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断魂崖。
崖顶的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的碎石与枯草,打在脸上生疼。林墨和沈清辞并肩站在崖边,身后是翻滚的黑雾,那黑雾中隐约能听到鬼哭狼嚎般的声音,正是蚀骨门盘踞的巢穴所在。
“比想象中更浓。”林墨握紧了灵脉之刃,剑身泛着淡淡的绿光,与周围的魔气格格不入。他能感觉到,那些黑雾像有生命般,正贪婪地盯着他们,尤其是盯着沈清辞。
沈清辞将青竹笛横在唇边,指尖微凉:“蚀骨门在这里经营了数百年,魔气早已渗透进山石草木。小心些,别让魔气沾到伤口。”
他的白发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眉心的绿色印记比平时更清晰了些,显然是周围的魔气在刺激灵脉。但他的眼神很稳,握着笛子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两人沿着崖边的石阶往下走,石阶湿滑,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散发着一股腐臭。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雾深处蠕动。
“他们没来接我们。”林墨低声道,有些意外。按常理,对方设下陷阱,总会在半路动手。
“或许在等我们自投罗网。”沈清辞侧耳听着黑雾中的动静,“你听,里面有笛音。”
林墨凝神细听,果然听到黑雾深处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骨笛声,调子诡异,像是在召唤什么。随着笛声响起,周围的魔气变得更加躁动,石阶两侧的岩壁上,竟渗出了粘稠的黑色液体,像血一样缓缓流淌。
“是蚀骨门少主。”林墨眼神一凛,“他在催动魔气。”
“不止。”沈清辞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左侧的黑雾,“那里有人。”
话音刚落,三道黑影从黑雾中窜出,手里拿着骨刃,脸上戴着狰狞的面具,二话不说就朝两人扑来。他们的动作迅捷而诡异,身上缠绕着浓郁的魔气,显然是蚀骨门的核心弟子。
林墨挥剑迎上,灵脉之刃的绿光与骨刃碰撞,发出刺耳的“滋滋”声,魔气被绿光灼烧,冒出阵阵黑烟。沈清辞则横笛为剑,青竹笛看似普通,却能轻易斩断对方的攻势,笛身上还不时散发出淡淡的灵光,逼得魔气无法靠近。
“就这点本事?”林墨一剑逼退身前的黑影,冷笑道。
可下一秒,他就发现不对劲。那些被斩断的魔气并没有消散,反而像潮水般重新汇聚,附着在黑影身上,让他们的力量越来越强。
“是蚀骨门的‘借魔功’。”沈清辞笛尖一点,逼退右侧的敌人,“他们能吸收周围的魔气恢复伤势,不能硬拼。”
林墨立刻会意,虚晃一招,转身朝着黑雾更深处跑去:“引他们到开阔地!”
沈清辞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将三个黑影引向崖底的一片空地。这里相对空旷,魔气浓度稍低,不利于借魔功的施展。
“困住他们!”林墨喊道。
沈清辞点头,将青竹笛竖在唇边,吹奏起来。笛声不再凌厉,而是变得悠扬婉转,带着青竹峰特有的生机。随着笛声响起,空地上突然冒出无数青绿色的藤蔓,像灵蛇般缠绕住三个黑影的四肢。
这是沈清辞觉醒灵脉后掌握的新能力——以笛声引动草木之力。
“就是现在!”
林墨抓住机会,灵脉之刃绿光暴涨,一剑刺穿了最前面那个黑影的面具。面具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脸,脸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眼神空洞,显然被魔气侵蚀已久。
“呃啊——”黑影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在绿光中迅速消融,化为一缕黑烟。
另外两个黑影见状,眼中露出恐惧,挣扎着想要挣脱藤蔓。但沈清辞的笛声越来越急,藤蔓越收越紧,最终被林墨一一斩杀。
解决了三个黑影,两人都松了口气,却也感到一阵疲惫。借魔功虽然诡异,但消耗的魔气极大,这些弟子显然支撑不了太久。
“看来蚀骨门的底蕴也就这样。”林墨擦了擦剑上的黑烟。
沈清辞却摇了摇头,眼神凝重:“不对,太容易了。这更像是……在消耗我们的灵气。”
他的话音刚落,黑雾深处传来一阵鼓掌声,伴随着一个戏谑的声音:“不愧是锁灵渊的灵脉和玉佩守护者,果然有些本事。”
蚀骨门少主的身影从黑雾中走出,他穿着一身黑袍,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张嘴角带笑的嘴。他手里拿着一支黑色的骨笛,腰间挂着半块青竹令。
在他身后,站着十几个黑影,气息比刚才那三个强大数倍,显然是长老级别的人物。
“就等你们了。”少主晃了晃手里的青竹令,“沈清辞,你自己走过来,我就把这半块给他们,再放你们青竹峰的人一条生路,如何?”
“你觉得我们会信?”林墨将沈清辞护在身后。
少主轻笑一声:“信不信由你。不过,你们应该很好奇,白长老为什么会背叛青竹峰吧?”
林墨和沈清辞都愣住了。这确实是他们心中的一个疑团。白长老在青竹峰待了数十年,一向温和,怎么会突然被魔修蛊惑?
“因为他女儿。”少主缓缓道,“他唯一的女儿身患怪病,需要蚀骨门的‘换血术’才能治好。作为交换,他自然要为我们效力。”
沈清辞皱眉:“换血术?那不是以牺牲他人性命为代价的禁术吗?”
“是又如何?”少主语气平淡,“为了自己在乎的人,牺牲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很奇怪吗?”他的目光扫过沈清辞,带着一丝玩味,“就像你,为了林墨,宁愿被魔气吞噬;林墨为了你,也敢闯断魂崖。本质上,和白长老没什么区别。”
林墨脸色一沉:“我们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少主逼近一步,“是你们的‘正义’比别人高贵,还是你们的‘牺牲’比别人伟大?”
他突然举起骨笛,吹奏起来。这一次的笛声不再是召唤魔气,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频率,直接冲击人的心神。
“不好!是摄魂音!”沈清辞立刻用青竹笛吹奏出清越的曲调,试图抵挡。
但蚀骨门少主的修为显然更高,笛声穿透力极强,林墨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脑海里竟浮现出三生石上那白衣少年自戕的画面,心脏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
“看到了吗?”少主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千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们的羁绊,从一开始就是悲剧的根源!”
“闭嘴!”林墨怒吼一声,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灵脉之刃朝着少主砍去。
少主轻易避开,骨笛一指,身后的十几个黑影立刻冲了上来。这些长老级别的魔修实力极强,招式狠辣,还能相互配合,形成一个巨大的魔气旋涡,将两人困在中央。
林墨和沈清辞背靠背迎战,灵脉之刃的绿光与青竹笛的灵光相互呼应,勉强抵挡着魔气的侵蚀。但时间一长,两人的灵气消耗越来越大,沈清辞的脸色开始发白,眉心的绿色印记闪烁不定,显然快要压制不住体内的魔气了。
“清辞!”林墨看到他手背的蛇形印记再次浮现,心中一急,不顾自身安危,猛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灵气,将周围的黑影震退数步。
但这一下也让他露出了破绽,一个黑影抓住机会,骨刃带着浓郁的魔气,朝着他的胸口刺来。
“小心!”沈清辞想也没想,转身挡在林墨身前。
骨刃刺入了沈清辞的肩膀,黑色的魔气瞬间顺着伤口蔓延,他闷哼一声,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清辞!”林墨目眦欲裂,灵气彻底失控,灵脉之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剑将那个黑影劈成了两半。
“哈哈哈哈……”少主看着这一幕,笑得越发疯狂,“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的下场!互相牺牲,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沈清辞靠在林墨怀里,呼吸越来越微弱,他抬起手,颤抖着抚摸林墨的脸颊,嘴角露出一丝虚弱的笑:“阿墨……别信他……”
“我知道,我知道……”林墨的声音哽咽了,他能感觉到沈清辞的灵脉在迅速衰弱,魔气正在吞噬他的生机。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女声突然响起:“哥哥!住手!”
苏晚的身影从黑雾中冲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少主的后背刺去。
少主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更没料到她会动手,被刺中了左肩,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
“我不会让你再错下去!”苏晚的眼泪流了下来,“祖母说过,锁灵渊的封印不能破,你这样做,是在毁了所有人!”
“蠢货!”少主怒吼一声,挥手一掌拍在苏晚胸口。苏晚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苏晚!”林墨惊呼。
趁着少主分神的瞬间,沈清辞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青竹笛抵在林墨的灵脉之刃上:“阿墨,用解魔咒!”
林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双生解魔咒!他们一直找不到机会施展,现在,或许是唯一的可能!
他握住沈清辞的手,两人同时将灵气注入武器之中。灵脉之刃的绿光与青竹笛的灵光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璀璨的光柱,直冲云霄。
“双生解魔咒,起!”
随着两人的齐声低喝,光柱中浮现出古老的符文,这些符文像有生命般,一半融入沈清辞体内,净化着他的魔气;一半融入周围的黑雾,驱散着蚀骨门的邪气。
“不!”少主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他能感觉到自己辛苦凝聚的魔气正在迅速消散,“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
剩下的黑影疯狂地冲上来,却被光柱挡住,一靠近就被符文灼烧,化为黑烟。
沈清辞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白发竟开始慢慢变黑,眉心的绿色印记也变得柔和起来。他看着林墨,眼中充满了笑意,像极了当年在青竹峰上,两人第一次成功凝聚灵气时的模样。
“阿墨,你看,我们做到了……”
“嗯,我们做到了……”林墨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光柱越来越亮,最终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将整个断魂崖笼罩其中。蚀骨门的少主和剩下的黑影在光芒中发出痛苦的惨叫,身体迅速消融。
光芒散去后,断魂崖的黑雾消失了,露出了底下郁郁葱葱的山林。阳光洒下来,温暖而明亮。
沈清辞靠在林墨怀里,彻底昏迷了过去,但呼吸平稳,脸色红润,显然已经没事了。苏晚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那半块青竹令,走到林墨面前,将两块令牌合在一起。
完整的青竹令发出柔和的光芒,上面浮现出一行字:“青竹山腹,洞府自开。”
“原来……洞府在青竹峰的山腹里。”林墨喃喃道。
苏晚看着昏迷的沈清辞,又看了看林墨,轻声道:“我哥哥……他本性不坏,只是被魔气和执念迷了心窍。”
林墨点点头:“我知道。”他能感觉到,刚才解魔咒爆发时,有一缕微弱的灵光从少主体内升起,那是属于人性的光芒。
“我要走了。”苏晚将青竹令递给林墨,“蚀骨门不能没人收拾,我会带剩下的人离开,以后不会再打扰青竹峰。”
林墨接过青竹令:“保重。”
苏晚对他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山林深处。
林墨抱着沈清辞,站在阳光下,看着断魂崖恢复清明的景象,长长地舒了口气。
危机暂时解除了,但青竹令指引的洞府,那位上古大能的传承,还有三生石上未尽的因果……一切都还没结束。
他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沈清辞,黑发柔软地贴在脸颊上,再也不是那刺目的白色。林墨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抱起他,朝着青竹峰的方向走去。
山风吹过,带来青竹的清香,像是在为他们祝福。
“清辞,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