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那瞬间,靳西鸣整个人像被太平间里的寒气冻住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什么景象都模糊了,只有那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忘了眨动,也忘了呼吸。
空气凝滞了很久,久到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时,双脚才像灌了铅的,“咚”
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上。
他的手凉得像零下五十度的冰,此刻却颤颤巍巍地伸出去,指尖轻轻碰了碰许矜欢的脸颊:
“阿矜?”
真实的皮肤触感传来,却比他的手还要冷。
一霎那,决堤的崩溃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眼泪失去了控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一滴地砸在地上。
他小心翼翼的抱住床上的人,像从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把脸埋进她的肩窝。
可从前温热的脖颈,此刻冰凉一片,没有熟悉的脉搏跳动,没有像小猫一样浅浅的呼吸,只有冷得透心的皮肉,僵硬得让人心慌。
靳西鸣在一瞬间失声了,耳朵里全是呼啸的嗡鸣。
他想说话,喉咙却疼得像被刀割,吐出口的只有
“啊、啊”
的嘶哑声。
可他还是忍着那割喉般的痛,下巴颤抖着,发出粗粝的气音:“阿矜,哥哥好痛
你帮哥哥按按好不好?”
他像疯了一样,对着已经没有生气的人露出温柔似水的眼神,甚至伸出手,仔细帮她掖好了耳边的碎发。
面前的人自然不会回答。
他自己拿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那里正疼得像要炸开。
可这份疼没有因为这个动作消退半分,反而像被撒了把盐,疼得更尖锐了。
腹部的伤口因为他剧烈的动作渗出了血迹,染红了衬衫,他疼得猛地低下头,额头上渗出冷汗。
屋子里明明没人说话,他却突然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回应似的,哑着嗓子说:“阿矜别哭,哥哥不疼。”
说着,他艰难地站起身,俯下身把床上的人紧紧抱住,手臂收得越来越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阿矜乖,你也嫌这里太冷了对不对?冷得我的宝贝脸都白了。”
他颤抖着擦掉她嘴角遗留的丝丝血迹,眼神执拗,全然不觉怀里的人早已没了呼吸。
他弯腰抱起她:“哥哥这就带你回家。”
可刚把人抱起来,腹部的剧痛就让他眼前一黑,“咚”
一声栽倒在地上。
怀里的人从他臂弯里滚落在地,靳西鸣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紧紧搂住她,声音里全是无措的哭腔:
“阿矜不疼,都怪哥哥,是哥哥没用
哥哥没用啊”
可怀里的人没有丝毫回应,就连眼皮都没颤动一下。
靳西鸣心里那点自欺欺人的屏障,在这长久的寂静里慢慢被侵蚀。
他固执的抓起怀里人的手,绕到自己脖子后面,让她环住自己,又把脸贴近她的脸颊,想用自己的体温把她暖热。
可怎么捂都捂不热。
他只能自己骗自己,嘴唇贴着她的耳廓,喃喃地说:“阿矜的呼吸还是这么热,身体这么好,一定能陪哥哥一辈子”
“一辈子”
三个字被哽咽堵在喉咙里,混着浓重的鼻音,硬生生咽了下去。
整个太平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跪在地上的靳西鸣,不停地对着怀里的人呢喃:
“阿矜想结婚吗?哥哥现在就带你去领证好不好?”
“阿矜不乖,怎么又不理哥哥了?哥哥给你唱首歌哄你好不好?就唱你小时候最爱听的那首”
“那说好了,明天我们就走,把你喜欢的裙子、你攒的那些画册,都带上”
靳西鸣的心,在这长久的寂静里被生生割成了千万块,鲜血淋漓地糊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怀里人的脸,也分不清是眼泪还是血水,只觉得眼前一片猩红。
乔夏站在门口,看着里面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心里酸酸的,却仅此而已。
她没有丝毫想告诉他真相的念头。
许矜欢用假死换来的解脱,她怎能轻易打破?
有些伤害,不是一句
“对不起”
就能抹平的,她代替不了许矜欢原谅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