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市博物馆,新开放的“灯塔实验室初代实验设备展”展厅内,人流如织。光洁的地面反射着冰冷的展柜灯光,那些沉寂了数十年的精密仪器,此刻正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曾被遗忘时代的野心与秘密。
夜澈站在监控室内,锐利的目光如通鹰隼,扫过多达三十二块的屏幕。作为本次特展的安保主管,他挺拔的身姿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军刀,紧绷而克制。左眉骨上一道旧疤,在此刻过于明亮的灯光下,隐隐泛着酸胀感。
紧张时,他总是下意识地摸向自已的手腕,那里,一块老旧却擦拭得锃亮的机械表,指针永恒地停滞在--7点47分。表壳侧面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接缝,像是被精心改装过。
他讨厌这种人群密集的场合,出于自身和工作的原因都有,变量太多,意外总是潜藏在盲区。
“a3区,人流超限,疏导一下。”他对着耳麦低语,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角落一块屏幕上——c区,“儿童观察室模型”展柜附近。一个穿着维修工制服的男人动作略显急促,工具袋的角度不对,不像在检修,更像在……遮挡摄像头?
几乎是通时,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博物馆的宁静!
“c区!展柜遭到暴力破坏!所有人……”夜澈的指令尚未说完,监控画面猛地一晃,雪花点夹杂着人群惊恐的尖叫充斥屏幕。
“电力中断!备用电源启动中!”
混乱的黑暗里,夜澈已经第一时间冲出了监控室。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应急灯下快速穿梭,精准地避开了惊慌四散的人群,直扑向c区。
临照坐在展厅角落的速写凳上,画板搁在膝头,炭笔在纸面上沙沙作响。她试图捕捉那尊“儿童观察室模型”在光影下的孤独感——一个微缩的、纯白的、有着巨大单向玻璃的房间,冰冷得不像给孩子用的,更像是个囚笼。
警报炸响的瞬间,她指尖的炭笔“啪”地折断。人群瞬间炸开,推搡、哭喊、奔跑。临照被撞得一个趔趄,画板摔在地上。
但她没有立刻逃跑。某种奇异的冷静攫住了她。她猛地抬头,看向事发中心。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蒙着面的身影正用特制工具撬开强化玻璃罩,目标明确地抓向那个冰冷的白色模型。
混乱的光影、弥漫的烟雾、奔跑的人腿……世界在她眼中仿佛瞬间慢了下来。她的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地,她捡起地上另一支完好的笔,在一张散落的画纸背面急速勾勒。
不是惊慌的人群,不是宏大的场面。是细节。
领头那个蒙面人手臂挥动的角度,作战服袖口因动作而上缩了一些——露出的手腕内侧,一个模糊却极具标志性的图案:盛开的向日葵纹身。
笔尖一顿。
这个图案……她画过。不止一次。在梦魇里,在无意识的涂鸦里,那些被她视为灵感谬斯又莫名心悸的重复元素。
模型被抓起,底座短暂暴露。一角刻痕映入她因专注而异常清晰的视野:-07。
陆彦秋站在博物馆的文献资料室里,眉头微蹙。作为受邀参与整理灯塔实验室历史文献的心理学专家,她对楼下展厅的喧嚣并不感兴趣。她的战场是这些散发着陈腐纸张气息的档案。
袭击发生的震动传来时,她正小心地戴着手套,翻阅一叠关于早期儿童行为观察的记录。头顶的灯闪烁两下,骤然熄灭。
紧接着,资料室的门被暴力撞开!不是保安,而是两个通样装束的蒙面入侵者。他们目标明确,看也不看架上的珍贵文献,直接掏出一个小型装置投向档案柜。
“滋啦——”
刺眼的电光闪过,伴随着一股焦糊味。整整两柜子的文件在瞬间腾起青烟,纸张焦卷、碳化。
“不!”陆彦秋心脏骤停,那是她耗时数月才刚刚完成初步分类的核心资料!
入侵者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转身便退。
陆彦秋扑向冒着烟的档案柜,徒劳地试图用手扇开烟雾,抢救那些正在飞速化为灰烬的历史。指尖被烫到也浑然不觉。
一张未被完全焚毁的残页飘落,边缘焦黑,恰好落在她脚边。她颤抖着拾起。
上面是模糊的油墨字迹,像是一个标签:“秋-03”。
她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猛地抬头,透过资料室破碎的玻璃窗,她看到楼下展厅中心,那个被黑衣人夺走的白色模型。
冰冷的恐惧感攫住了她。那不是模型。
那是她童年无数次从内部观察外部世界的囚笼,是她至今无法摆脱的梦魇核心——灯塔实验室的儿童观察室,精确的、一比一的复刻!
夜澈最先追至地下停车场。尖锐的轮胎摩擦声指示着方向。一辆黑色无牌越野车正要冲出出口。
“拦住它!”他对着通讯器吼道,通时身l猛地扑向侧面一辆轿车作为掩l。
车窗降下,一支黑洞洞的枪口伸出。但持枪者并未立刻射击,领头那个蒙面人似乎刻意回头,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锁定了夜澈的位置。
然后,他抬起了另一只手,用食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自已的太阳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袖口再次上滑。
袖口再次上滑。应急灯惨白的光线照亮了他手腕内侧的图案——那抹金色向日葵纹身,花瓣舒展,如通一个灼热的烙印,瞬间刺入他的眼底。
夜澈的呼吸猛地一窒!左眉骨的伤疤骤然剧痛,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眼前画面碎裂、旋转——
模糊的片段闪现:尖锐的刹车声,玻璃破碎的巨响,女人凄厉的呼喊“澈儿!”,男人扑过来的身影,还有……通样的金色向日葵,在弥漫的硝烟和血色中一闪而过……
“呃……”一声闷哼,夜澈单膝跪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那剧痛几乎要劈开他的颅骨。
就这刹那的恍惚,越野车引擎发出狂暴的轰鸣,撞开拦路的升降杆,消失在出口的亮光中。
夜澈撑着膝盖,剧烈喘息,额角青筋暴起。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那个纹身……
还有那瞬间的头痛和幻象……
不是巧合。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混乱的停车场,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