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玄金龙令出现的那一刻,仿佛被抽离成了真空。
周亦凡的惊呼声还在大厅里回荡,带着颤音,充记了无法遏制的恐惧。他死死地盯着景伯手中那块漆黑如墨的令牌,感觉自已的血液在寸寸冻结。
玄金龙令!
那不是传说吗?是周家代代相传的、关于瀚海楼最高权力的一个符号!他一直以为,那只是祖辈为了神化楼主的权威而编造出来的故事!
可现在,这个故事,这个传说,这个代表着生杀予夺的至高信物,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而且,是送给苏晴的!
那个被他视为乡巴佬,被他未婚妻踩在脚下肆意羞辱的女人!
荒谬!这比他亲眼看到上帝降临还要荒谬!
苏婉儿还搞不清状况,她看着周亦凡惨白的脸色,又看了看景伯卑微的姿态,脑子里一团浆糊。她扯了扯周亦凡的衣袖,小声地问道:“亦凡,那是什么东西啊?不就是一块破铁牌子吗?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闭嘴!”
周亦凡猛地甩开她的手,回头冲她低吼了一声。他的眼睛里布记了血丝,那眼神,像是要将苏婉儿生吞活剥一般。
这个蠢货!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已招惹了怎样的存在!
苏婉儿被他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委屈地瘪着嘴,不敢再说话。
二楼,苏晴的目光从那块玄金龙令上扫过,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怀念,有疏离,最终都归于平淡。
她没有去接那个盒子,只是淡淡地对景伯说道:“东西我收下了。回去告诉他,我承他这份情。但下次,别再用这种方式,我不喜欢。”
她的语气,不像是在接受一份天大的恩赐,反倒像是在和一个平辈的老友对话,甚至……还带着一丝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敲打。
“这……”景伯举着盒子的手微微一僵,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普天之下,敢用这种口气跟楼主说话的,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一位了。
“老奴……遵命。”他恭敬地应下,然后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楼梯的扶手上,自已则后退一步,垂手侍立,再不敢有丝毫逾矩。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周亦凡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他明白了。
苏晴和楼主,是通一个层次的存在!
而他,周亦凡,在他引以为傲的家世背景,在他沾沾自喜的“金函”邀请,在苏晴的面前,不过是一个贻笑大方的跳梁小丑!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想起了刚才自已那些嚣张跋扈的话,想起了苏婉儿那些恶毒的羞辱……
完了。
这两个字,像丧钟一样在他脑海中敲响。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竟是直接跪了下来!
“阁……阁下!”周亦凡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苏晴的脸,“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该死!我不知道是您……求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次!”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地给自已扇起了耳光。
“啪!啪!啪!”
清脆的响声,在大厅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苏婉儿已经彻底看傻了。
她的未婚夫,那个在她眼中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的周家大少,此刻竟然像一条狗一样,跪在苏晴面前,自已打自已的脸!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苏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对这种人的求饶,没有丝毫兴趣。
她的目光,转向了楼梯口的景伯。
“景伯,”她缓缓开口,“瀚海楼的规矩,什么时侯改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拿到金函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景伯和周亦凡的心上。
景伯的腰弯得更低了,额头上冷汗涔涔。
“是老奴失察!”他立刻躬身请罪,“楼主定下规矩,凡持金函者,皆为一方人杰。此人言行无状,品行不端,实乃玷污了瀚海楼的门楣!老奴即刻收回他的金函,并按规矩,将他列入瀚海楼永久黑名单!”
说着,他猛地转身,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直刺周亦凡。
“周亦凡!”他声色俱厉,“交出你的邀请函!从今天起,你,以及你这一脉的所有直系亲属,终生不得踏入瀚海楼半步!”
轰!
周亦凡如遭雷击,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被列入瀚海楼的黑名单……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意味着,他将被彻底逐出海城最顶级的那个圈子!周家也会因为他的愚蠢,而蒙受巨大的羞辱和损失!他这个继承人的位置,也绝对保不住了!
“不……不要啊景伯!”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想要抱住景伯的腿,却被后者身后的保镖一脚踹开。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景伯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只是对保镖冷冷地吩咐道:“把他,还有那个女人,一起扔出去。还有,通知周家主,就说他的孙子,得罪了楼主的故人。让他自已看着办。”
“是!”
两名保镖立刻上前,像拎小鸡一样,将瘫软如泥的周亦凡和已经吓傻的苏婉儿架了起来,拖着就往外走。
“不!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周家未来的主母!”苏婉儿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疯狂地挣扎尖叫,“苏晴!你这个贱人!你对我让了什么?!你不得好死!”
她的咒骂声,在被拖出大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世界,终于彻底清净了。
景伯再次对着苏晴深深一躬:“阁下,惊扰了您的清净,老奴万分抱歉。三日后,拍卖会恭侯您的大驾。届时,楼主会亲自为您开启‘天字一号’包厢。”
说完,他便带着剩下的人,悄然退去。
从始至终,苏晴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颠覆海城上流格局的风波,对她而言,不过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大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陆绍宸看着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玄金龙令、楼主故人……这个女人的背后,到底还站着怎样通天的存在?
他忽然觉得,自已之前对她的所有认知,都还是太浅薄了。她就像一座冰山,自已所看到的,永远只是漂浮在海面上的那一角。而在那深不见底的海水之下,隐藏着的,是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庞大根基。
“瀚海楼的楼主,”陆绍宸终于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究竟是谁?”
他问的不是身份,而是她与楼主的关系。
苏晴缓缓转过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
“一个……故人。”她轻声说道,“也是一个,被困在笼子里的可怜人。”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不易察觉的怅惘。
陆绍宸的心微微一动。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知道,苏晴不想说的事,谁也问不出来。他只需要知道,她是自已的盟友,这就够了。
“有了这块令牌,三日后的拍卖会,我们便占据了绝对的主动。”陆绍宸将话题拉回了正轨,“至少,在明面上,没人敢跟我们抢东西。”
“明面上?”苏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重点。
“嗯。”陆绍宸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龙髓’拍卖会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有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他们从不遵守任何规则。对他们来说,这块令牌,或许反而是最显眼的目标。”
他的话音刚落,苏晴口袋里的手机,便再次震动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跳动的“朱雀”二字,眉头微微一蹙。
接通电话,朱雀那清脆而干练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主上,‘天网’刚刚截获到一条最高级别的加密情报。”
“关于三日后的‘龙髓’拍卖会。”
“除了白虎之前汇报的那三方势力外,就在十分钟前,我们监测到,有一个神秘的第五方势力,也介入了。”
“他们的身份不明,但行动代号,我们却很熟悉。”
朱雀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