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灯火在墙角幽幽跳动，将林渊的影子拉扯得极长。他静立密室中央，掌中那截残破玉简清楚地浮现出几缕昏黄光线，淡淡道韵流转于指间。诸葛青禾踮脚围着石案，双手背后，乌黑的眸子里跳跃着莫名的古怪与期待。
“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啊，”青禾仰头，语气天真又带点得意，“我倒是知道一些。不过世间因果，轻易不可说圆——”他停住脚步，歪头，仿佛在聆听什么。“嘘，有些人也许离这儿并不远。”
密室外的夜色更深，风声似乎都变得迟疑。
林渊皱眉，感到潜流暗涌。自打他将宗门遗藏收入囊中，一路上总觉得有双目光藏在阴影之下，令人不安。他凝神屏息，灵力在经脉间缓缓流转，耳边却传来一声极细微的脚步，被青禾悄悄一拉，藏身石壁暗格。
外面，有细碎的窃语渐次逼近。
“消息可靠么？”是个锐利的男声，夹杂着些许压抑。
“秦少主亲自传信，说林渊极有可能在这里出现。我们只管盯紧此地，若有蛛丝马迹，快马加鞭回禀便是。”另一个低哑嗓音回应，刻意压低。
林渊心中一紧，秦无极的名讳如刀锋般划过脑海。果然，一切的平静只是表象。魔道余孽已然将目光投向亡门后的余烬，甚至准确无误撒下重网。
木门被推开，几道身影鱼贯而入。为首者一袭黑衣，嘴角吊着冷笑。林渊记得这张脸，前世，正是这人带头伏击了不少宗门流亡弟子。
“走吧。”青禾在他耳畔悄声道，“系统界限还有二十息可维持隐匿，不宜久留。”童音里藏着难以偱寻的急促。
林渊微一点头，目光如刃。他翻手将玉简与那枚宗门古印收入怀中，另一手紧扣暗格石缝，凭借自幼修习的机关术，悄无声息地滑进密道。脚下的石板轻响，带着两人直入下方地道。
青禾仿佛鱼一般灵巧地游窜前行，偶尔却又停下张望，忽而笑道：“林渊，你气息收敛得比前世厉害多了。”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欣慰与促狭。
林渊只是淡声回道：“与魔道对弈，哪容我疏忽？”
地道里空气愈发凝滞，前方，一点莹白微光若隐若现，似有夜虫低鸣。
两人穿出地道，出现在后山林中。月色稀薄，林影婆娑。他们尚未立稳脚步，一道迅疾人影自林梢闪落。
“林渊，是你？”来人衣袂翻飞，气势如虹。
林渊心中一敛，不动声色地盯紧来者。
月光照亮她的面容——上官瑶，眉眼之间藏着三分冷傲、七分怀疑，衣袖上银线交错，正是宗门往昔圣女的徽饰。
“为何深夜现身此地？”她语气不远不近，声音低柔却藏锋刃。
林渊一面示警般扫了一眼身后密道出口，一面沉声，“我问心无愧，只是在寻宗门旧藏。你呢，上官瑶？”
夜风吹乱，上官瑶眼底灵光闪烁，带一丝疲惫与警觉。“宗门遗藏向来机密，残党蠢蠢欲动，我岂能袖手旁观？况且……”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青禾身上，面露讶色。“这孩子是谁？”
诸葛青禾眨眨眼，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我是林渊的小随从，专管带路寻宝。”
上官瑶未置可否，只向林渊逼近半步，低声道：“有魔道余孽潜伏此地，我刚才在林中发现两具巡山弟子的尸l，你若还有心留恋宗门清誉，该当速速离开。”
林渊低下眼睑，声音沉稳：“你放心，我自会谨慎。可惜这片山林，已不是我们的家园，连月光都冷得像霜。”
上官瑶神色微动，半晌不语。
树影摇曳，密林深处忽有沁骨冷风，带来一股淡淡血腥味。林渊与上官瑶的警觉通时攀至极致。
电光火石间，一抹寒光破空袭来。林渊反应极快，袖袍挥舞，灵力如水流般激荡而出，与那暗芒硬生生撞上，爆出一声闷响！
林间黑衣人显形，脚步灵巧诡谲，双目泛红。他们身形宛如幽鬼，出手狠辣无情。身后，一道更为浓厚的黑雾浮现，一个俊雅青年踱步而出，眸光淡然，却藏着漠视众生的冷意——秦无极。
“林渊，好久不见。”秦无极语调温和，仿佛在闲聊往昔。
林渊全身紧绷，下意识挡在上官瑶与青禾身前。
秦无极负手而立，神情从容：“你既敢重回故地，可知今日便是生死归命之时？”他手中折扇轻启，灵芒流转，煞气扑面。
林渊目光冷冽：“彼此彼此。想动手，便看你配不配。”
双方气机暗暗交缠，危机在无声中酝酿。
突然，一阵震耳剑啸破空掠来，林间刹那高涨出炽烈灵光。林渊身形一晃，从青禾手中接过一道玄青符箓，纵身冲向秦无极往来的道路。
上官瑶见状，反手抖出一条银链，链上符文隐现，宛若星河流转，化为光幕护住身后青禾。
密林中瞬间陷入混战。
林渊动作凌厉，他明明只有聚灵初阶修为，此刻却借助密室中所得灵宝力量，步步为营。秦无极折扇疾舞，幽光连击，每一次碰撞都有雷鸣般轰响在林间炸开。
林渊与其周旋，忽觉l内一股热流涌上，正是先前吸收的宗门灵脉残力在此刻被动催发。他咬牙，冷静地分配每一缕灵力，在攻守之间游刃有余。
“有趣。”秦无极嘴角微挑，“你比前世更难缠了。”他话音甫落，袖底闪现一方黑色印章，冥气萦绕，竟有摄人魂魄之力。
林渊理智如冰，左手一扬，三道暗银指环破空而去，堪堪挡下秦无极一击。
背后传来青禾稚嫩声音：“林渊，小心！这是魂封印，专摄魂魄，元神微弱时易失守——”
“多谢！”林渊一咬牙，将灵力运转至极致。l内的天命归真系统悄无声息地调动生机，一缕若有若无的意志在脉络间流淌，令他在瞬息间对魔道印记感知骤增。
秦无极眼里精芒跳跃，口中念念有词，那黑色印章渐渐变大，呼啸而出，如惊涛拍岸压向林渊头顶！
上官瑶焦急发问：“林渊！”
一片青芒骤现，林渊身形化影，硬生生规避开压顶之势。青禾挥手间布下一道虚幻光屏，替他分担大半威能。然而秦无极显然蓄势已久，只见无数黑影自印章激涌，化作锁链朝林渊碾压而去。
一瞬，林渊被吞没在黑影锁涌中。
“林渊！”上官瑶声音震颤，急欲上前。
就在这危急片刻，林渊l内忽有一道桀骜不驯的灵光爆发，缠绕着斑驳神纹。归真之意与系统之力在极限间共振，直直撕裂半空黑雾，将一条生机从锁链险阻里斩出。
青禾一手握诀，一手遥指林渊，童音带着几不可查的低吟：“因果有眼，归真不灭。”
林渊猛然醒转，趁隙攥住那一线生机，冲破魂印封锁，跃身于倒下大树之上。眉宇间全是凌厉和死生搏杀后的清明。
秦无极沉沉望着他，脸色终于变得阴沉。他冷笑一声，衣袍一拂，带着手下魔道弟子撤入更深的林影之中。
林渊并未乘胜追击，只警觉地凝望林间。他知晓此战不过是权谋试探之始，秦无极尚未真正出全力。而魔道暗流已然浮现，宗门旧地将面临更大动荡。
上官瑶缓步上前，目光复杂，欲言又止。手指在林渊袖口停留须臾，终是轻轻收回。
青禾吐了吐舌头，拍拍林渊的肩：“小渊子，这回可是彻底算清一笔旧账了，不过天命暗流，你可得加倍小心哪。”
林渊神色未变，仰望夜空月色冷白。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密林里血气未散，漂浮着未息的杀机，只是今夜的少年，终于在命运与黑暗中踏出自已的第一道痕迹。
月光雪白如洗，泠泠落在三人身上。他们并肩伫立，冷风猎猎，彼此的沉默之中仿佛藏着无声盟誓。
地面上，那枚被魂印冲击裂开的小小玉简，在微光下隐隐浮现出模糊的古字。林渊低头定睛，指腹轻抚，感受到一股属于前尘的冰冷，却也有一丝命途新生的暖意从心底升起。
浓重夜色缓缓收拢过来，林渊手中玉简残光微现。未来路遥，魔道势力的棋局已悄然布下，而归真的真意，却在这碎裂与坚守中，愈发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