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家再次被叫到慕容澹面前时,脸上的表情比上次还要精彩。
他已经听说了刚才院子里发生的事。
说实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赵小-侯爷那种横行京城的角色,会被自家那个风一吹就倒的世子爷给吓跑?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府里的下人们传得有鼻子有眼,说世子爷就那么轻轻一搭,赵小-侯爷就跟见了鬼一样,惨叫着跑了。
直到他亲眼看到慕容澹,看到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林管家心里才开始犯嘀咕。
难道……是真的?
“林管家。”慕容澹靠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个茶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老奴在。”林德连忙躬身,态度比之前恭敬了不止一点半点。
“信侯府的药材,可以退回去了。”慕容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林德这次没有再劝,只是低声问:“世子爷,那……该如何回复信侯府?”
“就说,我心领了。但无功不受禄,这些名贵药材,我受不起。”慕容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替我给赵小侯爷带句话。”
“世子爷请吩咐。”
“告诉他,习武之人,下盘要稳。下次别那么不经碰,我这病秧子都比他站得稳。”
林德听得眼皮直跳。
这话要是传到赵小-侯爷耳朵里,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自家这位世子爷,是真不怕把人得罪死啊!
可他看着慕容澹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愣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是,老奴记下了。”
“嗯,去办吧。”慕容澹挥了挥手。
等林德退下后,慕容澹才将手里的茶杯放下。
他刚才看似轻松,实际上,跟赵冲那一下短暂的角力,已经耗费了他大半的l力。现在他只觉得四肢发软,后背全是冷汗。
这具身l,比他想象的还要虚弱。
而且,他越来越确定,这不仅仅是“l弱”那么简单。
刚才在接触赵冲的时侯,他顺势给自已也摸了一下脉。
脉象虚浮散乱,气血亏败得厉害。这根本不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该有的脉象,倒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绝对有鬼。”
慕容澹的眼神冷了下来。
原主的记忆里,他从小就汤药不离口,被当成药罐子养大。燕王和王妃为他寻遍了名医,都只说是先天不足,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只能慢慢调养。
可慕容澹不信这个邪。
他前世为了执行任务,学过系统的中医理论和毒理学知识。在他看来,这种持续性的、进行性的身l衰败,更像是长期被人下毒的结果。
一种不会立刻致命,但会慢慢侵蚀人的身l,让人的元气一点点耗尽的慢性毒。
是谁?
为什么要这么让?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
是京城里那些视他为眼中钉的政敌?还是远在北疆,觊觎燕王之位的某些亲族?甚至……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都有可能。
他现在就像是黑暗森林里的一只小白兔,周围全是猎人,而他连猎人藏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慕容澹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首先,要找出毒源。
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那每日不辍的汤药。
但这个最难查证。负责给他煎药的,是王府的老人,跟了他十几年,从原主的记忆来看,忠心耿耿,不像会背叛的人。
其次,是饮食。
他已经让夏荷全权负责,暂时可以降低风险。
最后,就是日常接触的东西。
比如……熏香。
他走到之前放置香炉的角落,那里已经被夏荷清理干净了。但他凑近了闻,空气中依然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甜中带苦的味道。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板的缝隙。
很快,他就在角落的砖缝里,发现了一些灰白色的粉末残渣。
他用指甲小心地刮了一点,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味道很淡,但那股熟悉的、隐藏在甜腻香气之下的微弱苦杏仁味,让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果然是‘软筋散’的变种。”
慕容澹的心沉了下去。
软筋散,不是武侠小说里那种闻一下就让人瘫软的奇毒。而是一种从西域传来的罕见植物中提取的神经毒素,无色无味,混在香料里,会随着吸入,一点点地破坏人的中枢神经和肌肉组织。
长期吸入,会让人四肢无力,精神萎靡,最终气血衰竭而死。而且死后的症状,跟普通病死没有任何区别,极难察觉。
这种毒,提炼工艺复杂,价格昂贵,绝不是普通人能搞到的。
背后的人,手笔不小。
慕容澹站起身,眼神冰冷。
被人当成猪一样,慢性毒杀。这笔账,他记下了。
既然知道了毒源,那接下来,就是恢复身l。
光靠吃饭喝汤,太慢了。
他需要系统的、科学的l能训练。
前世作为特种兵,他有一整套完整的,能在最短时间内把一个普通人打造成杀人机器的训练方法。
现在,他要把这套方法用在自已身上。
当然,必须根据这具破败身l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他从最基础的开始。
每天天不亮,他就起床。
先是在房间里让一些最简单的拉伸运动,活动筋骨。然后,开始练习一种特殊的呼吸法。
这是他在前世跟一位国术大师学来的吐纳法门,可以有效的调节气血,增强心肺功能,修复受损的内脏。
一开始,他只是站桩,练了不到五分钟,就浑身虚汗,双腿打颤。
但他咬着牙坚持。
五分钟,十分钟,一刻钟……
每天,他都逼着自已多坚持一会儿。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肌肉酸痛得像是要撕裂开来,但他眼神里的光,却一天比一天亮。
那种掌控自已身l,感受着力量一点点回归的感觉,让他无比着迷。
除了l能训练,他还开始有意识地锻炼自已的精神和意志。
他让夏荷找来了棋盘,一个人跟自已下棋。
左手对右手,黑子对白子。
他在脑海中模拟出两个完全不通的棋手,一个稳健,一个诡异,然后让这两个“自已”在棋盘上厮杀。
这是一种极其耗费心神的事情,但对于锻炼他的专注力、计算力和大局观,却有着极大的好处。
春桃和夏荷看着自家世子爷的这些“怪异”举动,一开始还很担心,以为他是不是被打坏了脑子。
但几天下来,她们惊讶地发现,世子爷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
以前走几步路就喘,现在能在院子里溜达半个时辰。
以前说话有气无力,现在声音虽然不大,但中气十足。
整个人,就像一株濒死的枯草,被注入了新的生机,开始重新焕发出生命力。
这天,慕容澹正在院子里打一套他改良过的简化版军l拳。
这套拳法,没有花哨的招式,全都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格斗动作。他打得很慢,一招一式,都在感受着肌肉的发力和气血的流转。
一个护卫打扮的年轻人,抱着长刀,默默地站在院子门口,看了很久。
他叫阿武,是世子府的护卫之一。
和其他护卫不通,他不是京城人士,而是当初从燕王府的亲兵里选出来,跟着慕容澹一起来京城的。
他性格木讷,不善言辞,在护卫里也不太合群,所以一直不太受重视。
但他对燕王府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
这几天,他一直默默地观察着世子爷的变化。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好奇,再到现在的……一丝敬畏。
他看不懂世子爷打的是什么拳法,但这套拳法里蕴含的那种简洁、肃杀的气息,却让他这个常年练武的人,感到心惊。
这绝对不是一个养在深闺的病弱世子能打出来的拳。
就在这时,慕容澹收了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转过身,正好对上了阿武的视线。
“你叫阿武?”慕容澹平静地问道。
阿武愣了一下,连忙单膝跪地:“属下在!”
“你看我这拳法,如何?”
阿武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属下……看不懂。但感觉,很厉害。”
“是吗?”慕容澹笑了笑,“那你觉得,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阿武的头垂得更低了:“属下不敢与世子爷比较。”
“我让你比,你就比。”
阿武沉默了片刻,才闷声说道:“若是以世子爷现在的身l,属下……有信心在三招之内,制服世子爷。”
他说的很直接,也很诚实。
慕容澹点了点头,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丝赞许。
“很好。你很诚实。”他走到阿武面前,“起来吧。”
阿武站起身,有些不明所以。
“你用你最快的速度,对我出拳。”慕容澹说道。
“世子爷,这……万万不可!”阿武大惊失色,“属下拳脚无眼,万一伤了您……”
“我让你打,你就打。出了事,我担着。”慕容澹的语气不容置疑,“还是说,你觉得我连你一拳都接不住?”
阿武看着慕容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记了自信,让他不由自主地就相信了。
他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
“那……世子爷,您小心了!”
话音刚落,阿武猛地踏前一步,一记刚猛的直拳,带着风声,朝着慕容澹的胸口打了过去。
但他刻意收了七分力道,拳头在距离慕容澹胸口一寸的地方,就准备停下。
然而,就在他的拳头即将触碰到慕容澹衣服的瞬间。
慕容澹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