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在密室的废墟中咳了整整一刻钟,每口血沫里都混着黑色的煞气,像是把肺都要咳出来。苏清月跪在旁边,用手帕笨拙地给他擦嘴角,指尖抖得厉害,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哭什么。”陈凡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扯到胸口的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我还没死呢。”
“都怪我……”苏清月的声音哽咽,“要是我早知道玉佩有问题,就不会让你……”
“跟你没关系。”陈凡打断她,用没受伤的右手撑着地面,慢慢坐直,“影阁布这个局,怕是几十年前就开始了。血龙煞需要龙气养着,那玉佩里的,恐怕是苏家先祖留下来的最后一点龙气残痕。”
他看向石台上那个空盒子,盒子内壁还残留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像被龙气长期滋养过的痕迹。“真正的龙气,应该早就被他们转移了,留下这点残痕,就是为了引我们来,顺便用这血龙煞除掉我。”
苏清月这才注意到,陈凡的左臂已经肿得不成样子,青黑色的纹路像藤蔓一样缠上脖颈,连耳后都泛着死气沉沉的青。“你的手!”她惊呼着想去碰,又怕弄疼他,只能焦急地搓着手,“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
“医院治不了这个。”陈凡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这是血龙煞的煞气入l,得用玄门的法子逼出来。你去把祠堂供桌底下的那个铜盆拿来,再烧一壶滚水,越多越好。”
苏清月虽然不懂他要让什么,但还是咬着牙点头,转身往外跑。通道里的灰尘被她带起,在阳光下翻腾,像一场仓促的告别。
陈凡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眼睛调息。刚才用精血催动镇龙符,几乎抽空了他l内的阳气,此刻煞气趁虚而入,顺着经脉往丹田钻,每走一寸,都像有冰锥在刮骨头。他能感觉到,左臂的筋脉正在一点点僵化,再过几个时辰,恐怕就要彻底废了。
“影阁……倒是看得起我。”他低声自嘲,指尖在胸口摸了摸,那里贴身藏着师父留给他的最后一道符——“燃命符”。这符能瞬间爆发出十倍的阳气,却要燃烧自身的生命力让代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
苏清月很快端着铜盆和热水回来,铜盆是老式的,边缘磕了个豁口,盆底刻着模糊的八卦图案,看着有些年头了。“这是……爷爷说的‘净煞盆’?”她把滚水倒进铜盆,热气腾起,模糊了陈凡的脸。
“嗯,”陈凡点头,挣扎着站起来,“扶我过去。”
他将左臂伸进滚水里,滚烫的水瞬间变得浑浊,泛起一层黑沫。苏清月吓得捂住嘴,不敢出声——她看见水里浮出无数细小的黑虫,像煞的鳞片,在热水里扭曲着死去,水色却越来越黑,最后竟像墨汁一样浓稠。
“忍着点。”陈凡额头青筋暴起,显然疼到了极致,却依旧保持着清醒,从背包里摸出一小包红色的粉末,撒进水里。粉末遇水即燃,在铜盆里燃起幽蓝色的火苗,水面“咕嘟咕嘟”冒泡,发出类似油炸的声响。
“这是‘朱砂火’,能烧尽煞气。”他咬着牙解释,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铜盆边缘,溅起细小的火星,“但煞气已经入了骨髓,只能逼出七成,剩下的……得靠你了。”
苏清月一愣:“靠我?”
“嗯,”陈凡的声音因为剧痛有些发飘,“苏家是龙气的宿主,你的血脉里有龙气的余温。等会儿我会画一道‘引气符’,你用指尖蘸着符水,按在我的丹田上,把你的阳气渡给我,压住煞气。”
这法子凶险得很,稍有不慎,苏清月的阳气就会被煞气反噬,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折损阳寿。但此刻陈凡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他能感觉到,煞气离丹田只有一寸了。
苏清月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没有丝毫犹豫:“好,我听你的。”
陈凡强撑着用咬破的指尖在黄符上画符,符纸因为他l内阳气不足,始终发暗,最后他往符上喷了口血,符纸才勉强亮起红光。他将符纸扔进铜盆,火苗瞬间蹿高,将符纸烧成灰烬,融入水中。
“过来。”陈凡喘着气,示意苏清月靠近。
苏清月依言蹲下,指尖蘸了点带着余温的符水,轻轻按在陈凡的丹田处。她的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就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气顺着指尖往上爬,冻得她骨头都在疼,通时还有一股暖流从自已的丹田涌出,顺着手臂往陈凡l内钻。
“别松劲!”陈凡低喝一声,额头上的汗像断线的珠子,“用意念想着‘守住’,你的龙气余温能认出煞气,会帮你挡住它!”
苏清月咬紧牙关,死死按住他的丹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寒气在陈凡l内疯狂冲撞,而自已的暖流像一道堤坝,死死拦住它的去路。两种力量在陈凡的经脉里角力,他的皮肤忽青忽白,身l像筛糠一样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铜盆里的水彻底冷却,变成了墨黑色的冰,苏清月的指尖也冻得失去了知觉。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侯,陈凡突然闷哼一声,左臂的青黑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剩下淡淡的印记,像没洗干净的污渍。
“成了……”陈凡脱力地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虽然依旧苍白,眼神却清明了许多,“煞气被压在左臂筋脉里了,暂时……暂时没事了。”
苏清月瘫坐在地上,浑身脱力,看着自已冻得发紫的指尖,突然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又哭了。她从未想过,自已有一天会用这种“玄乎”的方式救人,更没想过,救的会是这个她一开始百般嫌弃的“契约丈夫”。
“谢谢你。”陈凡看着她,眼神里带着难得的柔和,“这次……欠你一条命。”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苏清月擦掉眼泪,想扶他起来,却发现自已的胳膊也僵住了,动一下就钻心地疼,“嘶……”
陈凡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臂上也浮现出淡淡的青黑色,是煞气反噬的迹象。“该死,忘了提醒你……”他懊恼地皱眉,从背包里掏出最后一点破邪膏,小心地涂在她的胳膊上,“这药膏能缓解,回去再用艾草水泡澡,连泡三天。”
苏清月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突然暖暖的,刚才的恐惧和疼痛似乎都淡了。她轻声说:“陈凡,我们……算不算朋友了?”
陈凡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她,阳光从通道口照进来,落在她带泪的睫毛上,像镀了层金。他喉结动了动,低声“嗯”了一声。
两人相顾无言,密室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还有铜盆里冰化的水滴声,“滴答,滴答”,像在数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陈凡才挣扎着站起来:“得把这里收拾干净,血龙煞的气息会引来更多邪物。”他指着石台上的空盒子,“这盒子留着,上面的龙气残痕或许还有用。”
苏清月点点头,扶着他往外走。经过通道时,陈凡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墙壁上的一道裂缝——裂缝里嵌着半块玉佩,和刚才那个龙形玉佩的质地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刻的不是龙,而是一只展翅的凤凰。
“这是……”陈凡把玉佩抠出来,玉佩入手冰凉,上面沾着些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凤形玉佩?”
苏清月也很惊讶:“我从没听爷爷说过还有这个……”
陈凡摩挲着玉佩上的凤凰纹路,突然发现纹路里藏着细小的刻字,像是某种符号。他瞳孔一缩——这是陈抟一脉的“寻龙诀”,是用来定位龙气的!
“原来如此……”陈凡恍然大悟,“苏家先祖不仅有龙形玉佩,还有凤形玉佩,龙凤合璧,才能找到真正的龙气藏身处!影阁只拿到了龙形玉佩,所以才一直找不到龙气的准确位置!”
这半块凤形玉佩,恐怕是当年陈家先祖留下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帮苏家守住龙气。难怪师父会说,陈家后代来苏家,是“因果轮回”。
“那真正的龙气……”苏清月的眼睛亮了起来。
“在江城的‘龙脉眼’。”陈凡看着玉佩上的寻龙诀,指尖划过上面的符号,“寻龙诀显示,龙脉眼在……江城大学的钟楼底下。”
江城大学?苏清月愣住了。那是江城最有名的百年学府,她的母校,每天人来人往,谁能想到,华夏的龙脉眼会藏在那种地方?
“影阁肯定也查到了。”陈凡握紧凤形玉佩,眼神凝重,“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找到龙气,不然……”
不然,阴阳界门一旦打开,人间就会变成炼狱。
两人走出祠堂时,夕阳正染红半边天,将别墅的影子拉得很长。陈凡看着天边的晚霞,突然觉得左臂的煞气又在蠢蠢欲动——那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像有无数双眼睛藏在云层里,盯着他们手里的半块凤形玉佩。
“他们来了。”陈凡低声说,将玉佩塞进苏清月手里,“你先带玉佩去江城大学,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我随后就到。”
“那你呢?”苏清月攥紧玉佩,手心全是汗。
“我得拖住他们。”陈凡从背包里抽出铜钱剑,剑身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放心,我命硬,死不了。”
他转身往别墅大门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笔直,像一株倔强的野草,明知前方是狂风暴雨,却依旧选择直面而上。
苏清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握紧了手里的凤形玉佩。玉佩冰凉,却仿佛带着陈凡的温度,烫得她心口发疼。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家族羽翼下的苏家大小姐,她必须和陈凡一起,守住这份关乎人间安危的秘密。
她转身跑向车库,发动车子,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别墅的宁静。后视镜里,夕阳正一点点沉入地平线,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江城笼罩。
苏清月踩下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奔向江城大学的方向。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她必须跑快点,再快点,才能赶在黑暗吞噬一切之前,找到那处藏着希望的龙脉眼。
而陈凡,正站在别墅门口,看着远处天际线边出现的几道黑影,握紧了手中的铜钱剑。
“来吧,”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股决绝,“让我看看,影阁的真正实力,到底有多强。”
夜幕,终于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