门。
“我高中没读完就跑出来了。”
“那年,我十七岁,比你现在还小一岁。”
“揣着你爷爷给我的五百块钱,一个人坐着绿皮火车,晃了三十多个小时,来到了江海。”
“为什么来江海?”
“因为我听说这里遍地是黄金,能发大财。”
“可真到了这,我才知道,黄金没看见,饿死的倒霉蛋倒是不少。”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秦枫却听得心头一紧。
他知道小叔是白手起家,父亲秦建国也时常拿小叔的“敢闯敢拼”来教育他。
可他从未想过,那段经历的开端,会是如此的艰难。
“五百块钱,能干嘛?”
“租了个最便宜的地下室,一个月一百五,押一付三,一下子就没了四百五。”
“剩下的五十块钱,就是我全部的家当。”
“那地方,又潮又暗,整天闻着一股子霉味和下水道的臭味,连个窗户都没有。”
“我不敢乱花钱,一天就吃两个馒头,早上一个,晚饭一个,就着免费的自来水往下咽。”
秦枫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他仿佛能看到,一个瘦弱的少年,蜷缩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啃着冰冷干硬的馒头。
那画面,与眼前这个开着帕拉梅拉,挥金如土的男人,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后来呢?”
他忍不住追问道。
“后来?后来没钱了,房租都交不起了,就被人从地下室里赶了出来。”
“我背着个破包,在天桥底下睡了两个晚上。”
“差点被冻死。”
“那时候我就发誓,我秦天这辈子,要么就死在江海,要么,就要在这座城市里,混出个人样来!”
“我要住最好的房子,开最快的车,玩最漂亮的女人!”
“我要让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他妈跪在地上舔我的脚趾头!”
说到最后,秦天的声音里,带上了一股压抑不住的狠劲。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被逼到绝境后,野兽般的凶狠!
秦枫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住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秦建国。
那个老实本分的男人,不止一次在家中饭桌上感慨。
“你小叔啊,他就是一头狼!”
“当年我要是有他一半的狠劲,也不至于……”
后面的话,父亲没有说下去。
但秦枫此刻,却前所未有地理解了父亲话中的含义。
小叔,确实是一头狼。
一头被饥饿和现实,逼到绝境的孤狼!
“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干。”
秦天的情绪,又渐渐平复下来,恢复了那种淡淡的叙述口吻。
“去工地上搬过砖,扛过水泥,一天干十六个小时,累得跟死狗一样,结果工头卷钱跑了,一分钱没拿到。”
“去餐厅后厨洗过盘子,手被滚烫的碱水泡得又红又肿,烂了好几个月。”
“后来,托了个老乡的关系,进了一家洗脚城,当学徒。”
“那就是我现在做的这个行当。”
“我那时候才明白,这行当,来钱快。”
“尤其是伺候那些有钱人,他们手指缝里随便漏点出来,就够我吃一个月的了。”
“我学东西快,手也巧,嘴也会说,很讨那些富婆喜欢。”
“但是,也受气。”
“被人当狗一样呼来喝去,一不高兴就指着鼻子骂。”
“有一次,一个喝多了的煤老板,嫌我按得不舒服,直接拿烟灰缸把我头给开了。”
秦天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角。
“看见没?这儿,现在还有个疤。”
秦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发际线的位置,看到了一道浅浅的白色印记。
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可秦枫的眼眶,却莫名地有些发酸。
“我就那么跪在地上,血顺着脸往下流,还得笑着跟人家说对不起。”
“没办法,人家是客人,是上帝。”
“我那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
秦-天掐灭了烟头,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雾。
“在这个世界上,尊严,是靠钱买的。”
“没钱,你连条狗都不如。”
“我拼了命地攒钱,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学,在干。”
“整整三年。”
“我睡了三年的按摩床。”
“终于攒够了第一笔钱,然后又找道上的朋友借了点高利贷,盘下了城中村一个快倒闭的小店。”
“也就是我们现在要去的这个地方。”
“万事开头难。”
“为了抢生意,跟人打过好几次架,身上挨过刀子,也捅过别人。”
“最惨的一次,差点让人把腰子给噶了。”
“还好,都挺过来了。”
“小店慢慢做大,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三个……十几个。”
“我也从当初那个睡天桥的穷小子,变成了现在别人口中的‘天哥’。”
故事,讲完了。
车厢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秦枫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他一直以为,小叔的成功,靠的是聪明,是运气,是这个时代的红利。
可他现在才知道。
那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无数个日夜的血与泪,是拿命去拼出来的累累伤痕!
那近千万的身家,每一分,都浸透着汗水,甚至是鲜血!
难怪他如此信奉“及时行乐”。
因为他曾经离死亡那么近,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来之不易。
“爸说得对……”
秦枫低声呢喃。
“你真的是……敢闯敢拼。”
“呵呵。”
秦天笑了,这次的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历尽千帆的释然。
“不拼,就得死。”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操蛋。”
他将车窗降下,任由晚风灌入车厢,吹散了满车的烟味。
“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小子可怜我。”
“是想告诉你。”
他的目光,第一次从前方的道路上移开,落在了秦枫的脸上,眼神锐利如刀。
“你比我当年,条件好一百倍,一千倍。”
“长得帅,个子高,脑子又聪明,还考上了江海大学。”
“这是我当年做梦都想有的东西。”
“你得好好把握住,别死读书,浪费了这几年大好时光。”
秦枫点点头。
心中谨记小叔的话。
没多久,车子停了下来。
停在了一条极为僻静的街道上。
道路两旁,是高大而繁茂的法兰西梧桐树,巨大的树冠在夜色中交织,将天空都遮蔽了起来。
路灯的光芒,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而他们的正前方,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楼。
没有霓虹闪烁的招牌,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
甚至连一点光亮都没有透出来。
整栋楼,都笼罩在一种低调而神秘的氛围之中。
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带着几分古朴的韵味。
唯有门口悬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灯笼之下,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
【紫金阁】
这里,就是小叔口中的会所?
秦枫的心中,充满了震撼。
这和他想象中那种金碧辉煌、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完全不一样。
这里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座隐藏在闹市中的,古代王侯的私人府邸。
低调,内敛。
却又在每一个细节处,都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奢华与厚重。
“这就是……你的第一家店?”
秦枫的声音,有些干涩。
“对。”
秦天解开安全带,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的第一家店,也是总店。”
“这里,才是江海市真正的……极乐净土。”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秦枫也连忙跟上。
站在【紫金阁】的门前,他更能感受到这座建筑带来的压迫感。
那扇厚重的朱红色大门,仿佛隔绝了凡尘俗世。
门后,是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真正属于顶层权贵的世界。
他的心脏,再一次“砰砰”狂跳起来。
这一次。
不仅是为了那一百万的任务奖励。
更是为了即将踏入这个未知而神秘的世界的……
无尽好奇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