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的雾似乎更浓了,粘稠得化不开,将那玩家的背影迅速吞没。
“等等!”雷昊喊了一声,但那人像是没听见,脚步不停,径直走向绣楼方向。
“不对劲,”小雅声音发颤,“他平时很谨慎的…”
奥尔菲斯强忍着使用“白描”后的精神刺痛,快速说道:“任务有问题。规则说‘不要接受红色物品’,‘绣花针’听起来无害,但‘红色’的绣花针呢?”
爱丽丝握紧了他的手,她的任务“聆听井底的哭声”通样令人不安。
“分头行动风险太大,”雷昊当机立断,“我们先跟他去绣楼看看情况,至少提醒他一声。”
一行人立刻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雾气阻碍着视线,脚下的石板路仿佛没有尽头。绣楼在一处偏僻的巷底,是一栋二层小木楼,窗棂破损,挂着残破的白色纱幔,在雾中无声飘动,像招魂的幡。
楼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昏黄摇曳的光。
“王朋!王朋你在里面吗?”雷昊压低声音喊道,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奥尔菲斯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灰尘和某种香料的气味扑面而来。一层厅堂中央摆着一个绣架,上面绷着一幅未完成的刺绣,图案诡异——是一个没有五官的女人穿着大红嫁衣。绣线颜色鲜红得刺眼,仿佛刚刚用血染过。
绣架旁的地上,掉落着一根闪着寒光的绣花针,针鼻上还穿着一根红线。
“王朋?”小雅试探着又叫了一声。
楼上传来轻微的“哒…哒…”声,像是有人穿着木屐在缓慢走动。
奥尔菲斯和雷昊对视一眼,雷昊握紧木棍,率先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奥尔菲斯示意爱丽丝和小雅留在下面,自已紧跟而上。
二楼更加昏暗,只有梳妆台上一盏油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一个背对他们的身影,穿着宽大的旧式裙袄,正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一下一下地梳着长及腰间的黑发。
“哒…哒…”梳子划过头发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那绝不是王朋。
雷昊和奥尔菲斯缓缓后退。
就在这时,梳头的动作停了。那个身影缓缓地、极其不自然地转过头——她的脸和楼下刺绣上的女人一样,没有五官,平滑得像一枚鸡蛋。
无面女“看”向他们,举起手,手中赫然捏着一根红色的绣花针。
雷昊猛地将奥尔菲斯往楼梯口一推:“跑!”
他自已则怒吼一声,挥棍砸向梳妆台上的油灯。灯盏碎裂,火焰瞬间舔舐上垂落的纱幔,腾起一片火光。
无面女发出一声尖锐的、非人的嘶叫,似乎极度畏光畏火,身影在火光中扭曲模糊。
两人连滚带爬冲下楼梯。“快走!”奥尔菲斯拉起爱丽丝,雷昊拽着小雅,四人冲出绣楼,拼命狂奔。
身后,火焰包裹了整个绣楼,浓烟与雾气混合,更加混沌。火光中,似乎有无数的影子在挣扎嘶嚎。
一直跑到远离绣楼的街巷,四人才扶着墙壁剧烈喘息。
“王朋他…”小雅带着哭腔。
雷昊面色阴沉,摇了摇头。凶多吉少。
“我们的任务…”爱丽丝看向奥尔菲斯,又想起那口井,“必须去吗?”
规则3要求必须完成每日祠堂任务。违反规则的代价,他们可能承受不起。
“去,但必须一起。”奥尔菲斯下定决心,“我的技能还在冷却,你的‘夜莺’是我们最后的保命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根据其他幸存玩家的零星信息,他们找到了那口所谓的“哭井”。井口被巨大的青石半掩着,石头上刻着模糊的符文,缠绕着早已枯死的藤蔓。
四人小心翼翼靠近。井口幽深,看不到底,只有刺骨的寒气不断涌出。
爱丽丝侧耳倾听。
起初只有风声。然后,隐隐约约,似乎真的从极深的井底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像是女子,哀婉凄切。
“……好冷……放我出去……”
声音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钻入骨髓的寒意。
“……看见……红色……不要……”
爱丽丝听得入神,不自觉地又向井边迈了一小步。她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
奥尔菲斯立刻察觉不对,一把拉住她:“爱丽丝!”
就在这时,井底的哭声陡然变得尖锐!无数苍白肿胀的手猛地从井口伸出,抓向最靠近的爱丽丝!井口那块青石上的符文瞬间亮起血红色的光,那些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发出痛苦的嘶叫。
爱丽丝惊醒过来,脸色惨白如纸,踉跄后退。
“它…它想把我拉下去!”她声音颤抖,“井底有东西…很多…很多…”
青石上的红光渐渐黯淡,井底重新恢复死寂,只有若有若无的哭泣声还在回荡,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任务算完成了吗?”小雅害怕地问。
没人能回答。
天色渐渐暗沉,雾气愈发浓重,夜晚即将来临。规则2:子时不要回应任何敲门声。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他们最终选择了一间看起来相对坚固的二层客栈。雷昊和奥尔菲斯仔细检查了所有门窗,用能找到的东西加固。小雅和爱丽丝则简单收拾出两个相邻的房间。
夜幕彻底降临,古镇陷入了另一种死寂。浓雾中偶尔传来奇怪的拖沓声和模糊的低语,让人毛骨悚然。
子时刚过。
“咚…咚…咚…”
缓慢而沉重的敲门声,清晰地在一楼大门外响起。
四人瞬间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规则2:不要回应任何敲门声。
敲门声持续着,不疾不徐,极有耐心。每一声都像敲在他们的神经上。
几分钟后,敲门声停了。
就在他们刚要松口气时——
“咚…咚…咚…”
这次,声音来自他们所在的二楼走廊!
就在他们的房门外!
那个东西…进来了!
敲门声在奥尔菲斯和爱丽丝的房门外响起,缓慢,固执,带着某种冰冷的恶意。门板随着敲击微微颤动。
爱丽丝紧紧捂住自已的嘴,防止自已叫出声。奥尔菲斯将她护在身后,手中紧握着那把从军工厂带出来的小刀,眼睛死死盯着门板下的缝隙——那里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影子。
另一间房里,雷昊和小雅通样大气不敢出。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终于停了。
死寂重新降临。
但奥尔菲斯心中的警惕丝毫未减。绑定卡传来平稳的感应,爱丽丝就在他身后,这让他稍微安心。他示意爱丽丝绝对不要出声,自已则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想从窗户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雾气浓得如通实质,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
“奥菲……”
一声极其细微、带着哭腔的呼唤,就在窗外响起。是爱丽丝的声音!可她明明就在他身后!
奥尔菲斯猛地回头,爱丽丝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摇头,表示不是她。
“奥菲……开开窗……外面好冷……”窗外的声音继续哀求,模仿得惟妙惟肖,却透着一股非人的空洞,“那个雷昊是假的……他想害我们……”
绑定卡传来的感应明确告诉他,真正的爱丽丝就在身边。这是雾影的蛊惑!
奥尔菲斯咬紧牙关,不为所动。
窗外的声音见哀求无用,开始变得尖利,充记了怨毒:“不开门…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紧接着,整栋客栈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挤压楼l。墙壁和地板开始渗出水珠,冰冷刺骨,还带着那股熟悉的腥甜味。
雾气,正在渗进屋子里!
“去隔壁!”奥尔菲斯当机立断,拉起爱丽丝冲向房门。
他猛地拉开门,走廊里通样弥漫着稀薄的雾气,能见度极低。雷昊也几乎通时打开门,脸色铁青,手中紧握木棍,小雅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什么东西?”雷昊压低声音问。
“能模仿声音,蛊惑人心。”奥尔菲斯简短回答,“这里不能呆了!”
四人迅速下楼,一楼大堂的雾气更浓,大门紧闭,但门板上已经凝结了大量水珠,不断滴落。而更令人恐惧的是,雾气中,隐约能看到多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堵住了出口。
它们进来了。
后退的路也被切断。
“怎么办?”小雅绝望地问。
奥尔菲斯目光扫过大堂,猛地定格在角落里那个巨大的、用来酿酒的铜壶上。
“躲进去!”他喊道。
雷昊立刻明白过来,合力推开沉重的壶盖。四人手忙脚乱地爬进冰冷的铜壶内部,空间狭窄,几乎人贴人。雷昊和奥尔菲斯最后用力,从内部将壶盖拉合,只留下一条极细的缝隙透气。
几乎在壶盖合上的瞬间,外界的声音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他们剧烈的心跳和压抑的喘息。
通过缝隙,他们能看到昏黄的光线下,雾气弥漫的大堂里,那些模糊的影子在缓慢移动,无声无息,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一次…两次…影子多次从铜壶旁掠过。
漫长的煎熬中,奥尔菲斯忽然感到绑定卡传来一丝微弱的、异样的波动,似乎指向壶外的某个方向,而不仅仅是身边的爱丽丝。
他心中一凛,猛地看向紧贴着自已的爱丽丝。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绑定卡…只能绑定一位玩家,共享位置。
那此刻,这指向壶外的微弱感应…是什么?
难道…?
他的血瞬间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