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凌云再次踏入了灰烬房的地界。那混合着焦糊、酸腐与剧毒的刺鼻气味依旧令人作呕，但再次闻到，凌云的心境却已截然不通。
昨日是绝望中搏一线生机，今日则是带着明确目标和…一丝隐秘的兴奋。
李老头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瞥见凌云准时到来，也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手扔给他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锹，指了指远处一堆新倾倒出来、还冒着滋滋白烟的漆黑炉渣。
“今天的活儿，先把那堆‘黑火渣’清了，运到东边的沉坑里去。手脚麻利点，别磨蹭。”
【目标废弃物：黑火渣（丹炉高温焚烧残余物）】
【主要成分：碳化物、矿物杂质、未完全燃烧的燃料残渣…】
【危险：高温余热，可能烫伤；伴有少量刺激性烟气…】
【可利用成分：微量‘火绒石’碎屑（蕴含稳定火属性残灵）、少量‘墨晶’颗粒（可用于低级阵基）…】
信息流闪过，凌云心中立刻有了数。这堆新渣价值不高，但蚊子腿也是肉。
他应了一声，熟练地依着安全提示，开始干活。动作依旧算不上快，但沉稳有效，最大限度地避免扬尘和接触高温区域。
李老头看了一会儿，见他没出什么岔子，便也不再紧盯，自顾自地蹲到一边角落，拿出一个脏兮兮的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起来，很快便有些昏昏欲睡。
机会来了！
凌云一边机械地铲运着黑火渣，一边将绝大部分心神沉入那浩瀚的“垃圾信息海洋”中。
这一次，他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扫描，而是设定了明确的筛选条件！
【优先筛选：火属性灵气残留＞3】
【优先筛选：木属性灵气残留＞3】
【优先筛选：纯度较高、易于提取、l积较小…】
指令下达的瞬间，眼前疯狂刷新的数据流为之一清，大量无用信息被过滤。只剩下寥寥十数条高亮的信息，如通黑暗中的灯塔，精准地为他指引着方向！
【警告：东南角三十五步，废弃‘赤阳丹’底渣深处，埋藏有指甲盖大小‘烈阳石’碎块（火属性灵气残留17，纯度中等，被厚层废渣覆盖，提取需谨慎）…】
【发现：西北侧废弃滤网堆下，压有三片‘焦枯的赤炎藤’（木、火双属性，药性流失严重，但纤维内封存少量纯净火灵液，提取需特殊手法）…】
【发现：…】
一条条信息精准定位！甚至连提取难度和注意事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凌云的心脏再次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这效率，比昨天盲目的搜寻何止高了十倍！
他强压下激动，一边维持着清理黑火渣的动作作为掩护，一边利用搬运路线和视角盲区，如通一个最老练的拾荒者，悄无声息地接近那些被标记的地点。
铲几下公共区域的垃圾，顺势“不小心”将旁边目标区域的覆盖物拨开一点；运送一车废渣路过时，手指“无意间”探入缝隙，快速抠挖出一点东西藏入袖中；借口清理工具上的粘附物，在水槽边冲洗时，将沉淀在池底的有价值微粒悄然收起…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无比，将“顺手牵羊”演绎到了极致。每一次出手都快、准、稳，且绝不贪多，取走的量都控制在绝不会引起注意的范围内。
李老头的鼾声已经从角落传来，对此毫无所觉。
不过一个多时辰，凌云的内衬口袋里，已经多了五六样用油纸或软布仔细包好的“宝贝”。
其中大部分，都是蕴含着或炽热或温和能量的火、木属性材料！虽然每一样都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但纯度远胜昨日那些零碎！
太阳开始西斜，一天的杂役临近尾声。
凌云正准备进行最后一次“搜刮”，然后收工离开。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整个灰烬房区域。
忽然，一条并非由他主动筛选、而是自动高亮弹出的信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信息指向的，并非是堆积的垃圾山，而是来自李老头本人——更准确地说，是他腰间那个随着鼾声轻轻晃动的、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酒葫芦！
【物品：劣质酒葫芦】
【材质：普通葫芦】
【状态：长期使用，内部沉积大量酒垢】
【异常：酒液成分异常！内含‘枯血草’、‘断脉藤’汁液残留…并非灵酒，而是…压制旧伤之毒药！】
【警告：配方粗糙，毒性猛烈，虽能暂时压制伤势，但长期服用将持续侵蚀心脉，损耗寿元！最多三年，必毒发身亡！】
【目标状态：李老头（身份：？？？），身中‘裂魂掌’暗伤，经脉郁结，灵气溃散，需‘清脉丹’或三品以上木、水双属性温养功法长期调理…】
凌云的动作猛地一顿，瞳孔微微收缩。
李老头…这个看起来麻木不仁、邋遢不堪的灰烬房老役，竟然身负如此严重的内伤？而且一直在用饮鸩止渴的方式强行压制？
裂魂掌？清脉丹？三品功法？这些名词，显然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杂役老头的范畴！
这李老头，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凌云心中惊疑不定之时，李老头的鼾声停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恰好看到凌云正望着他这个方向，似乎有些走神。
李老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但很快又被醉意和麻木掩盖。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嘟囔道：“看什么看？小子，活儿干完了就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凌云立刻收回目光，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波澜，恭敬道：“是，弟子这就告退。”
他推起清理干净的独轮车，朝着灰烬房外走去，步伐看似平稳，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李老头的秘密，暂时与他无关。当务之急，是处理怀里的这些“收获”。
再次来到黑市入口，凌云的心境比昨日更加谨慎。他仔细检查了蒙面巾和衣袍，确认没有破绽，又在入口处徘徊观察了许久，确定没有被可疑人物盯梢，才深吸一口气，再次踏入那昏暗喧嚣的洞穴。
他没有浪费时间闲逛，径直朝着鬼爷的摊位走去。
鬼爷依旧戴着那副白色鬼面，懒洋洋地靠在摊位上，看到凌云过来，面具下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那副精明商人的模样。
“哟，小子，又来了？这次又淘到什么‘长辈’的残渣了？”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凌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怀里取出两个小小的油纸包，放在摊位上，缓缓打开。
一包里面是几粒比沙砾稍大、呈现出炽热橘红色的晶莹碎屑【烈阳石碎块】。
另一包则是几片彻底干枯焦黑、仿佛一碰就碎的藤蔓碎片【焦枯的赤炎藤】。
鬼爷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在看到这两样东西的瞬间，陡然一变！
他猛地坐直身l，几乎是抢一般拿起那个装着烈阳石碎屑的纸包，凑到眼前仔细观看，又用那根银针小心翼翼地进行检测。他的动作比昨天更加急促，呼吸都似乎粗重了几分。
“烈阳石…虽然只是碎屑，但这纯度…起码是金丹期丹火长时间灼烧才能留下的精华！”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凌云，“还有这赤炎藤…抽取手法极其霸道，但核心的一点火灵液竟完美锁住了！小子！你师门那位长辈，最近是在炼制高阶火系灵丹？还是…在淬炼某种火系法宝？！”
他的语气中充记了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探究，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已都未察觉的…急切！
凌云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含糊道：“长辈之事，弟子不便多问。鬼爷只看这些东西，值多少？”
鬼爷死死盯着那两包材料，手指在摊位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显然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权衡。这几样东西的量虽然依旧很少，但品质极高，而且正好是他急需的类型！
半晌，他猛地一咬牙，伸出三根手指：“三块！不，四块下品灵石！这两包，我全要了！”
这个价格，比凌云心理预期还要高上一些！看来鬼爷对火属性材料的需求，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加迫切。
凌云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故意沉默了一下，才缓缓点头：“可以。”
鬼爷似乎生怕他反悔，立刻点出四块灵石塞给他，迅速将两个油纸包收了起来，动作快得惊人。
交易完成，凌云收起灵石，正准备像上次一样立刻离开。
“等等！”鬼爷再次叫住了他，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身l前倾，声音压得极低，白色鬼面几乎要凑到凌云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子，回去告诉你家长辈！如果他老人家还能弄到类似品质的‘火系精华’，或者…或者能弄到‘百年以上的青木芯’、‘地脉灵乳’这类精纯的木、水属性温养之物…我鬼爷，愿意出高价！市场价的…一点五倍！不，两倍！”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神灼热得吓人。
“而且，我鬼七在这黑市混了这么多年，别的不敢说，一些偏门消息、稀有材料、甚至…某些见不得光的‘麻烦’，或许也能帮上点小忙。”
这一次，他不再是单纯的收购，而是近乎…恳求与合作的态度！甚至隐隐透露出自已的名号“鬼七”和一部分底蕴！
凌云心中剧震！
鬼爷这反常的态度，结合他刚才鉴定出的、李老头所需的“清脉丹”和“温养功法”…一个模糊的猜测在他脑中浮现。
难道…鬼爷如此急切地寻求这些高纯度的五行温养材料，并非为了自已修炼或倒卖，而是为了…救治某个对他极为重要、且伤势与李老头类似的人？！
这看似无关的两个人，一条隐藏在灰烬之下的线索，似乎悄然串联了起来。
凌云看着鬼爷那隐藏在面具后、却依旧能感受到焦灼与期盼的眼睛，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在那令人窒息的期待中，缓缓点了点头。
“鬼爷的话，我会…带到。”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去。
这一次，鬼爷没有再阻拦，只是站在原地，白色鬼面无声地注视着凌云消失的方向，手指紧紧攥着刚刚到手的那两包材料，微微颤抖。
而凌云走在离开黑市的人群中，心中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四块下品灵石到手，资金更加充裕。
但鬼爷那反常的急切、李老头隐藏的伤势、以及其中可能存在的关联…像一团迷雾，笼罩在前方。
他感觉，自已似乎在不经意间，已经触碰到了一条隐藏在这修真世界底层，不为人知的…
暗流之中。
这条暗流，是机遇，还是更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