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临后的第三日,咸福宫终于换了新宫人。内务府派来的四个宫女里,领头的名叫云袖,看着沉稳周到,另外三个也都恭谨老实,春桃总算不用再提心吊胆地盯着每个人的动静。
这日清晨,玉薇刚起身,云袖就端着汤药进来,轻声道:“贵人,太医院按皇上的吩咐,给您开了调理身子的汤药,说是能补气血,还能缓解膝盖的肿痛。”
玉薇看着那碗深褐色的汤药,想起上次晚翠给的安神汤,心里隐隐发怵,却也不好推辞——这是太医院按皇上旨意开的,若是不喝,反倒显得矫情。她接过碗,刚要凑到嘴边,却闻见一股极淡的腥气,与寻常汤药的苦味不通。
“这药……是什么药材熬的?”玉薇停下动作,问道。
云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奴婢也不懂药材,不过太医院的刘太医说了,都是滋补的好东西,贵人放心喝就是。”
旁边的春桃也劝:“小主,这是皇上特意吩咐的,喝了对身子好。”
玉薇点点头,闭着眼刚要喝,却瞥见云袖的指尖悄悄攥紧了帕子,眼神也有些闪躲。她心里一动,借口烫口,将碗递回云袖手里:“先放着吧,等凉些再喝。”
云袖明显松了口气,连忙把药碗放在桌上,躬身退了出去。
等云袖走后,玉薇立刻让春桃把药碗端到窗边,仔细闻了闻。那股腥气更明显了,她忽然想起母亲曾说过,有些寒凉的药材混在滋补药里,闻着会带点腥气,长期喝会伤脾胃,让人日渐虚弱。
“春桃,你悄悄去问问内务府的老嬷嬷,太医院给我开的药里,有没有‘寒水石’或者‘滑石’这类药材。”玉薇压低声音吩咐。
春桃也意识到不对劲,连忙点头,趁着去取点心的功夫,绕去内务府找相熟的老嬷嬷打听。
不到半个时辰,春桃就慌慌张张跑回来,脸色发白:“小主,不好了!老嬷嬷说,太医院根本没给您开那些药材,还说刘太医前几日就被慧妃娘娘请去府里看病,这几日的药,都是慧妃宫里的人拿着刘太医的牌子,让御膳房的人熬的!”
玉薇手里的帕子“啪”地掉在地上,果然又是慧妃!她被禁足三日,竟还能隔着宫墙动手脚,连太医院的牌子都能拿到手,这势力也太吓人了。
“那现在怎么办?这药肯定不能喝,可要是不喝,慧妃会不会又在皇上面前说您不听话?”春桃急得直转圈。
玉薇定了定神,让春桃把药碗端到偏殿,又找来云袖,故意问道:“这药凉了,你去热一下吧,朕刚想起来,皇上说不定待会儿会来,正好让皇上看看太医院的药有没有效果。”
云袖的脸瞬间白了,支支吾吾地说:“贵人……这药要是凉了,药效就差了,不如奴婢再去御膳房重新要一碗?”
“不必了。”玉薇语气冷了些,“就热这碗,皇上要看的,就是太医院给我开的原药。”
云袖没辙,只好端着药碗去了厨房。等她走后,玉薇立刻让春桃悄悄跟着,看她有没有小动作。果然,春桃回来禀报,说云袖在厨房偷偷把药倒了,还想找借口说药洒了,被春桃当场撞见,只好慌慌张张地回来。
“贵人,云袖肯定也是被慧妃收买的!”春桃气鼓鼓地说。
玉薇叹了口气,她本以为内务府派来的人会可靠些,没想到还是被慧妃钻了空子。她看着窗外,忽然想起皇上说的“往后你宫里的人,朕会让内务府重新挑选”,心里有了主意。
傍晚时分,道光果然来了咸福宫。玉薇没提汤药的事,只陪着他看书聊天,等聊到尽兴时,才状似无意地说:“皇上,臣妾宫里的云袖,让事倒是勤快,只是昨日臣妾让她去取本书,她却记错了书名,想来是刚入宫,还不熟悉臣妾的喜好。臣妾想着,不如让春桃多带带她,或者……再换个更熟规矩的宫女来?”
道光何等精明,一听就知道不对劲,追问之下,玉薇才把汤药的事说了,还让春桃把那碗没喝的药端了上来。道光闻了闻,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让人把太医院的刘太医叫来。
刘太医一进殿,看见那碗药,吓得立刻跪下:“皇上恕罪!这不是臣给兰贵人开的药!臣开的都是温补的药材,绝没有这种寒凉的东西!”
道光冷哼一声:“那为何慧妃宫里的人能拿着你的牌子,去御膳房熬药?”
刘太医脸色惨白:“是慧妃娘娘前日派人说身子不适,臣去诊治时,她宫里的人偷偷拿走了臣的牌子,臣也是方才才发现牌子不见了!”
真相大白,道光怒不可遏,当即让人去慧妃宫里搜牌子,还下旨将慧妃禁足延长到十日,御膳房相关的太监也被杖责流放。云袖则被送到浣衣局,永不得再近主位。
处理完这些,道光看着玉薇,语气带着歉意:“都怪朕,没能护好你,让你在宫里受了这么多委屈。”
玉薇摇摇头,靠在他肩上轻声说:“臣妾不委屈,有皇上为臣妾让主,臣妾就安心了。只是臣妾怕,往后还会有人暗中算计,臣妾……”
“你放心。”道光打断她,“朕已经让人去查你宫里所有的人,往后你的饮食起居,都由朕亲自派来的人伺侯,绝不让人再有机可乘。”
那天夜里,玉薇躺在榻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心里却没有丝毫安稳。慧妃这次受了重罚,定然会更恨她,而太后那边,怕是也会因为慧妃的事,对她愈发不记。这紫禁城的漩涡,她才刚踏入一角,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