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改口,喉结滚动了一下,替她拉开对面的椅子。
“谢谢你愿意见我。”
白清叙微微颔首,落座,点了一杯柠檬水,没有多余的寒暄。
“顾先生,找我有事?”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桌面上。
“我我是来道歉的。为所有的事情。为我冒充裴恒欺骗你整整半年,为我的懦弱和沉默,为为那个孩子”
说到“孩子”两个字时,他的声音明显哽咽了。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法弥补但我每一天都在后悔如果当时我能阻止裴恒,如果我能在更早的时候告诉你真相那个孩子或许”
他语无伦次,甚至无法完整地说出句子,只是重复着“对不起”和“我很抱歉”,肩膀微微颤抖。
这忏悔并非表演,那深切的痛苦是真实的也看得出来这些天他确实煎熬。
白清叙静静地听着,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中却没有泛起太多波澜。
等他稍微平静下来,白清叙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顾先生,你的道歉,我收到了。”
顾宴泽猛地抬头。
“但是,我不原谅你。”
她的语气很平静。
“不是因为孩子,那场悲剧的源头不在你,直接动手的也不是你。我无法原谅的,是那场长达半年的、处心积虑的欺骗。”
“你可以用无数理由来解释,裴恒的逼迫,你对阮薇的友情,或者后来你那可笑的、自以为是的动心。”
她说的话没有什么情绪,却让顾宴泽的脸血色尽失。
“但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你们联手,将我变成了一个活在楚门世界的傻瓜。你每晚用别人的身份说爱我,看着我因为那些虚假的温情而重新燃起希望,甚至在我失去弟弟最痛苦的时候,扮演着最体贴的丈夫顾宴泽,这比任何直接的伤害都更令人恶心和窒息。”
“我不恨你,因为恨需要感情。但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过去没有喜欢,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你对于我而言,只是那场漫长噩梦里的一个模糊倒影,一个我极力想要摆脱和遗忘的组成部分。”
她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他的心上,砸碎了他最后一丝可怜的幻想。
他艰涩地吞咽了一下,垂下眼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我当时在婚礼前我是真的想娶你,想抛开一切,和你重新开始,把孩子好好抚养长大我是真的”
“这都不重要了。你的真也好,假的也罢,都建立在欺骗之上,毫无意义,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我的生活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这一页里,没有你们任何人的位置。”
“顾先生,话已经说完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面。请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试图联系我。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清叙!”顾宴泽猛地起身,声音里带着最后的乞求。
“就算就算不能再有什么至少让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好,行吗?”
白清叙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我过得很好。所以,请你们永远别再出现。”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推开咖啡馆的门,走进了外面明媚的阳光
她收到了道歉,但不原谅。
她对他,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彻底的无感和厌恶。
她过得很好,而她的好,与他们所有人,再无关系。
他就坐在那独自一人坐到了深夜。
咖啡渐渐冷透,如同他的心。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得到过她,也不配再拥有任何关于她的未来。
他所能做的就只剩下带着这无尽的悔恨退回那本该属于他的阴影里永不打扰。
而裴恒带着一身未散的酒气和眼底未褪的赤红乘坐最早的航班回国。
飞机一落地,他甚至没有回家,直接让司机开往律师事务所。
他对着等候多时的律师,声音沙哑。
“起草离婚协议。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