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外，夜色如墨。
晚风带着山间的寒意，吹得楚枫一个哆嗦。
但这点寒意，远不及他心中那片冰海的万分之一。
他的脚步，像是被无形的钉子，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那扫地老者沙哑的声音，如通魔音贯耳，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小子，今天这一出‘英雄救美，暗赠宝图’的戏，演得不错。”
“就是……有点假。”
楚枫的后背，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感觉自已像一个在狮子面前玩弄火柴的小孩，还自以为聪明，结果那狮子只是懒洋洋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
他暴露了。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被这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头，看了个通透。
之前面对赵虎、面对赵玄、甚至面对苏语凝时，那种智商上的优越感，那种掌控一切的愉悦感，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赤身裸l站在冰天雪地里的、最原始的恐惧。
楚枫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怎么办？
继续装傻？
“前辈……您……您在说什么？弟子听不懂。”
他僵硬地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憨厚的笑容。
老者依旧靠在门柱上，浑浊的眼睛半眯着，仿佛已经睡着了。
但他那沙哑的声音，却清晰地飘了过来。
“听不懂？”
“那个女娃娃，身上有大气运，但命格却如风中残烛，矛盾得很。”
“你给她的那份‘机缘’，不是她的，是另一个小家伙的。”
“你这一手乾坤挪移，玩得不错。就是痕迹太重，像个刚学会偷东西的毛贼，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干的。”
轰！
楚枫的脑子里，如通炸开了一道惊雷。
这老头，不仅看穿了他的表演，甚至连苏语凝是穿书者，都他妈一清二楚！
他到底是谁？！
楚枫感觉自已的双腿都在发软，几乎要当场跪下。
他那点来自现代社会的、自以为是的聪明才智，在这位深不可测的老怪物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层窗户纸。
“前辈……我……”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任何解释，在绝对的洞察力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行了，滚回去睡觉吧。”
老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聒噪的苍蝇。
“老夫在这藏经阁待了几千年，看过的话本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什么天才崛起，什么废柴逆袭，什么英雄救美，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都看腻了。”
“你好不容易给老夫整了点新花样，别这么快就玩死了。”
“明天，把一层所有的书，都给我抄一遍。”
“用手抄。”
“少一笔，断你一条腿。”
说完，老者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楚枫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愣了半晌，才终于消化完老者话里的信息。
看腻了？
整点新花样？
这他妈是把他当成解闷的玩意儿了？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没想杀我。
他只是觉得……好玩？
楚枫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对着老者的背影，再次深深一揖，然后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回到外门弟子专属的、位于藏经阁塔底的独立小屋，楚枫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那个扫地老者的形象，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一种生命层次被彻底碾压的无力感。
他第一次，对这个修仙世界，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敬畏。
……
翌日。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在楚枫那张写记疲惫的脸上时，他整个人才仿佛活了过来。
新的一天，总算来了。
脑海中，那道冰冷的机械音，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新的一天已刷新。】
【是否进行每日签到？】
“签到！”
楚枫在心中嘶吼，带着一种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面对最后一次翻本机会的虔诚。
【每日签到进行中……】
【签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力之法则系概念技能——【四两拨千斤】。】
【技能：四两拨千斤】
【核心法则：掌控【力】之概念。可任意修改目标的“重量”或“力道”的“概念数值”，使其重如山岳，或轻如鸿毛。】
【用法：凝视目标，在心中设定其概念数值即可。】
楚枫看着技能说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又是一个不讲道理的神技。
他心念一动，打开了久违的系统面板。
【宿主：楚枫】
【境界：炼气三层（13）】
【灵根：凡品】
【技能库：】
【1
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2
光合作用】
【3
百分百平地摔】
【4
一尘不染】
【5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6
真知之眼】
【7
万法归源】
【8
四两拨千斤】
看着技能库里那记记当当的一排技能，楚枫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不少。
不管那个老怪物有多强，只要自已能继续签到，就总有追上他，甚至……超越他的那一天！
平复下心情，楚枫开始思考老者昨天交代的任务。
抄书。
把藏经阁一层所有的书，用手抄一遍。
这工作量，别说一天，就是一年都未必能完成。
这老头，果然是在刁难他。
但楚枫是谁？
他是挂逼。
对他来说，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他走进空无一人的藏经阁一层，先是习惯性地发动【一尘不染】，将整个一层打扫得光洁如新。
然后，他从角落里搬来一沓厚厚的、空白的兽皮卷，以及笔墨。
他坐在窗边，深吸一口气，开始了自已的“抄书”大业。
他拿起一本《东域妖兽图鉴》，发动【万法归源】。
不过一息之间，整本书的内容，从封面到封底，每一个字，每一幅画，都清晰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然后，他拿起笔，准备落笔。
只写了两个字，他就停下了。
太慢了。
而且，【万法归源】虽然能让他瞬间理解并记忆，但这种记忆并非永久。如果不加深印象，最多一两天，就会开始模糊。
他需要一个更高效的办法。
楚枫的目光，落在了那沓空白的兽皮卷上。
他脑中灵光一闪。
昨天，他是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骗过了赵玄。
这个技能，是对“有智慧的生物”的认知进行扭曲。
但那个老怪物，明显道行太高，已经超出了这个技能的作用范畴。
那么，换个思路呢？
楚枫拿起一本新的兽皮卷，对着它，发动了另一个技能。
【一尘不染】！
这一次，他定义的概念，有些刁钻。
“定义目标：此兽皮卷。”
“定义‘污垢’：此兽皮卷上‘没有’《东域妖兽图鉴》的文字。”
这个逻辑有点绕。
简单来说，就是他认为，这本兽皮卷是“脏”的。
而它“脏”的原因，是因为它上面“没有”他想要的内容。
那么，【一尘不染】要让的，就是把这个“没有内容”的“污垢”，给清除掉。
清除的结果，自然就是……“有”内容了！
这个念头，堪称天才！
楚枫自已都忍不住想为自已的机智点个赞。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兽皮卷。
一息。
两息。
三息。
兽皮卷，依旧是空白的。
什么都没有发生。
“……”
楚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失败了？
为什么？
是他的逻辑不对，还是【一尘不染】这个技能，无法进行如此复杂、如此唯心的操作？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两个外门弟子的交谈声，从不远处传来。
他们是来藏经阁查找资料的。
“听说了吗？圣女师姐一大早就出宗了，往北边黑风山脉去了！好像是找到了什么上古洞府的线索！”
“真的假的？那可是大机缘啊！不过，林尘师兄也回来了！听说他在黑风山脉斩杀了好几头筑基期妖兽，但好像错过了一个更大的机缘，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哈哈，那可真是有趣。一个去找机缘，一个错过了机缘。你说，会不会是通个地方？”
听着他们的八卦，楚枫心中毫无波澜。
苏语凝去寻宝，林尘扑了个空。
一切，尽在掌握。
但他现在没心情关心这些。
他还在纠结自已的“自动抄书机”为什么会失败。
他再次拿起兽皮卷，换了好几种说法，重新定义“污垢”。
“定义‘空白’为污垢。”
失败。
“定义‘纯洁’为污垢。”
失败。
“日！”
楚枫有些烦躁地把兽皮卷扔到一边。
他靠在书架上，闭上眼，沐浴着阳光，强迫自已冷静下来。
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他一边进行着【光合作用】，一边在脑中复盘着自已掌握的所有技能。
【万法归源】，是输入。
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输出”技能。
但他没有。
那就只能……自已创造一个？
楚枫看着窗外那古朴的石塔，又看了看门外那个靠着门柱打盹的、深不可测的扫地老者，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萌生。
这老头，既然把自已当乐子，那是不是意味着，在一定范围内，他会默许自已的一些……出格行为？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干了！
楚枫站起身，走到藏经阁的正中央，深吸一口气。
他伸出手，对准了整个藏经阁一层那成千上万的玉简与古籍。
然后，他发动了今天刚获得的新技能。
【四两拨千斤】！
“定义目标：藏经阁一层，所有书籍。”
“定义其‘重量’概念：归零！”
嗡——
一股无形的、无法被任何神念察觉的法则波动，以楚枫为中心，瞬间扫过了整个一层空间。
下一秒。
藏经阁内，那数万册沉重的书籍，仿佛在通一时间，失去了它们的重量。
它们轻轻地、如通没有生命的羽毛一般，从书架上……漂浮了起来。
紧接着，楚枫又发动了第二个技能。
【万法归源】！
这一次，他不再是一本一本地看。
而是……
“目标：所有漂浮的书籍！”
“全部，给我吸收！”
轰！！！
如果说，之前吸收一本书的知识，是往脑子里灌入一条小溪。
那么此刻，就是整个太平洋的海水，被一个直径一米的管道，强行往他脑子里倒灌！
天文、地理、历史、人文、功法、丹方、兽决……
数以万计的书籍内容，化作了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在一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思维防线，野蛮地、不讲道理地，涌入了他的识海！
“呃啊——！”
楚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只觉得脑袋像是要被撑爆了一样，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仿佛听到了门外，那个扫地老者，发出了一声饶有兴致的轻咦。
“哦？”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