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的余音仿佛还未散尽,义庄内的死寂就被谢景行低沉的嗓音彻底划破。
他将那只骨架扭曲的纸驴灯笼递到林小记面前,灯笼皮纸上,一道利器划过的口子狰狞刺眼,仿佛是纸驴无声的悲鸣。
“北街王屠户家昨夜办丧,烧的就是这个。”
林小记的目光没有停留在纸驴上,而是死死锁住谢景行的眼睛,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镇魂符,是我爹的独门手法。符脚收笔处有一记极轻微的回钩,像凤尾翎的末梢,外人仿得出形,仿不出那股安魂静魄的韵。”
“仿的人,似乎并不想安魂。”谢景行一语中的,“那纸扎新娘烧起来时,火是绿的,还带着一股闻了就让人头晕的邪气。若非我路过,用纯阳符箭射穿了火堆核心,王屠户家怕是要被阴气反噬,闹出大乱子。”
绿色的邪火,被污染的镇魂符……
林小便心中翻江倒海,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
她爹的镇魂符,是用来庇佑亡魂安然过黄泉路的,可一旦被人用邪法篡改,就会变成一道催命符,能将新死的魂魄强行拘在纸扎里,化为最低等的怨灵,供邪修驱使!
这场阴婚,从头到尾就是个幌子!
李家的执念和崔秀兰的清白,都被当成了棋子。
对方真正的目的,是在全城人的眼皮子底下,测试并宣告一件事——他,或者他们,已经掌握了林家纸扎术的核心秘法,并且能将其化为已用,甚至……反过来污染它!
这是挑衅,是示威,更是对林家传承最恶毒的亵渎!
“有意思,真有意思……”角落里,孙瞎子的拐杖在青石板上笃笃敲了两下,他那双灰白色的盲眼竟像是看穿了一切,转向林小记的方向,咧开一个无声的笑,“鱼儿上钩了,钓鱼人却把自已的影子投在了水面上。小丫头,你这‘纯德之l’,对某些东西来说,可是比百年人参还香的大补之物啊。”
话音未落,他转身便走,几步就融入了开始骚动、准备散去的人群,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小记心头一凛。
纯德之l!
又是这个!
之前系统只说它是上好的“燃料”,现在孙瞎子又说它是“大补之物”。
看来,这具身l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要多,也更危险。
此时,被戳穿骗局的道士和颜面尽失的李家人已经顾不上她了。
李老太太看着那顶光华散尽、恢复了普通纸轿模样的花轿,又看看地上炸裂的桃木剑,浑身抖得像风中残叶,一口气没上来,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李家人顿时手忙脚乱,咒骂声、哭喊声乱作一团,再也没人理会这场荒唐的阴婚。
闹剧,终于收场。
【紧急任务完成。
奖励:100功德点,【缚魂灯】残页图纸已发放至系统空间。】
【检测到宿主挫败高级别阴谋,揭示潜在危机,额外奖励:洞察力+1,解锁低阶探灵术【望气】。】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林小记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
她接过谢景行手中的破损纸驴,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被篡改的镇魂符,符文的墨迹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
“谢景行,”她抬头,暮色为她清秀的脸庞镀上了一层冷峻的霜华,“这个人,不仅会我林家的手艺,还懂邪术。他冲着我来的。”
“我帮你查。”谢景行的回答简单直接,没有半分犹豫。
他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补充道,“林叔于我有恩。况且,此等邪修在城中作祟,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林小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客套话。
她将轿中那张系统幻化的“阴司驳回令”悄然收回,只留下一地狼藉和还在混乱中的李家人,与谢景行并肩走出义庄。
晚风带着雨后的湿气,吹得街边店铺的幌子猎猎作响。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扎纸铺的巷口,谢景行才停下脚步。
“对方既然敢在北街动手,就说明他已经不记足于试探了。”他沉声道,“你铺子里这些东西,恐怕都成了他的眼睛。多加小心。”
“我的地盘,是龙也得盘着。”林小记语气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他最好别让我把他揪出来。”
目送谢景行消失在巷子尽头,林小记才转身,掏出钥匙打开了铺门。
熟悉的墨香和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却无法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分毫。
她将那只破烂的纸驴灯笼放在工作台上,就像放上了一枚定时炸弹。
她环顾四周,那些尚未完工的纸人纸马,此刻在她眼里,仿佛都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那个藏在暗处的人,究竟是谁?
是城中潜伏的邪修?
还是父亲当年的仇家?
他复刻镇魂符,是为了炼制怨灵,还是有更大的图谋?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中盘旋,让她头痛欲裂。
夜深了,窗外起了大风,呼啸着刮过屋檐,吹得门板砰砰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知疲倦地撞门。
林小记坐在灯下,一夜未眠。
风声鹤唳中,院角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风吹倒摔坏了。
林小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没有疲惫,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
天亮之后,有很多事要让。
而第一件,就是把那些伸向她、伸向林家传承的爪子,一根一根,全部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