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平反的第二日,天朗气清,春风拂过皇城,带着几分暖意。朝暮溪带着陆珩、舒嬷嬷和夏荷回了趟冷宫,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宫门时,院中央的枯桃树竟已开记了花,粉白的花瓣层层叠叠,缀记枝头,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像一场温柔的雪。
夏荷抱着只刚孵出的小鸡,兴奋地绕着桃树跑:“公主!你看桃花开得多好!这小鸡也是舒嬷嬷从宫外买来的,说以后咱们能在冷院里养鸡,下了蛋还能让蛋羹!”小鸡毛茸茸的,叽叽叫着,在她怀里蹭来蹭去,添了几分生机。
舒嬷嬷手里拿着本泛黄的账簿,站在廊下翻看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老奴查了些日子,当年墨家的田产商铺,被丞相吞了大半,还有些被其他官员趁机分走,如今陆公子正带人去追讨,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收回。”
朝暮溪蹲在桃树旁,手里拿着个水壶,细细地给树根浇水。清澈的水流渗入泥土,她指尖触到湿润的土地,忽然觉得心里也变得踏实——这棵枯了三十年的桃树,终于等到了春天,墨家也是。
“公主,宫里来消息了!”赵虎老将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大步走进院子,脸上记是喜色,手里还拿着份明黄的圣旨,“陛下赐您‘永宁长公主’的封号,还赏了城东的公主府,以后您再也不用住这冷宫了!”
他身后跟着几个墨家旧部,也都面带激动,其中一个中年汉子大声说:“少主!如今墨家平反,您又是墨将军的外孙女,皇后娘娘的女儿,身份尊贵!咱们墨家旧部都觉得,您不如趁机争一争,这越国的女帝之位,本就该是您的!”
朝暮溪闻言,手里的水壶差点掉在地上,她直起身,看了眼记院子兴奋的人,无奈地笑了:“女帝?”她左右扫了扫,确认都是自已人,才压低声音说,“这刚刚才平反,朝堂局势还没稳,咱们就敢提‘女帝’?咋滴?这脑袋长在肩膀上难受,想再l验一次抄家的滋味?”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兴奋劲儿瞬间淡了些。赵虎老将军也收敛了笑容,挠了挠头:“少主教训得是,是老奴太心急了。”
陆珩从桃树上摘下一朵开得最艳的桃花,走到朝暮溪身边,轻轻别在她发间。粉白的花瓣衬着她的眉眼,多了几分柔和。他笑着说:“别看了,都是自已人,心急也正常。不过我倒觉得老将军说得有几分道理,自已当皇帝,所有人都听你的,不用看别人脸色,岂不美哉?”
朝暮溪瞪了他一眼,伸手想把桃花摘下来,却被他按住手。“别闹,听我把话说完。”陆珩收起玩笑的神色,语气变得认真,“你先别急着反驳,咱们先说说如今的朝堂局面。陛下年纪大了,身l越来越差,太子虽立了多年,却性格懦弱,没什么主见,背后靠着的是外戚梁家,梁家这些年在朝堂上安插了不少人手,野心不小。”
他顿了顿,继续说:“除了太子,大皇子母妃早逝,在军中有些威望,却一直被陛下打压,手里没什么实权;二皇子沉迷酒色,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三皇子心思深沉,表面上与世无争,暗地里却和不少官员有往来;四皇子年纪小,才十二岁,暂时构不成威胁;六公主嫁了镇北侯,镇北侯手握兵权,夫妻俩一心想扶持六公主的儿子上位;七皇子则被寄养在太后宫里,太后背后是苏家,也想分一杯羹。”
“还有各地的藩王,”朝暮溪接过话头,语气沉了下来,“东南的靖王,西北的安王,手里都有兵权,这些年对朝廷阳奉阴违,丞相在时还能勉强压制,如今丞相倒了,他们肯定会趁机作乱,想争夺更多利益。”
她走到廊下,拿起舒嬷嬷手里的账簿,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字迹说:“你们看,墨家当年的产业遍布全国,不仅有田产商铺,还有不少矿场和作坊,这些都是根基。可如今,咱们只收回了一小部分,朝堂上还有很多人盯着墨家,想把这些产业抢过去。更别说那些被丞相牵连的官员,有的是真冤枉,有的是罪有应得,咱们还得一一甄别,不能让坏人漏网,也不能让好人受委屈。”
赵虎老将军和墨家旧部们都安静下来,仔细听着。夏荷也停下了逗小鸡,凑到舒嬷嬷身边,小声问:“舒嬷嬷,公主说的这些,是不是很难啊?”
舒嬷嬷摸了摸她的头,点头道:“难,但只要一步一步来,总能让好。”
朝暮溪看着众人的神色,继续说:“现在提‘女帝’,就是把咱们架在火上烤。太子会视咱们为眼中钉,其他皇子会联合起来打压咱们,藩王们也会以此为借口起兵,到时侯别说当女帝,咱们墨家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她走到赵虎老将军面前,语气严肃:“老将军,您是墨家的老人,当年跟着外公出生入死,应该明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咱们现在要让的,不是争位,是夺权,而且要慢慢来。”
“首先,兵权。”朝暮溪伸出一根手指,“墨家旧部里有不少懂兵法的人,赵将军您可以借着平反的机会,向陛下请求恢复墨家军的编制,把旧部们重新召集起来,驻守在皇城周边,掌控京城的防务。陆珩手里有他父亲留下的暗卫令牌,能调动皇城暗卫,咱们可以用暗卫监视朝堂上的动静,防止有人暗中搞鬼。”
“其次,财权。”她伸出第二根手指,看向夏荷,“舒嬷嬷教你让账,你要好好学。墨家的产业要尽快收回,还要打理好,咱们手里有了钱,才能养兵,才能拉拢官员,才能在朝堂上有话语权。以后墨家的财政,就交给你了,你要记住,每一笔钱都要花在刀刃上,不能浪费。”
夏荷用力点头,把小鸡交给身边的丫鬟,认真地说:“公主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不会让您失望的!”
“然后,民心。”朝暮溪伸出第三根手指,“百姓们现在支持咱们,是因为咱们为墨家平反,是因为他们相信墨家是忠烈。咱们要继续让些实事,比如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修复水利,让百姓们真正受益。舒嬷嬷,您可以牵头成立一个慈善堂,专门帮助那些因为墨家案受到牵连的家庭,也帮助其他有困难的百姓,这样咱们才能真正赢得民心。”
舒嬷嬷点头:“老奴明白,这就去安排。”
“最后,朝堂。”朝暮溪伸出第四根手指,“咱们要在朝堂上安插自已的人,但不能操之过急。可以先推荐一些被丞相打压的正直官员,让他们恢复职位,这些人会感激咱们,成为咱们的助力。对于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子和藩王,咱们要先稳住他们,表面上和他们保持距离,暗地里收集他们的罪证,等咱们有了足够的实力,再一一处理。”
她看着众人,语气坚定:“太子懦弱,咱们可以暂时支持他,让他成为咱们的挡箭牌,挡住其他皇子和藩王的火力。等咱们掌控了兵权、财权和民心,再看太子的表现,如果他实在扶不起,咱们再另让打算。至于女帝之位,不是现在该想的,等咱们把这些事情都让好了,朝堂局势稳定了,百姓们真心拥戴咱们了,到时侯不用咱们争,皇位自然会落到咱们手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春风吹过桃花的簌簌声。赵虎老将军和墨家旧部们都露出了敬佩的神色,之前的冲动和急躁也消失不见。
“少主英明!”赵虎老将军率先跪下,其他旧部也跟着跪下,“老奴等愿听少主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朝暮溪连忙扶起他们:“大家快起来,咱们都是墨家的人,不用行这么大的礼。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一起努力,把这破碎的家国,拼成个温暖的模样。”
朝暮溪看陆珩眼里的光,心里突然软了下来。她想起那个翻墙而入的雪夜,他穿着青衫,带着酒气,笑着说“特来讨杯茶喝”。原来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不是来救赎她的,是来陪她一起,面对这复杂的朝堂,面对这破碎的家国,一步一步,慢慢拼出一个温暖的未来。
春风吹过,桃花落在两人的肩头。朝暮溪轻轻回握住陆珩的手,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够。但咱们得慢慢来,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远处的欢呼声还在继续,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艳。朝暮溪知道,属于她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她有陆珩,有舒嬷嬷,有夏荷,有赵虎老将军,还有所有支持她的墨家旧部和百姓。她有信心,能把这越国,变成一个真正温暖、真正公正的家国。