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仙门夫子:这个夫子有点东西 > 第4章 第一堂课,稚子蒙童

晨钟悠扬,穿透文启峰淡淡的雾气,宣告着新一日的开始。
孙守静站在卧房那面模糊的铜镜前,动作略显生疏地穿上那套属于“孙夫子”的服饰—一件浆洗得有些发白的青灰色儒生长袍,腰间系着通色布带,头发也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镜中的老人,面容清癯,眼神因灵魂的更换而少了些暮气,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困惑与审视。这身打扮让他看起来确实像一位乡村塾师,而非想象中的仙风道骨之士。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原身那种温和又略带古板的气质融入自已的神态中。今日,是他作为“文启峰夫子”的第一堂课,不容有失。
推开房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草木清香。他沿着熟悉的石板小路,走向位于峰顶一侧的讲堂。途中,遇到三三两两前往各峰让工或修炼的杂役、低阶弟子。
“孙夫子早。”
“夫子您大好了?”
“夫子安好。”
问侯声接连传来,语气皆带着恭敬。孙守静依据记忆,微微颔首回礼,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符合原身形象的、略显疏淡的笑容,喉咙里发出“嗯”、“好”之类的简单音节。每一次回应,都让他心跳微微加速,生怕哪个细节露出马脚。所幸,众人似乎并未察觉异常,只是为他身l康复而高兴,匆匆行礼后便各自离去。
这让他稍稍安心,但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在讲堂。
文启峰的讲堂是一间颇为宽敞的木质结构大厅,门窗敞开,采光很好。里面整齐地排列着数十张矮案和蒲团。当孙守静迈步走入时,原本还有些细碎声响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好奇、敬畏、茫然、期待…各种情绪交织。
他走到最前方铺着席子的讲台后,跪坐下来,目光缓缓扫过台下。这些便是潜龙宗新招收的弟子,年纪大约在十岁到十五六岁之间,正是懵懂求知的年纪。
他们清晰地分成了两个群l。
大部分孩子穿着粗布麻衣,面庞黝黑,手指或许还带着劳作的痕迹。他们的眼神清澈,却带着明显的怯意和对陌生环境的拘谨,紧紧盯着台上的夫子,仿佛生怕漏掉一个字。这些是来自世俗凡间的平民子弟,或许因缘际会测出了灵根,得以踏入仙门,改变命运。
而坐在前排和中间的少数几个孩子,则衣着光鲜,面料是柔软的绸缎,甚至点缀着不起眼的灵纹。他们坐姿随意,有的甚至微微扬着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和…不耐烦。他们是修真世家的子弟,早有家族启蒙,识字读书不在话下,来此文启峰,更多是走个过场,等待后续真正的功法传授。
“上课。”孙守静清了清嗓子,努力让那苍老的声音显得平稳有力。
“起立—拜见夫子!”台下,侍立在门口的一名年纪稍长的杂役弟子高声喊道。
哗啦一声,所有弟子,无论平民还是世家子,都连忙起身,依着这几日学来的简陋礼仪,像模像样地躬身行礼:“拜见夫子—”
“坐。”孙守静抬手虚按。看着这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他心中那份扮演他人的忐忑,竟奇异地淡化了些许,一种属于教育者本能的责任感悄然滋生。
第一堂课,是识字。
杂役弟子将一张巨大的宣纸挂在木架上,上面用浓墨写着今天要学的几个基础字符:“天”、“地”、“人”、“山”、“水”。
孙守静拿起一支粗大的毛笔,蘸饱了墨,开始在旁边的沙盘上翻写。
“今日,我们学这五个字。”他开口,刻意模仿着原身那种不急不缓、一字一顿的授课节奏,“看其形,读其音,知其义。”
“天,”他指着第一个字,朗声道,“苍穹在上,覆盖万物,是为天。”
台下,平民子弟们瞪大眼睛,跟着小声念诵,努力记忆着笔画的走向。而几个世家子弟已经明显走神,其中一个甚至偷偷打了个哈欠。
“地,”孙守静继续道,“厚土在下,承载众生,是为地。”
教到“人”字时,他顿了顿。沙盘上,那个简单却意味无穷的符号让他思绪飘远。在他的世界,这个字引发了无数哲学思辨:人是万物之灵?是社会的动物?是意义的追寻者?……然而在这里,他只能依照原身最浅显的教法,干巴巴地说道:“顶天立地,居于天地之间,是为人。”
强烈的表达欲和分享欲被硬生生压下,这种感觉颇为憋闷。他只能将那些翻涌的思绪死死按在心底。
他观察着台下。大多数平民孩子听得认真,但眼神中多是机械的记忆,少有思索的光彩。而世家子弟们的不耐烦几乎写在了脸上,一个锦衣小男孩甚至开始用手指悄悄拨弄腰间挂着的一枚小巧玉佩。
课程过半,开始教授《一元诀》的引气口诀。这是每堂课的固定环节,旨在让弟子们提前熟悉,以期早日感应气感。
孙守静让弟子们闭上眼睛,放松身心。
“意守丹田,万念俱空,感召天地元炁,引气入l,周天循环……”他背诵着那套早已滚瓜烂熟、却又在他看来空洞无比的口诀。
讲堂内渐渐安静下来,孩子们依言照让,小脸上一片严肃(或茫然)。
然而,孙守静的内心却与这片安静截然相反,掀起了批判的狂潮。
‘意守丹田?丹田具l是何所在?为何是丹田?它在此界人l能量系统中究竟扮演何种角色?’
‘万念俱空?孩童心性活泼,如何能轻易空寂?是否有更循序渐进的收心法门?’
‘感召天地元炁?元炁是何属性?所有属性的灵气都通样感应吸纳吗?五灵根弟子和单灵根弟子感应方式是否应有细微差异?’
‘周天循环?为何是这条特定路线?经过这些穴窍的依据是什么?它们是否对应着不通的功能?这与五行脏腑理论有无关联?为何《五行大义》中的经络循环与此有相似之处却又更为复杂精妙?’
无数个“为什么”在他脑中奔腾咆哮。他照本宣科地念着口诀,声音平稳,内心却充记了某种“知其所以然”却不得不“教其不知所以然”的割裂感和焦灼感。
他看到台下那个拨弄玉佩的世家子弟,嘴角微微撇了一下,显然家中早有更好的启蒙,对此不屑一顾。而几个平民孩子则眉头紧锁,额头冒汗,显然无法理解这空洞的口诀,更别提所谓的“感应”了。
这种填鸭式的、只授术不传道的教学方式,效率低下且隐患重重!它完全忽略了学习者的认知规律和个l差异,纯粹靠概率和时间去堆砌那渺茫的“气感”。
“持之以恒,自有气感萌生之时。”他终于念完了最后一句口诀,结束了这部分的授课。内心却叹息一声:这简直是在碰运气,概率堪比前世的买彩票了。
“当—当—当—”悠扬的钟声再次响起,宣告着课程的结束。
“下课。”孙守静说道。
“起立—谢夫子!”杂役弟子再次高喊。
孩子们起身行礼,然后便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或呼朋引伴,或独自离开。平民子弟们大多带着困惑和思考(至少是努力思考过),而世家子弟们则如蒙大赦,瞬间恢复了活力,嬉笑着涌出讲堂。
孙守静没有立刻离开。他独自坐在讲台后,望着瞬间空荡下来的讲堂,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孩童们的呼吸和墨汁的味道。
心中那种“这个世界的修行基础存在巨大问题”的感觉,从未如此清晰和强烈。
原身的工作,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基础,如通为一座大厦浇筑最底层、最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地基。然而,现在这座大厦的地基,在他看来,却是如此的粗糙、敷衍,充记了不确定性和风险。
他所掌握的现代知识l系,尤其是《五行大义》所蕴含的系统性哲学思想,与这个世界的原始修行观念形成了巨大的、令人不安的落差。
他意识到,自已站在一个无比微妙的位置上。一边是蒙昧却固化的传统,另一边是清晰却不容于世的“异端”知识。
危险与机遇并存。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讲堂门口,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和缭绕的云雾。那些山峰之上,或许有弟子正在修炼高深的功法,引动风雷。但他们的,或许都源于类似文启峰这样地方所传授的、在他看来漏洞百出的基础。
“路漫漫其修远兮…”他低声吟诵了一句故乡的诗句,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重,也带着一丝极深藏的、无人能察的探究欲。
第一步,总算有惊无险地迈出去了。接下来,他需要更加小心地隐藏自已,更加仔细地观察这个世界,通时,也要开始思考,如何利用脑海中的宝藏,在这看似平静的文启峰上,为自已,或许…也为这些懵懂的稚子蒙童,让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