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区的空气永远潮湿阴冷，仿佛随时能渗进骨髓。高墙上缠绕的铁丝网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芒，岗楼上的探照灯一遍又一遍地扫过院子，每一次光束掠过，所有人的心都会忍不住一紧。
白天的训练比前几日更加残酷。光头教官逼着他们一遍又一遍背诵诈骗话术，谁声音不够响亮，就被电棍击打；谁背得慢，就被用冷水从头到脚浇一遍。午饭只是半碗稀粥和一块咸菜，饿得人眼冒金星，却没人敢多说一句。
李远已经记不清自已第几次被电击。他的手臂仍旧麻木，肩膀上的伤口因为反复摩擦又裂开，血水浸透了破旧的衣服。可比起肉l的疼痛，更让人窒息的是心理上的折磨。每天上百次重复的话术，把人逼到快要怀疑自已是不是天生就是骗子。
夜幕降临时，宿舍里的空气闷得让人透不过气。几十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汗臭与霉味混合，压抑得像一口棺材。
阿强趁着守卫换班，悄悄挤到李远床边，压低声音：“李远，想不想逃？”
李远心口一震，本能地扫了一眼门口。巡逻的守卫还在走廊里来回，步伐沉重，铁皮鞋敲打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别开玩笑。”李远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阿强盯着他，眼神坚定：“我没开玩笑。有人在组织反抗，已经暗中联系了一些兄弟。等到机会，我们要干一票大的。”
李远瞳孔微缩，心脏仿佛被人攥住。反抗？在这里反抗？这不是找死吗？
他想起不久前那次仓皇的逃跑——阿涛的惨叫、断指、鲜血，还有毒眼龙残酷的笑声。那一幕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你疯了。”李远咬牙，“这里有枪，有狗，有电网。谁能逃得掉？你这是拿命去送。”
阿强没有立刻辩驳，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李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辈子都出不去，你愿意吗？每天像牲口一样，骗钱、挨打，直到有一天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被丢到荒野里喂狗。”
李远喉结滚动，心脏被狠狠刺痛。他无法反驳，因为阿强说的就是他们的结局。
阿强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得更低：“我知道你心里有火。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心里还有东西想守护。我们需要你。”
说完，他悄然回到自已的床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远躺在床上，脑子里却一片混乱。反抗的念头像火星一样被点燃，却伴随着无尽的恐惧。他不知道自已是否有勇气加入。
——
第二天训练结束后，李远被小玲叫到医务室。她的神情比往常更加凝重，替他擦拭伤口时，压低声音说：“最近小心点。听说有人在查，说有人在暗中串联，准备闹事。”
李远猛地抬头，心脏骤然收紧。
“谁？”
小玲摇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知道。我只是在走廊听见他们几个头目说，要抓几个‘带头的狗’来立威。”
李远只觉得后背发凉，脑子里立刻闪过阿强昨晚说的话。
小玲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他，眼神里记是担忧：“李远，我看得出来，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不愿意认命，你心里有怒火。但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别贸然行动。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她的手指沾着碘酒，轻轻触到他的肩膀，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口一颤。
李远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
当晚，宿舍里弥漫着不通寻常的氛围。有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呼吸急促；有人悄声低语，眼神里闪烁着隐秘的光。空气里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躁动，像暴风雨前压抑的气流。
李远躺在床上，盯着昏暗的天花板。耳边传来阿强轻轻的咳嗽，那是暗号，代表有人在暗中行动。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掌心渗出细汗。
他们真的要反抗了吗？
这是救赎的机会，还是通往毁灭的陷阱？
他不知道。
但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暗潮，已经在这座炼狱里涌动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