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承刚遇见李翠花的时侯李翠花正坐在账台低着头记账，桃木珠算盘噼里啪啦的被她熟练的敲响。
“……你好？请问这里还招人吗？”
说完半晌，李翠花却连头都不抬一下，沉默之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只剩下算盘敲击声和毛笔划过宣纸的沙沙声。良久李翠花这才微微叹了口气合上账本，终于愿意抬起头来。她让思索状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愣头青，吐出了三个字。
“你想干啥？”
“都…都可以。”
“之前干过这一行吗？”
“没有。”
“行”
转眼来到厨房，李翠花快步在前面边走着边讲解这里的工作情况，顾墨承择跟在李翠花身后悄悄的用余光观察四周。这是一个还算干净的一层大厨房，一进屋就感觉到周围柴灶不断散发出吸人的蒸汽，腾腾的蒸汽和刺鼻的油烟混杂在房间里烟雾缭绕，无情的将刚进来的二人吞入腹中，随带着将毫无防备的顾墨承呛了个半死。几片窗叶大开着勉强散去一部分烟雾，但还有一部分倔强的却不肯动一动。
据李翠花介绍一层是基础食堂，主要是处理鸡鸭鱼肉的热菜和凉拌菜。楼上还有一个小的厨房的分支，是专门让点心的。这里几乎所有员工都在忙着手里的活，炒勺和锅碰撞乒铃乓啷的还有一些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聊天的嘈杂声。放眼望去顾墨承发现了不少跟在其他穿着员工身后和自已穿戴一样的员工，应该都是新员工。李翠花突然在一个分区前停下脚步大声叫喊起来。
“老王头！来！这个新人给你带！”
“好嘞！”
话音刚落，一个三四十岁的看起来很精神的秃顶中年男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那男人身高看起来一米七左右，身穿深褐色工服，脖子处挂了个有些破旧的擦脸布，时不时的还用那布擦一下锃光瓦亮的头顶。确认了李翠花是在喊他便一脸堆笑的朝李翠花这边走了过来。
“这个小伙是新人，好好教一下。要出差错你知道后果的。”
“哎好，李姐没问题。”
李翠花说完，又转头看向顾墨承。
“月薪三串铜钱，两天休假包吃住，有意见吗？”
“知道了姐。”
“行，但是我要提前告诉你这一行可不好干，你们这些小年轻我最了解了，别到时侯吃到苦哭着回去找妈妈告状！还浪费我们时间！”
第一天，老王头先安排了顾墨承干一些打水端菜的小活，后院那颗桃树旁边堆了个有些潦草的石井。树枝上的蝉拉长着嗓子百无聊赖的嘶吼着，顾墨承就随着蝉鸣挑着担子一趟趟搬水，正中午万里晴空的太阳烫着眼，虽然桃树零星几片枝叶好心帮他挡住了部分太阳，但和那毒辣的太阳相比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顾墨承刚打了一桶水正打算往回倒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那水桶因为碰撞瞬间水花四溅洒了那来人的一身。
“我去！你没长眼吗？我新买的衣服！”
“哥！对不起没注意！”
那来人闻言抬起顾墨承的脸轻轻朝他脸上拍了拍，嗤笑了一声。
“不是我说你，你看起来也不像瞎子吧？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呢？你就一小小杂工……我这衣服你恐怕一辈子也赔不起吧……”
“这样，我吐口吐沫在地上你舔了再学两声狗叫，咱俩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顾墨承半鞠着躬，头压的很低没有说话，就在气氛僵局的时侯老王头找了过来，看见两人奇怪的姿势上前询问。
“小兄弟我朋友这是咋了？”
“你朋友把我衣服湿了，我这衣服可三两银子啊，我这心啊可是碎的一片一片的啊……所以你们打算怎么赔？”
“哦对！有句古话说得好！叫什么来着？对！男儿膝下有黄金！实在不行你跪下给我几个响头？”
顾墨承只见老王头身l一僵，环顾了一下围在周围看戏的人群半又看了看他，顾墨承刚想阻止老王头却只见老王头像是下定了决心，握紧拳头对着那人跪了下去一下一下磕起了头，顾墨承红着眼睛想拉老王头却被其一把甩开，那人见状却笑的前仰后合。
“真应该看看你俩现在的样子！好像戏里的丑角太精彩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散去，等那人觉得无趣后便走了，等他走后顾墨承搀扶着王老头起身。
“叔，对不起。”
“知道了还不快去干活？”
就这么在一堆杂活中来回折腾忙碌了一天，顾墨承只觉浑身快要散架了，汗水干掉后衣服黏腻的贴在他身上散发着一股饭菜混合汗水的馊臭味，轻微活动骨节便会传来一阵阵的酸痛。回想今天种种遭遇心想果然小说里的穿越爽文看看得了，真遇见了谁能坚持第二天。
看着忙碌的人群随着顶高顶高的月亮一个个收拾完，三两个结伴准备去吃饭。王老头便停下手里的活擦了擦头上的汗招呼顾墨承去吃饭，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这可算是熬到晚饭点了，老王头二人随着吃饭的人群来到酒楼后院厢房的员工食堂。今天的晚饭是粗粮面条，是那种因为技术不成熟粗加工的面粉擀的面条，面里面加了几片菜叶子放了点盐就是一顿饭。在红漆木板凳上坐好两人顶着月亮边吃边聊。
“叔，今天的事谢谢你。”
“没事小伙子，我这把老骨头了脸皮不值钱的，以后小心点人心莫测。”
“对了，还没问呢，你家哪儿的？”
“我从南边那个村过来的。”
“南边！嗨！就那个历南村是吧！那咱还是老乡啊！”
“好久没回去了，家里咋样了？”
“……”
顾墨承并没有着急回答这个问题，先低头嗦了一口粗面面条。这汤还好，只是这面条的口感真的不怎么样。大块没磨碎的麦皮摩擦着口腔粘膜，一些倔强的面糊黏连在上颚上，上也不去也下不来好似在嚼沙粒干草一般。在终于囫囵的把面条咽下去，摸了摸鼻子没有再去看王叔。
“王叔，你多久没回去了？怎么都没怎么见过你？”
“嗨！咱前年来的。虽然这里薪水高，但不能常回去，我就把薪水寄回去一半，家里还有六十多岁的老娘和俩十岁的闺女，媳妇当年跟人跑了就一个人出来干活了。”
说完王叔抹了把鼻子，眼神复杂的看着碗里倒映出来的月亮。溜圆的月亮被筷子抖动的波纹搅碎开来在碗里碎成一片一片的，他叹了口气说道。
“苦啊，这年头儿东边打仗西边闹灾的，好不容易找到个落脚地。呵呵，这媳妇还和人跑了！都苦啊。”
“我也不怪她……怪我兜里没钱实力，可是……这家里还有嘴吃饭嘞……就想着，多赚一点是一点……让老娘和孩子日子过好一点。”
“……王叔，你打算啥时侯回去？”
“嘿，这不攒了好久的假！打算过几天回去看看！还给娃买了两块布等回头让村的裁缝给让件新衣裳。”
顾墨承闻言眼眶有些红润沉默不语，低头又扒了两口面相顾无言。吃完饭后随着零零散散的人来到员工宿舍。这的员工宿舍是一个打通了两个房间的简陋房间，六片和厨房一样的纸窗户，两边的墙简单生硬的砌出了一张留石炕石炕上铺着草席。
等洗漱收拾好所有人都躺在大通铺上准备睡觉，顾墨承的两旁一个是王叔，而另一个是个看起来和顾墨承年纪差不多大的小伙，小伙名叫陈烛安。一双柳眉下有着一对丹凤眼，眼角下还有颗泪痣，一颦一笑都莫名透露出文雅的气息。等问过才知道他通样也是今天新来的，不过来的比较晚。
半夜顾墨承刚被尿憋醒，起身就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均匀的起伏。迷迷糊糊坐起身来打算走出门外，没想到这动静居然也把陈烛安吵了起来，出门不一会他就也跟了上来。
“顾兄弟你干什么去？”
“尿尿。”
见顾墨承没有要等他的样子，陈烛安连忙快步上前将其叫住。
“顾兄弟！等等，我也去。”
“咱们半夜一起上厕所会不会有点暧昧了？”
“呵，顾兄弟就爱开玩笑，实不相瞒我一直有点怕夜，还望劳烦顾兄陪伴一二了。”
“行，还有叫我墨承就行。”
“行，墨承兄。”
第一次听见这么别扭的称呼，顾墨承抽了抽嘴角不过也没太在意，这么一聊睡意也清醒了多半，上完厕所发现毫无睡意后的二人便偷偷溜到到房顶上打算闲聊一会。两人平躺在瓦片上手枕着头，晚上凉快了很多但还是燥热难耐，不过还好一阵阵微风略过吹走几分烦躁，看着溜圆的月亮说道。
“墨承兄，为什么选择来这？”
“你呢？”
“家里打仗打败，就跟来躲躲。”
“我来这混口饭吃。”
“对了，墨承兄有没有听闻，咱们这儿的事。”
“什么？”
陈烛安停顿了一下环顾了四周，悄声附在顾墨承耳边说。
“有个神仙要来陶石庄。”
“你怎么知道的？”
“偶然听说而已，听说那个传说中很厉害的忘川宗，有个下来历练的仙人。”
“墨城兄，你说这个世上真的有仙人吗？”
“大概吧，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