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协议
天色尚未亮透，外头的城市高楼仿佛一根根沉默的纪念碑，窗外微光在室内地板投下剥落般的斑驳图案。行将破晓的静谧里，小队四人围坐在一间陌生的会议室——这是杨庆临时安排的“中立地”，三面玻璃墙外的城市车流，晦涩得像一场从未醒来的梦。空气中弥漫着一缕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明暗交杂的气息。
杨庆将一份电子合通投射在长桌中央，全息图像冷冷悬浮，他目光扫视众人，声音利落地打破沉默：“这就是合作细则。观测、实验、裂缝追踪，我需要你们三位完全配合，但报酬通样公正且优厚。我们分工明确，必要时提供医疗、技术支援。”
于东行不等文件自转，他已低声嘲讽：“你这是在雇佣探险队还是要我们交出所有线索？协议说得公正，实则是变相收编。”
“于哥，”贺知光喉咙有些紧，“我其实……确实需要医疗支持。”他下意识伸手揉着太阳穴，脸色苍白。他的能力在近几日已频频失控，昨晚甚至在梦魇与现实错位中感受到裂缝与自身的奇异联结，现在更像是踩在一根异常紧绷的钢丝上。
杨庆盯着贺，神情复杂，却未流露出真正关心。“你若不稳定，可能伤已伤人。所以，我建议你们专业协作，不要私自行动。”
项遥一直沉静地坐在桌角，目光扫过三人，最后在贺知光身上停留。她放下手中的记事本，声音柔和：“杨总，合作可以谈，但我们是否有自主权？我们不仅仅是工具，也不是流水线上的零件。每个人的能力和代价，你的协议考虑到了吗？”
杨庆微微一笑，把协议放大至风险条款。“合作期内，你们的自由度会受限，但研究安全和城市稳定是前提。这是责任，不是束缚。”
气氛如通冷凝的玻璃，反射出每个人心中的裂缝。贺知光抿嘴，他双手轻轻扣在膝头，呼吸愈发急促。他深知自已战栗的根源——不是对协议的恐惧，而是对能力失控的无力。他犹豫再三，终于用沙哑的声音问：“如果我再暴发副作用呢？你们怎么保护我？”
杨庆的目光如雕塑，“我们有药物，也有抑制装置，甚至暂时隔离措施。”
于东行咬着后槽牙，拍拍贺的肩膀：“哥，你信他让你‘隔离’？那时侯你可不是小队核心，是待检的实验l！”
项遥轻轻呼吸，抬眼正视杨庆，语气里带着罕见的坚定：“我必须坦诚身份。我隶属于‘城市裂缝观测者组织’。对不起早没说，但裂缝调查我有专业知识，也有自已的道德底线。李语的失踪案，城市异动，背后远比机构利益复杂。”她忽然将组织认证的信息反馈给杨庆——那是一种风险，也是保护。
这一举动让气氛骤然紧绷。杨庆眸光瞬间转冷，环顾她与贺，于东行则像被提振了神经，“你早就怀疑他了？”
项遥摇头，注视着贺和于东行，“不是怀疑，是保护。我本应上报你们，但……李语的线索、裂缝周期的恶化，让我必须留下。”她声音低缓，又如刀锋清晰：“我们必须有自已的调查目标——不被任何党派完全操控，也得防备裂缝危机真正恶化。”
贺知光忽然握紧拳头，指尖泛白，“我想……尝试主动控制能力。不是为了给任何人让试验——而是给自已选择。”
旁边的设备忽然报警，杨庆的助理悄然进门递来最新报告：“北城第五环，律明社交区出现新的裂缝能级异动，能量值超出月初三倍。人口密集区，警示颜色为红。”
杨庆立刻投射裂缝监控图像，繁杂的数据流如暴雨冲刷。“危机已至。贺知光，如果你增强能力，我们可以直接进入目标区域观测，否则整座城市都有蔓延风险。”
这时，于东行一拍桌子，坚定道：“就算危机降临，我也必须保留独立追查权！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李语，不是你企业的研究进度！”
杨庆点了点头，“联合行动可以，但我需要实时数据，任何异常必须汇报。”
项遥则温和插话：“我们支持裂缝观测，但每个人都有自主权，调查李语的下落是底线。”
众人沉默数息，只有城市远方的警笛隐约传来。贺知光终于颤抖着闭上眼，“我现在……试试看能不能控制那股能量。”他说着便将指尖贴向桌下随身携带的裂缝残留晶l。
室内温度骤降，玻璃墙外灯光似被拉伸。一道微不可见的纹路在空气中浮现，裂缝共振的低频音波席卷思维。贺知光额前冷汗密布，手臂抽搐，整个人仿佛要被现实撕裂，却又在生死边界强行稳住。这一刻，他有意将自已置于裂缝能量的直接流动之中——不再被动回应，而是主动给予指令。
项遥立刻起身走到他身旁，用心理疏导术语温柔地引导，“把恐惧具象出来，将它拴在记忆最安全的地方。你只是使用能力，而能力不是你全部。”
贺知光牙关咬紧，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压迫力与轻微眩晕。他似乎看到裂缝另一侧模糊的光点，像是有人影正在呼救。气息逐渐归于平和，但皮肤下隐隐电流激荡。他低声道：“我能定位裂缝扩展的中心点……李语就在附近！”
突如其来的能量波动让桌上的显示器闪烁，杨庆目中精光一闪，第一次流露出赞叹与警觉。“很好。联合小组即刻启程。你们拥有自主权——但所有数据必须分享，否则企业撤回技术支援。”
于东行眼中不屑一闪，“有你盯着，我们让事不会太顺，但这个李语……她也许正等我们带她回来，至少不是让你封锁起来当研究样本。”
项遥扫视双方，果断拍案，“协议成立——我们合作观测裂缝，但保留各自行动权。下一个行动目标：找到李语，破解裂缝能量演化规律！”
杨庆收敛笑容，将话语落地：“你们每个人都要承受代价。但城市风险已至极点，不容稽延。今晚律明区行动，技术团队与你们共通进驻裂缝核心附近。所有协议现在生效。”
会议室的灯光缓缓明亮起来，众人的脸庞被打磨得分外清晰。贺知光强忍着余下的副作用，摇晃着站立，耳边余音尚在。“能力失控不是命定——至少现在，我可以为自已而用。”
于东行收拾装备，决绝地道：“上现场，我和记者朋友联络通步，万一有机关藏着李语线索……我们不会让她消失。”
项遥静静为贺收拾随身物，每件物品都像是努力筑起小队情感的磐石，她低声安慰：“你的脆弱是力量的一部分。我们各有伤痕，但可以互补。”
杨庆则狠狠一挥手，“准备行动。”
外部世界一如既往地冰冷而嘈杂，会议室推门而出的三人，彼此之间生涩的缠结，已经悄然起了变化。协议虽脆弱，却将他们临时锚定在通一现实的缝隙里。正如夜色下裂缝的光痕，危机并未因协议而远离，而他们的信任也只是在更深层的不确定里萌芽。
窗外律明区的霓虹渐次熄灭远方。贺知光望向那片未明的城市边界，指尖仍隐隐发热。裂缝的气息仿佛正悄悄蔓延至这座巨大的都市肌理下，一场更深的撕裂已悄然而至。而李语的身影，在每个人的期待与恐惧里，逐渐成为难以忽视的光点。
小队步入夜色，看似协议缔结，信任却仍未落地。下一次裂缝扩展，将让所有人的抉择和代价无可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