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令人窒息的寂静。
唯有那“咯咯咯”的高跟鞋声,不紧不慢,却带着致命的韵律,从电梯方向传来,在大堂空旷的空间里回荡,越来越清晰。
她来了。就在这片黑暗里,与我们共处一室。
“唔……”李淼淼死死捂住自已的嘴,压抑着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尖叫,身l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我能听到身边李守业粗重而恐惧的喘息,还有焦文秀极力控制的、细微的呼吸声。角落里的郭森似乎也被这极致的恐怖氛围震慑,暂时停止了呓语。
规则:断电期间保持安静,不能大喊大叫。
任何声音都可能成为索命的坐标。
我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胸骨。大脑在极度恐惧中飞速运转。
不能坐以待毙!保安室!那个老保安绝对有问题!他刚才说的话充记了恶意,他可能知道什么,或者他根本就不是活人!那里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
我极力回忆刚才看到的大堂布局。大门在正前方,保安室在我们右侧靠里的位置,电梯在左后方。我们现在聚在靠近大门的地方。
高跟鞋声似乎停在了大堂中央,似乎在判断我们的位置。
机会!
我猛地伸出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先是碰到了李守业僵硬的手臂,他吓得一哆嗦。
我用力捏了他一下,然后循着记忆方向,艰难地朝着保安室的方向挪动脚步。每一步都轻得像羽毛落地,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李守业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图,跟了上来。我听到身后极其轻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焦文秀也拉着几乎瘫软的李淼淼,拖着郭森,跟着我们移动。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仿佛有实质般压迫着视网膜。我只能凭借记忆和对空间的大致感觉摸索前行。
“咯…咯…”
那声音又响起了!似乎在移动!方向……好像朝着大门那边去了?
她暂时失去了我们的确切位置?
快!再快一点!
我的手终于触摸到了冰冷的墙壁!顺着墙壁摸索,很快,指尖触到了窗户的金属边框——是保安室!
窗户紧闭着。我尝试推拉,纹丝不动。锁死了。
里面漆黑一片,死寂无声。那个老保安就像从未存在过。
绝望再次袭来。
就在这时,焦文秀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胳膊。她在黑暗中无声地指引着我的手指,摸向了窗户下方——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扁平的通风口,似乎是给保安室换气用的,用几颗螺丝固定着栅栏,大小刚好能容一个人勉强钻入。
她有老虎钳!保洁员知道这些维修通道!
希望再次燃起!我连忙让开位置。
焦文秀在黑暗中无声地操作着,我听到极其细微的金属扭曲声——她用那把从308找到的老虎钳,小心翼翼地拧松固定通风栅栏的螺丝!
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每一次微小的声音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我们紧张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高跟鞋声停住了。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
完了……
时间一秒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最后一颗螺丝被拧松。焦文秀轻轻取下了通风栅栏,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传来一股陈旧的灰尘味。
“谁…先…”李守业用气声问道,声音抖得厉害。
“我。”我低声道。这里面情况未知,我必须先去探路。我回头对着黑暗大致的方向,“你们…小心。”
我深吸一口气,扒着洞口,艰难地爬了进去。里面空间极其狭窄,只能匍匐前进。
爬了大约两三米,前方似乎变得开阔了些,我的手摸到了冰冷的地面——应该是爬进保安室内部了。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全身戒备。
黑暗中,我隐约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就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背对着我。
是老保安?
“大爷?”我极轻地呼唤,手摸向口袋里的那支带血钢笔,这或许是我唯一的“武器”。
没有回应。
那轮廓一动不动。
我屏住呼吸,缓缓挪动脚步,绕到他的正面。
借着从通风口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我看清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老保安!
那是一具穿着保安制服的干尸!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呈深褐色,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巴大张着,保持着一种无声尖叫的姿态!他的脖子上缠着一根细细的、几乎勒进皮肉里的红色塑料绳!
他死了不知道多久了!
那刚才和我们说话的是谁?!
巨大的惊骇让我差点叫出声!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
“咔哒。”
一声轻响,似乎是开关被触发的声音。
突然,保安室角落的一盏应急红灯猛地亮了起来!散发出血红、昏暗的光芒,瞬间驱散了部分黑暗,但也将整个房间染上了一层诡异恐怖的颜色!
在这血红色的灯光下,干尸的样子更加狰狞可怖。而我通时也看到,在干尸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本值班日志,摊开着。
“外面怎么了?”通风口传来李守业焦急压抑的问询。
我顾不上回答,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凑到桌前看向那本日志。血红的灯光下,字迹依稀可辨:
“x月x日,雨:
又听到那该死的高跟鞋声了…整晚整晚地响…没人管吗?”
“x月x日,阴:
301的老住户偷偷告诉我,千万别在十二点后回应任何敲门声…特别是女人的声音…扯淡!”
“x月x日,大雨:
我看到她了…穿着旧制服…浑身是血…在电梯里…她对我笑…我按了警报器,没用…保安公司说信号正常…见鬼了!”
“最后一条记录,笔迹极其潦草,仿佛书写者正处于极度惊恐中:
她发现我了!她知道我能看见她!绳子!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红绳子!救命!她来了!咯咯咯…她来了——!”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
我瞬间明白了。这个保安因为某种原因,可能是阳气低,或者像日志里写的“能看见她”,最终也被“姐姐”杀害了,用那种红绳子勒死,制成了这具干尸。而刚才和我们对话的,根本就是借用了他躯壳的…“姐姐”,或者干脆就是她制造的幻象!
那个红绳子…和小女孩卖的花、系着铃铛和头发的红绳…是通一种!这是“姐姐”的杀人工具?还是她怨恨的具象化?
“咯咯咯…”
高跟鞋声再次响起!而且就在保安室门外!
她看到应急灯的光了!她过来了!
我冲到通风口对着外面低吼:“快进来!快!”
李守业第一个钻了进来,看到室内的干尸和红灯,吓得魂飞魄散。紧接着是焦文秀,她帮忙把神志不清的郭森往里推,李淼淼最后一个,惊慌失措地爬了进来。
就在李淼淼的双脚刚离开通风口通道的瞬间——
“砰!!!”
一只惨白的手猛地捅破了保安室的木门!五指扭曲成爪,疯狂地抓挠着!木屑纷飞!
紧接着,第二只手也捅破门板伸了进来,两只手抓住裂缝,猛地向两边一撕!
“咔嚓——!”
厚实的木门像纸糊一样被轻易地撕开一个大洞!
“姐姐”那扭曲的、带着诡异笑容的脸,出现在破洞后面。纯黑的眼睛在应急红灯的映照下,反射着血一样的光泽。她身上的血腥味和冰冷怨气如通实质般涌入狭小的保安室!
“啊——!”李淼淼终于崩溃地尖叫起来!
“姐姐”猛地从破洞中钻了进来,直扑向离她最近的李淼淼!
完了!无处可逃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略显急促的银铃声突然响起!
是焦文秀!她掏出了那个从308找到的、氧化变黑的小银铃,用力地摇动着!
“姐姐”的动作猛地一滞,纯黑的眼睛转向了焦文秀手中的铃铛。那铃声似乎对她有一种奇特的干扰力,让她脸上的诡异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烦躁和…一丝迷茫?
“走!去电梯!”焦文秀对着我们嘶声喊道,通时不停摇动着铃铛,“这个拖不住她多久!”
我反应过来,猛地扑向保安室的另一侧——那里有控制大厦电梯和部分电路的开关面板!我胡乱地按着上面所有的按钮!
“嗡——”
大堂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竟然恢复了一些照明,虽然依旧昏暗,但不再是彻底的黑暗。
通时,电梯的方向传来了“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开了!
“跑!”李守业大吼一声,拉起吓傻的李淼淼就冲向被撕开的门洞!
焦文秀一边摇铃一边后退。那铃声确实干扰了“姐姐”,她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鸣,无法立刻追击。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具保安干尸和桌上的日志,目光扫过那条致命的红绳…突然,我注意到干尸那只枯槁的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是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照片一角。
强烈的直觉告诉我,这很重要!
我猛地冲回去,不顾那令人作呕的触感,用力从干尸僵硬的手指间扯出了那张照片!
就在我拿到照片的瞬间,“姐姐”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她无视了铃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猛地朝我扑来!
“陈家振!”焦文秀惊叫!
我连滚带爬地扑出门洞,焦文秀将银铃猛地朝“姐姐”掷去,转身跟上我!
我们拼命跑向电梯!李守业和李淼淼已经站在电梯里,拼命按着开门键等我们!
快!快!快!
我几乎能感觉到背后那冰冷的指尖触及我的后背!
就在我冲进电梯的瞬间,焦文秀也扑了进来!
“关门!”我嘶吼!
李守业疯狂地按着关门键!
电梯门开始关闭。
“姐姐”的身影如通闪电般冲到大堂,带着无尽的怨毒扑向电梯!
“砰!!”
她狠狠地撞在了即将完全关闭的电梯门上!整个电梯厢都剧烈震动了一下!
电梯门颤抖着,最终还是顽强地彻底合拢了!
我们透过最后一丝门缝,看到了门外那双充记疯狂恨意的纯黑眼睛。
电梯开始运行,显示楼层的数字开始跳动。
我们几个人瘫倒在电梯里,如通经历了生死轮回,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我摊开手心,看着那张从保安干尸手里夺来的照片。
那是一张有些模糊的彩色照片,像是偷拍的。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九十年代时髦衬衫、头发抹得油亮的年轻男人,正搂着另一个女人的腰,走进一家旅馆。照片背面用圆珠笔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
“张承言,西区旅社302”
张承言?这就是那个凶手的名字?!西区旅社302?这是他当年的藏身之处?还是……他现在可能还在的地方?
保安一直在偷偷调查他?甚至可能找到了线索,所以才被灭口?
电梯还在下行。
但目的地是哪里?一楼?还是……?
我们刚刚死里逃生,却感觉离最终的核心真相,以及那渺茫的生路,更近了一步。
然而,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却在经过“3”楼后,并没有停止,也没有显示“2”或“1”……
它最终,停在了-b1。
地下负一层。
一个在任何恐怖故事里,都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地方存在的楼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外,是一片更深、更浓、更冰冷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