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京城表面上一如既往的繁华平静,但林羽却隐约感觉到一丝不通寻常的气氛。
先是父亲林傲,似乎比以前更加忙碌,常常深夜才从宫中或衙门回来,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林羽有两次想去请安,都被守在书房外的老管家委婉地劝回,说是公爷正与幕僚商议要事,不便打扰。
母亲镇国公夫人的脸上,也少了往日的从容,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有次林羽去请安,竟发现母亲眼角似有泪痕,虽强颜欢笑,却更让他心生疑窦。
就连府中的下人,似乎也比往日更加沉默,行事更加小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氛围。
林羽问起母亲,母亲只说是朝中事务繁杂,父亲劳累所致,让他不必担心。问起大哥林啸,林啸也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语焉不详地让他最近安分守已,少出门,尤其不要再与赵蟠等人起冲突。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林羽十分难受。他虽是纨绔,但并不愚钝。他意识到,家里肯定出了大事,而且是不愿让他知道的大事。
这一日,他心中烦闷,独自一人来到京城最大的茶楼“一品香”,想听听曲,散散心。他选了个二楼临窗的雅座,点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几样精致茶点。
茶楼里人声鼎沸,三教九流汇聚。说书先生正在唾沫横飞地讲着前朝演义,但林羽的心思全然不在台上。他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街景,脑中思绪纷乱。
邻桌几个商贾模样的人的议论声,隐约传入他的耳中。
“……听说了吗?北边好像不太平啊,鞑靼人又蠢蠢欲动了。”
“可不是嘛!朝廷正在调兵遣将呢。这回,怕是又要仰仗镇国公了。”
“镇国公自然是国之柱石,不过……我最近听到些风声,不知是真是假……”
那人的声音压低了些,林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什么风声?”
“好像……有人弹劾镇国公,说他在上次对鞑靼的战事中,冒领军功,还……还克扣军饷,中饱私囊……”
“什么?!”林羽手中的茶杯猛地一颤,茶水溅了出来。他几乎要拍案而起,质问那造谣之人。但残存的理智让他强行忍住,继续听下去。
“嘘!小声点!这事可不敢乱说!我也只是听说,御史台那边好像收到了密折……”
“不可能吧?镇国公清廉刚正,天下皆知,怎会让此等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何况,树大招风……听说宰相府那边,最近可是门庭若市……”
后面的话,林羽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冰凉。
弹劾?冒功?克扣军饷?这些罪名,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一个勋贵家族万劫不复!他终于明白父亲和大哥为何那般忧虑,府中气氛为何如此压抑了!
是了,一定是秦桧那帮人!他们嫉妒父亲军功,把持朝政,想要除掉父亲这个绊脚石!而自已平日里的胡作非为,恐怕也成了他们攻击父亲的借口之一!
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悔恨,瞬间攫住了林羽。他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已过去的荒唐行径。如果自已争气一些,是不是就不会给敌人留下把柄?是不是就能为父亲分担一些压力?
他再也坐不住了,扔下茶钱,匆匆下楼,骑上马就往府里赶。他必须立刻见到父亲,问个明白!
然而,当他心急火燎地回到镇国公府时,却发现府门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只见府门内外,不知何时已被一队队盔明甲亮、手持长戟的御林军团团围住!森冷的杀气弥漫开来,过往行人纷纷避让,指指点点。
门楣上那块御笔亲书的“镇国公府”金匾,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