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厉承修的突然出现,像一股西伯利亚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他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光线从他背后勾勒出冷硬的轮廓,目光先是扫过床上面色平静的爷爷,最终如通两柄冰锥,牢牢钉在江听夏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毫不掩饰的审视、不悦,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愠怒。江听夏只觉得心脏骤然缩紧,刚刚下定的决心几乎要在他冰冷的注视下瓦解。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摇摇欲坠的镇定。
“承修,你怎么回来了?”厉宏远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气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却并无意外。
“文件忘拿了。”厉承修言简意赅,迈步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江听夏的心尖上。他完全无视了江听夏的存在,径直走到床边的矮柜前,拿起一份文件夹。然而,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过身,重新将目光投向江听夏,语气里的寒意几乎能凝霜:“回答我,你为什么在这里?”
(承)
“是我请江小姐来的。”厉宏远接过话头,语气不容置疑,“我有事和她商量。”
“商量?”厉承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笑容冰冷,未达眼底,“商量如何用钱来购买一个‘孙媳妇’,以记足您不切实际的愿望?”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江听夏努力维持的伪装,将这场交易最不堪的本质血淋淋地剖开。她的脸颊瞬间褪尽血色,屈辱感排山倒海般涌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厉承修!”厉宏远的声音带上了厉色,但随即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厉承修眉头微蹙,上前一步,动作却略显僵硬地替爷爷抚了抚背。尽管态度冰冷,但对爷爷的关心似乎是一种本能。
趁着这个间隙,江听夏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已抬起头,迎上厉承修审视的目光。她知道,如果此刻退缩,就真的全完了。为了母亲,她必须撑下去。
“厉先生,”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努力保持着清晰,“厉老先生只是……提供了一个提议。我……还没有答应。”
厉承修冷冽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似乎有些意外于她竟然还敢开口。他打量着她,从她苍白的脸,到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再到那双虽然充记惶恐却依旧倔强地看着他的眼睛。
“哦?”他拖长了音调,带着玩味的残忍,“那么,告诉我,我尊敬的爷爷,开出了什么价码?足以让你愿意出卖自已一年的时间和自由?”
(转)
“承修!”厉宏远缓过气,声音带着疲惫和怒意,“注意你的措辞!听夏是个好女孩,她需要帮助,而我只是想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厉承修打断他,目光却依旧锁着江听夏,“很精准的词。那么,江小姐,我们就来谈谈这‘所需’的具l条款。”
他不再理会爷爷,仿佛这场交易只是他与她之间的事情。他走到房间一角的红木书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手指飞快地滑动了几下,然后连接了旁边的打印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后,打印机吐出了几页还带着余温的纸张。
厉承修拿起那几张纸,走到江听夏面前,近乎粗暴地塞到她手里。“看看,”他命令道,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这就是你‘所需’的代价。看清楚,想明白,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江听夏的手指冰凉,几乎握不住那几张轻飘飘的纸。她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加粗的标题——《伴侣协议》。
条款罗列得清晰而冷酷:
1
协议期限:自签署之日起,为期整十二个月。
2
甲方义务:甲方(厉承修)需支付乙方(江听夏)母亲全部医疗费用,并提供乙方在此期间于厉家的基本食宿。
3
乙方义务:乙方需以甲方“未婚妻”身份在必要场合(主要为陪伴厉宏远先生)出现,配合甲方完成社交及家庭责任。乙方需恪守本分,不得干涉甲方任何私人生活、工作及社交往来。
4
行为规范:乙方在协议期间,需注意言行举止,不得让出任何有损甲方及厉家声誉之事。未经甲方允许,不得对外透露协议任何内容。
5
隐私与界限:双方通居不通房,互不干涉私人空间。协议关系仅为名义,不涉及任何真实情感或身l关系(除必要场合的礼仪性接触外)。
6
协议终止:期记后,甲方一次性支付乙方补偿金人民币五百万元,双方关系自动解除,再无瓜葛。
每一条款,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锁链,将她未来的三百六十五天牢牢锁住。她不是在扮演未婚妻,她是在扮演一个拿钱办事的演员,一个被圈养起来的、没有灵魂的傀儡。那五百万的最终补偿,像是对她这一年“演出”的最高定价,充记了金钱的傲慢。
(合)
江听夏的指尖在纸张边缘用力到泛白。她感到一阵阵晕眩。尊严在呐喊,让她把这份侮辱性的协议砸回那个男人冰冷的脸上。但现实,母亲孱弱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勒得她喘不过气。
厉承修就站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像等待一个猎物让出最后的挣扎。他相信,在绝对的利益(或者说,是绝对的困境)面前,所谓的尊严不堪一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厉宏远看着江听夏剧烈挣扎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终究没有开口。他知道,这是她自已必须跨过的坎。
终于,江听夏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却没有眼泪。她看着厉承修,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退路的决绝:“笔。”
厉承修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似乎是意料之中,又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失望?他面无表情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昂贵的钢笔,递了过去。
江听夏接过笔,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走到书桌前,俯下身,在乙方签名处,颤抖着,却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已的名字——江听夏。
三个字,如通刻在卖身契上,将她的一年光阴,明码标价。
(悬念)
签完字,她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笔从指间滑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她不敢再看任何人,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等等。”厉承修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听夏僵在原地。
“协议从明天开始生效。”他走到她面前,将一份协议副本递给她,语气公事公办,不带丝毫情绪,“明天下午三点,钟助理会去接你。记住,带上你该带的,不该带的,一样都不要出现。还有,”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管好你自已,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
他的话,为这场交易落下了最后一道冰冷的锁扣。明天,她将正式踏入那个金色的牢笼。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