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假归来的遭遇
产假结束回到品保部的那天,办公区的日光灯管正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像极了某种不祥的预兆。新主管工位上的铭牌还泛着塑料膜的光泽,我抱着装记个人物品的纸箱站在门口时,恰好撞见小奇端着咖啡从茶水间出来。她身上那件香奈儿外套的链条撞出细碎声响,嘴角挂着甜得发腻的笑:“姐姐可算回来了,这阵子部门变动大,好多事都等着你拿主意呢。”
我望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精明,忽然想起休产假前,这人还穿着洗得发白的工服,蹲在产线旁笨拙地记检测数据。那时她总捧着笔记本追在我身后问东问西,连抽样方案都要手把手教三遍,如今烫了波浪卷的头发衬得那张圆脸多了几分市侩,倒像是换了个人。
部门新推行的项目负责制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把原本按部就班的节奏搅得七零八落。我接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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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源适配器项目正卡在量产前的关键节点,客户端连续三次反馈的引脚氧化问题像块烧红的烙铁,日夜烫着我的神经。每天泡在实验室验证镀层工艺,凌晨的显微镜下,锡铅合金的结晶纹路在我眼里渐渐模糊成成片的雪花。
小奇就是这时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工位旁。起初是借走我整理的供应商检测报告,说要
“学习借鉴”;后来变本加厉,连我贴在显示器上的异常处理流程图都要拍下来存档。有次我转身去拿试剂的功夫,回来就见她正把我电脑里的失效分析报告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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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里拷,见我进来慌忙拔下,指甲缝里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甲油胶:“姐姐别误会,我就是想参考下格式。”
周五的项目评审会成了噩梦的开端。当我顶着黑眼圈准备汇报最新验证结果时,小奇却抢先站到投影幕前,手里拿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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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然是我熬夜改了七版的方案。她甚至懒得换个封面,连我标在角落的备注都原封不动地保留着。“经过无数次实验,我发现将镀层厚度从
3μ
提升到
5μ
能有效解决氧化问题。”
她声音发飘,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手指在激光笔上捏出泛白的指节。
后排突然传来窃笑,我才发现她连数据图表都弄反了,把不良率曲线当成了良率曲线在解读。新主管皱着眉打断她:“这里的失效模式分析,你具l说说是怎么复现的?”
小奇脸上的红晕瞬间褪成惨白,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挤出句:“就是
就是按标准流程让的呀。”
散会后我堵在楼梯间,手里捏着带有修改记录的原始文件。她却突然换了副嘴脸,往扶手上一靠掏出补妆镜:“姐姐何必这么认真?现在职场不都这样吗?谁能让老板看见成果,谁就是功臣。”
镜面反射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她涂着斩男色口红的嘴角勾起冷笑,“你产假休了半年,部门早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真正让我脊背发凉的是第二天。产线组长偷偷告诉我,小奇在早会上说我因为休产假脑子跟不上节奏,连基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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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样都算错了,还说我故意把错误方案给她,想让她背黑锅。“她拿着你以前让的培训笔记到处晃,说那是她整理的教材。”
组长压低声音,“昨天她还去老板办公室哭了半小时,说你排挤新人。”
我站在车间的恒温灯下,看着墙上贴着的项目进度表,我的名字被人用修正液涂掉,取而代之的是小奇娟秀的字迹。客户端突然打来紧急电话,说刚收到的批次出现了新的外观缺陷,我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见小奇在隔壁工位大声说:“让我来处理吧,姐姐可能还不太熟悉新的检验标准。”
那天我加班到凌晨三点,在显微镜下发现是注塑模具的顶针磨损导致的压痕。当我把带着油污的样件和分析报告放在主管桌上时,小奇已经端着早餐侯在那里了。“老板您看,我通宵找出问题了。”
她把我的报告往自已面前挪了挪,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笑容,“就是模具的小问题,我已经安排维修了。”
主管赞许地拍她肩膀时,她还不忘回头朝我眨眨眼,睫毛上的亮片闪得像淬了毒的星子。
更荒唐的是周五的庆功宴。老板特意表扬小奇解决了困扰多周的品质问题,给她发了奖金。敬酒时她穿着新买的连衣裙,踩着细高跟在席间穿梭,走到我面前时故意把酒洒在我手上:“姐姐可别生气呀,有本事你也去老板面前表现表现。”
酒液顺着腕骨滑进袖口,留下冰凉的痕迹,周围通事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部门聚餐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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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我亲眼看见她躲在走廊角落给老板发语音,声音甜得能拧出蜜来:“王总您放心,项目后续我一定盯紧,保证不会再出任何问题
嗯嗯,您早点休息呀,晚安~”
挂了电话她转身撞见我,脸上的柔情蜜意瞬间切换成淬毒的匕首:“少管闲事,不然有你好受的。”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人,电脑屏幕上还停留着小奇篡改过的检验规范。忽然想起刚入职时,带我的老师傅说品保部最重要的是守住底线,就像那些精密的检测仪器,差一丝一毫都不行。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职场里那些见不得光的角落。
手机突然震动,是以前的老主管发来的消息:“别跟小人置气,你的报告我看过,数据不会说谎。”
我望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突然明白小奇为什么能如鱼得水
——
她深谙职场里的灰色法则,就像那些寄生在电路板上的锡珠,看似微小,却能在关键时刻熔断整个回路。
第二天晨会,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共享盘,调出带有时间戳的原始数据和邮件记录。小奇的脸从红转白再转青,最后哇地一声哭出来:“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只是想帮你分担”
老板皱着眉翻看记录时,她突然冲过来想抢我的笔记本电脑,高跟鞋在地板上崴出趔趄。
结局并没有什么戏剧性的反转。老板轻描淡写地说
“以后注意分工”,然后就让大家散会了。小奇照样每天穿着光鲜亮丽地在办公室晃悠,只是不再来招惹我。有次在茶水间听见她跟新来的实习生说:“职场啊,就得像咱们检测用的示波器,该放大信号时就得放大,该过滤杂音时就得过滤。”
我看着她熟练地往咖啡里加三勺糖,突然觉得这场闹剧就像品保部常遇到的误判
——
有些人表面光鲜的数据背后,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瑕疵,只有真正沉下心去检测的人,才能看得清楚。而那些靠窃取别人成果上位的人,就像没有经过可靠性验证的产品,看似能蒙混过关,终究会在某个关键时刻彻底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