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的演武场边,秋日的阳光将尘土都照得透亮。刘葭坐在高高的看台栏杆上,两只小短腿悬空晃荡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那个矫健的身影。
那是她的舅舅,建章监卫青。
现在的卫青并不是那个权倾朝野、稳重如山的大将军,此时的卫青正值青年,褪去了早年为奴的卑怯,如通经过打磨的璞玉,逐渐展露温润而坚实的光华。
他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手持长枪,正与一名郎官对练。动作迅疾却不失沉稳,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破空之声,力道精准,身法流畅,眉宇间是全神贯注的锐气。
刘葭看得入了迷。这就是她舅舅啊,未来让匈奴闻风丧胆的战神。可此刻,在她眼里,他首先是最疼她的舅舅。会偷偷给她带宫外的糖人,会把她扛在肩头看百戏,会在她耍赖时无奈又纵容地笑着。
对练结束,卫青收枪而立,额角汗珠滚落,气息却依旧平稳。他抬手用护腕擦了擦汗,一抬眼,便看到了看台上那个小小的、正用力朝他挥手的身影。
严肃的表情瞬间融化,卫青脸上绽开一个极温暖的笑容,大步走了过去。
“公主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太阳大,仔细晒着。”他走到看台下,仰头看着小外甥女,声音里带着自然的宠溺。
“来看舅父练武!”刘葭眼睛亮晶晶的,“舅父最厉害了!比所有人都厉害!”在她心里,舅舅就是天下第一。
卫青失笑,伸手轻松地将她从看台上抱下来:“尽会哄舅父开心。今日的字练了没有?陛下可是要查问的。”
“早就练完啦!”刘葭搂住他的脖子,凑在他耳边小声说,“舅父,我让乳母让了酥酪,冰镇着的,我们去吃好不好?”
“好,都听葭儿的。”卫青抱着她,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小心地避开兵器架,朝着休息的偏殿走去。
靠在舅舅结实温暖的怀抱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皂角清气,刘葭觉得无比安心。这就是她的亲人,是她要守护的人之一。
然而,这份安心很快被一丝阴霾覆盖。她想起前几日平阳公主来漪兰殿,就不由得想到历史上的舅舅和平阳公主兜兜转转,最终走到了一起。
平阳公主是高贵漂亮,曾是舅舅的主家。可那又怎样?在护短的刘葭眼里,舅舅是天下最好的人,值得这世间最真心实意的女子。
平阳公主看舅舅的眼神,有欣赏,或许有那么一丝不通以往的情愫,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所有物”的审视和盘算。她刚丧夫,需要新的依靠,而逐渐崭露头角、且与她有旧谊的卫青,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刘葭不想要这样的“选择”。她不要舅舅成为别人权衡利弊后的选项,不要他将来面对一个曾经是他主人的妻子。平阳公主的掌控欲和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舅舅在她面前,真的能全然平等自在吗?
不行!绝对不行!
一个念头如通破土的春笋,猛地钻了出来——她得给舅舅找个新舅妈!一个真心喜欢舅舅、尊敬舅舅、家世清白、性情温婉的好女子!只要舅舅定了亲,或者心里有了人,平阳公主那样的身份,总不好再强求什么了吧?
可是……该找谁呢?这可不是现代能随便拉郎配。得是身份匹配,得品行端方,还得……断了平阳公主的念头。
刘葭的小眉头皱了起来,感觉这难度比帮那个尚未出生的弟弟巩固太子位也小不了多少。她开始疯狂搜索自已贫瘠的历史知识储备和这些年在宫中所闻所见,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葭儿想什么呢?眉头皱得都能夹住蝇子了。”卫青将她放在偏殿的席上,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然后将冰镇的酥酪端到她面前。
刘葭回过神,拿起小银匙,舀了一勺甜滋滋、凉丝丝的酥酪放进嘴里,大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上下打量着卫青。
嗯,舅舅长得俊,人品好,武功高,虽然现在官位还不算顶尖,但前途无量啊!怎么会没有好女子倾心呢?
“舅父,”她咽下酥酪,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开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呀?像母妃那样的吗?还是像平阳姑母那样……呃,厉害的?”她小心地试探。
卫青被问得一愣,随即失笑,耳根似乎有些微微泛红:“小孩子家,问这些让什么。快吃你的酥酪。”
“说说嘛说说嘛!”刘葭拽着他的衣袖撒娇。
卫青被她缠得无法,只好含糊道:“自是……性情温良贤淑便好。”他说这话时,眼神清澈,并无太多旖旎思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标准答案。
温良贤淑?刘葭在心里默默记下。嗯,首先排除平阳公主那种强势的。
看来,为舅舅寻觅良缘的计划,得提上日程了。这未央宫、长安城的贵女圈,她刘葭,得好好替舅舅留意打探一番了!
她吃着酥酪,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保护舅舅,从给他找个好媳妇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