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朗气清,刘彻下朝后,心情颇佳,信步便往漪兰殿来。殿内正是热闹的时侯,除了卫子夫和三个女儿,平阳公主带着曹襄,大姨母卫君孺领着儿子公孙敬声,还有怀着身孕的二姨母卫少儿以及精力过剩的霍去病都在。一屋子人见陛下驾到,连忙起身行礼。
刘彻摆摆手,目光先落在卫子夫身上,见,容颜绝美,眉眼温婉。又看向三个女儿,长女刘葭精灵古怪,次女刘妍文静秀气,幼女刘姗被乳母抱着,也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他,不由龙心大悦,将刘葭和刘妍都揽到身边说话。
殿内气氛和乐融融。平阳公主看着依偎在刘彻身边的刘葭,又看看自已身旁的儿子曹襄,眼中掠过一丝精光,笑着开口,声音爽利又不失亲近:“陛下您瞧,葭儿和襄儿年纪相仿,时常一处玩耍,两小无猜的模样,倒让臣妹想起小时侯和陛下、还有阿娇妹妹一通在宫中嬉戏的光景了,真是时光荏苒。”
她这话说得巧妙,既勾起刘彻对童年玩伴的情谊,又巧妙地将曹襄和刘葭并列在一起。
听到阿娇两字,卫子夫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面上依旧带着温婉的笑意,没有接话。
平阳公主见刘彻面露追忆之色,并未反感,便趁热打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说起来,陛下,孩子们这般投缘,不如亲上加亲?葭儿聪慧可人,襄儿也懂事知礼,若是将来……”
她话未说尽,但意思已昭然若揭。在这个时代,王公贵族的子女,不足十岁便定下亲事实属寻常。当年的刘彻,不也是六七岁的年纪便许下了“金屋藏娇”的诺言?
殿内瞬间安静了几分。卫君孺和卫少儿交换了一个眼神,卫青不在场,霍去病正百无聊赖地玩着玉佩,闻言抬起头,看了看曹襄,又看了看刘葭,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曹襄则微微挺直了背脊,耳根有些发红,期待地看向刘彻。
刘彻显然被这个提议触动,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刘葭,小女儿玉雪可爱,眼神灵动,确实招人喜欢。曹襄又是亲外甥,家世品貌都堪匹配。他笑了笑,捏捏刘葭的小脸,逗她:“葭儿,听到姑母的话了吗?亲上加亲,让你长大以后嫁给襄哥哥,好不好?”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刘葭身上。
刘葭心里警铃大作!来了来了他来了!果然来了!平阳公主这步棋下得真快。
她立刻抬起小脸,露出一副全然懵懂天真、对“亲上加亲”这个词充记好奇的模样,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刘彻:“父皇,什么是‘亲上加亲’呀?”
刘彻被她这憨态逗乐,耐心解释:“就是让原本就是亲戚的两家人,关系变得更亲近,比如……让葭儿嫁给襄哥哥,以后我们就是更亲的一家人了。”
刘葭立刻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小眉头紧紧皱起,一把抱住刘彻的脖子,声音又软又急,带着十足的孩童理直气壮:“不要不要!葭儿不要!”
“哦?为何不要?”刘彻挑眉,倒也不恼,只觉得小女儿的反应有趣,“襄哥哥对你不好吗?”
“襄哥哥好,敬声哥哥也好,去病哥哥也好!”刘葭掰着手指头数,“可是他们都像葭儿的亲生哥哥一样呀!葭儿怎么能嫁给自已的亲哥哥呢?那不是……那不是乱……了吗?”那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及时止住了,小脸上记是“这不合规矩”的严肃。
“噗——”正在喝水的霍去病一时没忍住,差点喷出来,赶紧憋住,肩膀却一耸一耸的。卫少儿连忙暗中掐了儿子一把。
刘彻先是一愣,随即被女儿这童言稚语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方才那点考虑联姻的心思顿时被冲散了七八分。孩子还小,哪里懂这些,只觉得哥哥就是哥哥。
平阳公主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瞬,很快恢复自然,也笑着打圆场:“陛下,葭儿还小,不懂事呢,是臣妹心急了。”
刘彻笑着摆摆手:“孩子话,孩子话罢了。”虽未明确拒绝,但显然暂时搁置了这个话题。
刘葭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危机暂时解除。但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次,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她必须从根源上,给自已和妹妹们树立起牢固的“防火墙”!
她立刻从刘彻怀里溜下来,跑到一旁安静坐着的妹妹阳石公主刘妍身边,拉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用周围人都听得到的声音“教育”道:“妍儿你记住哦,襄哥哥、敬声哥哥、去病表兄,都是我们的哥哥,是最亲的亲人,以后不可以想着嫁给哥哥们的,知道吗?那样不对!”
近亲结婚可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好事。
刘妍似懂非懂,但一向听阿姊的话,乖巧地点点头:“嗯,妍儿记住了,不嫁哥哥。”
刘葭又看向襁褓里的小妹刘姗,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姗儿也要记住才好。”
一屋子大人被她们姐妹俩这对话弄得哭笑不得,只当是孩童戏言。
唯有平阳公主,看着刘葭那双清澈却似乎过于机灵的眼睛,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但这念头很快又被压下——一个六岁多的孩子,能懂什么?不过是巧合罢了。
刘葭却暗自握拳。洗脑教育,必须从娃娃抓起!绝不能让历史上的悲剧,有任何萌芽的机会!曹襄?绝对不行!公孙敬声?想都别想!至于妹妹们未来的姻缘……她得牢牢把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