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星看着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五十万的诱惑和被他拿捏的屈辱在脑子里交战。
她需要钱。
非常需要。
自从家里出事后，父亲整日酗酒，母亲的药费和家里的开销像一座山压在她身上。
她白天上课，晚上去酒吧做兼职，拼了命也只是勉强维持。
五十万，足以让母亲换更好的药，能让这个家喘一口气。
“我拒绝。”她开口。
“那是我的课后时间，我有自己的安排。”
谢闻璟似乎料到了她的回答，并不意外。
他只是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这个项目，关系到国际交流生的名额和学院的最高奖学金。”
他顿了一下，补上最致命的一句。
“你确定要拒绝一个……能让你稳操胜券的机会？”
简星的拳头攥紧了。
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家道中落，知道她急需用钱。
他用最体面的方式，进行着最卑劣的要挟。
简星看着他，许久，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
“算你狠。”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地址我会发给你。”谢闻璟重新拿起钢笔，“七点，别迟到。”
简星转身就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下。
“谢教授，”她回头，笑容甜美，“我很好奇，你这么热心地帮助我，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
“职业操守。”
“是吗？”简星拉长了声调，“那我就放心了。毕竟，我可不想让人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办公室里重归安静，谢闻璟放下钢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她长大了。
不再像几年前那样天真又柔软。
现在的简星，即使被逼到绝路，也要用尖刺保护自己。
傍晚，华灯初上。
简星按照谢闻璟发来的地址，找到了一栋位于市中心的顶级写字楼。
电梯直达顶层，门一打开，一个巨大的loft空间展现在她眼前。
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工作室，更像是一个高端的建筑师私宅。挑高四米的空间，裸露的混凝土天花板，整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建筑类书籍和模型。一张巨大的绘图桌占据了房间的中央，上面散落着各种设计草图。
最抢眼的是那面落地窗，几乎占据了整个墙面。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射出斑斓的光影，整个空间都被染上了迷离的色彩。
空气里茶叶的香气和淡淡的木香。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主人的成功与财富。
工作室里只有谢闻璟一个人。他换下了白天的衬衫，穿了一件舒适的黑色羊绒衫，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腕间的佛珠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他正站在一张巨大的工作台前，手里拿着一杯茶，听到声音，回头看过来。
“来了。”
简星四处打量着这个空间，故意挑刺。
“装修不错，看起来很贵。”
“还行。”谢闻璟站起身，走向茶水台。
“喝什么？”
“随便。”简星走到绘图桌前，低头看着桌上的设计图，“这是什么项目？”
“城市规划的前期方案。”他端着两杯茶走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在她面前，“不过今晚我们要做的是另一个。”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递给简星。
简星翻开第一页，眉头皱了起来：“商业综合体？这规模……”
“三十万平方米，涵盖购物中心、办公楼、酒店和住宅。”谢闻璟在电脑前坐下，“甲方是华融集团，要求在一个月内提交初步方案。”
简星倒吸一口凉气。华融集团她当然知道，那是国内顶级的房地产开发商，这个项目少说也是几十亿的投资。
“你确定要让我参与这种级别的项目？”
“怎么，没信心？”谢闻璟侧过头看着她，“还是你觉得自己配不上？”
简星没应声，只是把包往旁边的沙发上一扔，径直走到电脑前坐下。
“开始吧，谢教授，我的时间很宝贵。”
她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谢闻璟放下茶杯，嘴角勾起弧度。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简星完全沉浸在设计当中。
这个项目的复杂程度远超她的想象，不仅要考虑各个功能区的布局，还要兼顾交通流线、商业动线、消防安全等等方面。
她在纸上画着草图，时不时地询问谢闻璟的意见。
他总是耐心地回答，偶尔指出她设计中的不足，语气温和却一针见血。
渐渐地，简星不知不觉中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这里的柱网间距不对。”他走到她身后，弯下腰指着图纸上的一处，“商业空间需要更大的开间。”
他靠得很近，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顶，让她心里痒痒的。
他的手伸过来，握住鼠标，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住。
“这里的光影……应该这样处理。”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让人沉醉的磁性。
简星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木质香，混合着淡淡的茶香，形成一种独特的、专属于他的味道。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手心冒出细密的汗珠。
这种专注的氛围，这种被他完全包围的感觉，让她有些迷失了方向。她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恩怨，忘记了五年前的背叛，只记得此刻的温暖和安全感。
就在她快要完全沉醉的时候，理智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危险。
这种感觉太危险了。
她猛地站起来，想拉开距离。
椅子被推得向后滑了一段距离，发出刺耳的响声。
谢闻璟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不容挣脱。
他直起身子，垂眸看着她。
loft里只开了几盏暖色的射灯，光线昏暗，将他的面部轮廓勾勒得愈发深邃。
他的目光沉沉，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浓烈的情绪。
“简星，”他开口，声音低哑，“别玩火。”
空气中的温度升高了几度。
简星看着他的脸，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五年前，他也是这样看着她，眼中满含着温柔和宠溺。
现在，她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别的东西。
渴望。
占有。
还有一种她说不出名字的、让她感到熟悉的东西。
“到底是谁在玩火？”简星甩开他的手，翻涌的情绪让她红了眼眶。
“谢闻璟，你到底想干什么？五年前嫌弃我，现在又装什么情深义重？你不觉得恶心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乎是在吼。
这几天压在心里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握着她的那只手，颓然垂下。
“简星……”
“别叫我的名字！”她后退一步，眼中满含怒火，“你没资格！”
谢闻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简星抓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
“简星。”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
“项目还没有完成。”
“去你的项目！”
简星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电梯里，简星靠着金属壁面，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以为五年的时间已经让她百毒不侵。
但是刚才，当他握住她的手，当他的气息包围着她的时候，她差点就要沦陷了。
该死的谢闻璟。
该死的自己。
电梯门打开，简星擦干眼泪，重新戴上面具，走进了夜色当中。
她没有看到，在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后，谢闻璟正站在落地窗前，目送着她离开的身影。
他的手轻抚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设计图还停留在她刚才画到一半的地方。
“对不起。”
然后，他将整张图纸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